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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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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抬手的动作尤为明显,书生没料到她会出此举动,连忙喝止,心道:“怎的这鸨子也如此麻烦!”随即巧言安慰道:“你莫冲动,我不碰你就是。”说到碰字时,更是心痒难搔,□□更盛。
“婊子见多立牌坊,既然落到这地方,纵然你是清倌也好,既然能白上,我又何必花钱!待我先哄服她,叫她委身于我,促成这古今一大妙事,方再甩她不迟。名满玉阳城的第一美人情迷当朝状元郎,果真是流传千古的一段佳话。”
思及至此,便也消了大半分鄙意,柔声道:“娘子想叫我如何啊?”
这娘子称呼本是用于良家年轻女子,如此一来,其意若揭。
少女轻啜几声,道:“你若想与我共度良宵,便出重金向馆主赎我,此今我空有虚名、从不接客,已是废子一枚,他必是肯的。等我跟你回家,咱俩成亲之后洞房花烛也再是不迟。”她言辞恳切,说的就好似真的如此期盼一样。
书生无语,只得很恨地捏了下拳。他本就不聪明,天资愚钝极笨又不肯勤奋努力,要不然怎会数次进考皆不得举。最后乱了心性,怨天怨地怨世,却惟独不肯怨他自己。他的人情事故那方面悟性也是极低,如此想的甚美,却也束手无策,无有好言上心,也委实拉不下脸面。
少女见他不言,当真便把那药丸吃了下去。
只见少女上前疾奔几步,待到他身前忽然垂首倒地,身体抽搐,口吐白沫。
书生虽略有嫌恶,但又心疼美人吃苦以及今后的流芳人生。便探手前去扶她,忙道:“解药在哪?”
少女抬手颤指玉屏方向,随后晕去。
书生只道毒药与解药放在一起,便起身上前去拿。
谁料空中蓦地飞出几道亮光,几根金针已尽数打在他额间大穴上,书生当场毙命。出手的,正是红纱女子。
倏地,烛光陡亮,鬼面仍正坐在太妃椅上,红纱女子站立于旁,
那地上的少女缓缓站起身,整理仪容,上前踏过书生的尸体,随朝鬼面恭敬一拜。
红纱女子得鬼面会意,朗声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廖芊芊。”
少女大喜,忙俯身磕头,笑道:“廖芊芊多谢馆主,多谢姑姑!馆主万岁,姑姑千岁!”说罢,一手抬起书生破了鞋的臭脚,拖着他径自向外走去。可惜书生生得浓眉翘鼻,被这一路磕磕绊绊卵石磨蹭的下来,已然是破了相了。
待到少女离开,细风拂过,烛光微闪,屋内已安静了下来。
红纱女子将圆桌上的木盒捧至鬼面身前,轻声道:“馆主,此药诡奇多变,那杨教邪果然没骗我们。”
鬼面伸手拈出一粒丹丸,将它递到红纱女子面前。
红纱女子大惊,忙伏地磕头。
鬼面把她扶起,手一转,便已将那丹丸捻碎。
赤红的粉末中夹杂着点点黑漆,静静聚躺在鬼面粗糙而稳健的手掌上。
红纱女子亦取出一颗弄烂,却是月白的粗粉夹杂着点点朱红。
如此相较,足见鬼面功力之深。
红纱女子游移不定地说道:“每一颗粗制都大有不同?”
鬼面点了点头。
是了,武功深浅并不在于药质粗细。杨教邪之邪,更崇颜色之分。武功愈不可小觑者,内力所发出的震气便越深。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神宗毒掌杨教邪,又怎会与他人所施计谋略同。
鬼面一甩手,倏地将药末抛落。红纱女子转头去看,眼见赤红的药末渗透石地,隐隐翻出几层玄黑的脓水来。
红纱女子大悟,回身道:“莫不是粉末中的那几点才乃关键?”
