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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英吉利(1) ...

  •   英国的这段时间青竹过得无比繁忙,除了应酬难缠的客户和开展各种总结性的数据工作之外,他还多了一项更恼人的职能——应酬秦欢。
      秦欢大概是吃错了药。青竹想。
      他这一阵子总想抛却他的人皮,做一些他祖先禽兽的行径。此种返祖现象十分令青竹困扰。

      一切始于刚落地的第二天。
      第一天发生的事青竹已经全然记不得了,总之一句话就是“归结为一路旅途的疲劳与睡眠不足而产生的不愉快”。
      但是当他睡足,一觉醒来,刚把他的两条尊腿放下地,就奇异的发现自己是踩在一个半裸男人的身上,这又是怎么回事?尤其这个男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准姐夫秦欢。
      真是千军万马来相见,顿时赖青竹脑中的疯马群大概已经把他的脑浆子都踏了出来,滚滚的尘嚣让他保持姿势注目了秦欢半晌:“你——”
      秦欢睡眼朦胧,“哦,你醒了。几点了?”
      “我——”青竹。
      “嗯?”秦欢以为他饿了,“我这就起来。”
      睡了一夜地板,秦欢艰难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见衬衫皱巴巴的被他仍在地上,已经不能穿了。于是毫不在乎的裸着上身去浴室洗漱。
      青竹双手抱膝,往大床的更深处钻了钻,心中要炸:“这都是什么鬼!”更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很有……精神。
      赖青竹滑入棉被深处,内心波涛汹涌,几欲泪流满面:我虽然是个正常男人,但是这好像就尴尬了。该死的秦欢,他为毛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该死的秦欢”顶着满头水渍出来,正看到青竹又往被子深处扭动了几下,简直把他可爱死了。
      “小青竹。”他丢下毛巾,对着大床伸出了魔爪,“还不起床在藏什么呢?”
      “你别过来。”
      “嗯?”他心里乐,“都是男人,你有什么我没有的。”
      赖青竹捏紧了被子,“该死的秦欢”一扑而上,两个人就这么面对着面的叠在了床上。
      空气瞬间紧张了起来,赖青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仿佛只能够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而秦欢没有看他,秦欢的头颅埋首于青竹的颈侧。此刻,他如果是一只来自于伦敦的纯种吸血鬼,那么此刻他应该饮到世上最芳醇的甘露。可惜他不是,他只是在荆棘丛中嗅到了来自于海角天涯芬芳的旅人。
      哪怕咫尺——也是天涯。
      赖青竹在一瞬间却感受到了无数来自于深渊的委屈,他堕入谷底,无能挽救——被抛弃。他张不开口辩解,每一道声讯仿佛都是铺天盖地的丑闻。他更恨不得自己不叫做赖青竹,自己能够变成个别的什么人。
      绝望的空寂在他的胸口绽放开了巨大的黑色漩涡,不能宣之于口的秘辛令他一日冷似一日,逐渐蜕变成另外的人。他想要看这个黑暗囚牢般的世界崩塌,他想要得到一点令世界都土崩瓦解的快感,他想要……
      青竹说:“秦欢。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欢:“……”
      青竹说:“你了解我是什么人吗?”
      秦欢:“……”
      青竹说:“你知道自己在这样继续下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秦欢:“……”
      青竹说:“你知道有些路你一旦走上去,就永远都无法回头吗?”
      秦欢:“……小时候,我跟秦笑过得很艰苦。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而去世了。我们没有沦落到福利院,但是也过上了日复一日寄人篱下的生活。那种、每天都生活在焦虑中的谨小慎微,现在回想起来,都仍然是地狱……”
      青竹不说话,默默地听着秦欢诉说。
      秦欢:“那个时候起,我就给自己设想过无数的将来,并且咬着牙,拼了命的朝着那个目标去做。终于,我能让秦笑和我过上能喘口气的生活。而那之间,我认识了茉莉。”