鬼面默然,默认亦是肯定。
红纱女子从头上拔出一只发簪在月白粉末中挑了挑,果见朱红更甚。她伸指再去摸,硬硬的触感更像是朱红的晶体。她捻了几捻后,却见掌中原本朱红色晶碎转欲成灰,正诧异间,红纱女子手掌猛然刺痛,吓得她赶忙拂袖运掌风将药末挥去。
可这也为时已晚,仍有几粒灰红晶碎慢慢嵌入她掌心。
只是毫发间,红纱女子的整条右臂便已成了乌黑色,她向来不谙世事,又怎见过如此奇毒。现下更是怕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见鬼面陡然站起身,抢过她臂肘,伸出两指以封穴点经之法将毒液逼退,还好红纱女子所中不深又解救及时,毒瘴并未渗透她五脏六腑。所以鬼面只用手尖化为利刃划破了她五指放血片刻,手臂便已恢复了正常。
红纱女子虽气息稍平,但花容失色的俏脸却未见缓和,她面色涨红,虚弱地伏在贵妃榻上缓缓喘息着,柔软的身姿撩动薄纱更尤其显得妩媚动人。
鬼面探手试了她额温,只觉并无异常后方才垂袖离去。
待到红纱女子强撑起身子追赶出去时,庭院中哪还有鬼面的踪影。她仰首去望明月,明月还在,人却已然不见。
风轻轻地吹拂着红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迷离且伤感。
她沐浴在月色之中,独自等候着一个人,但她,却只徒闻衣带飘清林的佩环之声。她所剩下的,唯有这些。
夜色浓墨,残月如勾。
黑夜的玉阳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万家红笼高高挂起,衬的城中格外灯火通明。在玉阳城中心的登仙楼上,花灯百盏,彷若烟花般璀璨熠熠。
辛无月躺在房檐上,呆呆地望着明月。
只见他容貌俊美,风神隽朗,虽衣饰简朴,但难掩贵气十足。
更鼓在遥远的街道上响过,辛无月仍在痴痴地看着月亮,就像是在等待着心爱的人一般。
心本无月,可天上却有明月,有明月的地方是不是就不再有黑暗了呢?
辛无月不懂,他亦不想知道。
徐风过处,轻轻扬起了他的一片衣袂。
淡淡的月色瀑洒在他纯净的青袍之上,泛起一连圈浅浅的光辉。
这时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憧憧小楼,再旋回来时,辛无月已长身而立。
因为对面的登高楼上,已经站了个人。
死人。
重无楼。
死去的重无楼笔直地站在房上,浑身僵硬,看来尸体至少已有四个时辰了。
可眨眼间的功夫,是谁将他放在楼顶的呢?
辛无月不知道,但他在重无楼的七窍中各找到了五枚针,冰针。
只有千年寒冰上的冰,才能保持七个时辰内不化。
辛无月细细打量着数十枚冰针,见每根针的针眼上都泛着浓浓的黑青,这正是毒液浸泡过的痕迹。
辛无月并不好奇是谁杀了重无楼,因为自从九洲四君子相继死后,天草庄的重无楼庄主便成了武林中的众矢之的,再加上他生性乖僻又无甚朋友,寡不敌众被杀的可能性之高是一件并不值得奇怪的事。
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放在这里?又是谁有着这样深湛的功力能将数枚冰针连同发出,并用催骨毒使他不至倒地?
细数世间之大,能做到的刚好只有二十人。
因为催骨毒不是一般的毒药,能弄来千年寒冰的更不是一般的人。
看着重无楼五官青凹的脸庞,辛无月不想成为下一个武林公敌,所以他准备离开,可是却已然来不及了。
周围约莫有三十位高手正纵跃向这飞来,他们各皆左手持剑,右手拿盾,一身铁盔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正中央都刻了一个字—‘巽’。
辛无月仰天打了个哈哈儿,心道:“他们天天这么穿,也不闲累的慌么?当真是夏天捂死了,冬天冻死了。”
为首的人见尸体旁站着的人是辛无月,愣愣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辛、辛大公子,是你吗?”
辛无月微微一笑,道:“是我呀,老常,多年不见,你可长膘了啊。”
老常面色尴尬,嘿嘿而笑,道:“辛公子,你失踪了这么久,我们家少主还以为你死了呢。”
辛无月挥了挥手,道:“我若是死了,谁来陪你家少主下棋啊。这重老庄主我发现时就已经这样了,你先给我带路吧。”
老常迭声称“是”,重年轻侍卫无不讶异万分。
老常怕辛无月等烦了,便寥寥吩咐了下属几句,叫他们将尸体密收入倌,警切不可声张,等禀明少主后再做处置。说罢,便急身带着辛无月离开了。
百雨山庄内长而诡秘的走廊上,辛无月青影如风。什么路该走什么路不该走,哪个是陷阱哪个是禁地,他早已皆熟透。但见他走了片刻后忽然在一门前驻足,伸出长指在门上轻轻叩了叩。
等了半晌,屋内才有一男子朗声说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