      青竹的身体在听到茉莉的名字时发出了几不可闻的颤抖,但是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还是令秦欢捕捉到了。他安抚似的,抓住了青竹的手腕,“……我起初以为她是个男孩子。她在男厕所里穿着一身男装,眉眼却精致漂亮到难以想象。我以为是夜太深,遇到了男狐狸变的精怪。不想到,她还真是一个女孩子……”
      从他的字里行间,青竹仿佛猜到了什么既美妙又令人绝望的缘由。
      “我大概是那一眼就中了毒。不是因为那个‘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当我得知她就是那天晚上我在厕所里遇到的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我感到的只有庆幸: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而男女有别是多么自然的追求方式,我想都没有想过就去做了……直到我遇见你。你知道吗……那是一种,一眼就回到了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茉莉时的感觉。真是,惊心动魄……”
      青竹:“……”
      秦欢:“你不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就像是夜迷津渡的行船,简直迷惘的全失了分寸。”
      青竹:“你难道没有爱过茉莉?”
      “不。”秦欢,“茉莉那样的女孩子,所有男孩儿都会喜欢。她特别、不同,正直、果敢,我还没见过她害怕什么。”
      青竹说:“她马上就会有害怕的事情了。而这恐怕还是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她’的你和我酿成的。”说罢他几乎失声地笑了起来,“你说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秦欢:“我当然知道这感情并不无辜。”
      青竹:“你去跟茉莉说去。”
      秦欢:“我不想令你们生分。”
      青竹:“岂止生分?秦先生,恕我直言,您的言行并不一致。”
      秦欢:“……好了。暂时,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你是个混蛋。”赖青竹说罢,他的眼眶突然红了,“知道不对的事情就不要去做,难道连这一点自制力你都没有吗?”
      “我以为……”
      “你以为你功成名就了就可以放纵自己了吗,你不觉得差得远吗?你不因此而羞耻吗!”
      “我真想现在就堵上你这张该死的嘴。”
      秦欢吻了上去,凶狠的。好像这是末日下的狂欢,也像是一条咸鱼的垂死挣扎。这一刻,他觉得纵然身后是万丈深渊,从此就要万劫不复,他也不能不再向前踏上一步。否则,他可能会后悔终生。
      其实,不管他进还是退,他都可能会后悔终生。
      青竹也是一样。
      青竹又觉得自己只是一味软弱。他本想成为一个生活的战士,却终于还是成长为了一株柔韧的蒲草。可能,他能睁眼看到未来山呼海啸的失望,正蓄势,等着自己走进那浪嵬之下,如羊入虎口。但他却真正迷茫的,拒绝着,又被推上了不可回头的风口浪尖。
      这一切难道都能归于命运而得到解脱吗?
      恐怕是不能。
      秦欢的吻是带着苦涩的。
      他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将军,在退走前夕,最后一次穷凶极恶的吞城掠地。青竹被他逼迫的走投无路,感觉肺里的空气都已经被抽成了真空,唇舌间一片火辣,恐怕是血——他尝到了血液的腥甜气。
      两个人终于分开,对视的双眼复杂而原始,但都并非藏满了纯粹的爱意。
      “现在,”秦欢说,“你也再不能回头了。”
      赖青竹:“……”

      4月13日。
      茉莉挂上来自于青竹的越洋电话,回身大声道:“爸,妈,青竹要我代他向你们问好。”
      彼端。
      伦敦的大街上,两位西装革履的东方男子并肩而行。
      穿夹杂着骚气红点儿的蓝色条纹西装的高个儿男人说:“吃印度菜吧。”说罢小心的拉了一下旁边的人,两人避开了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
      “不嫌远吗?”稍矮的那个穿格子西装的男人说,“要专门去印巴人区,坐地铁也要八站路。”
      “二十分钟的地铁而已。”高个子男人搂了一把同伴的肩膀,“我记得你格外中意他们的甜点。”
      “齁死人。”他笑,“你又不吃。”
      “真的齁死人。我们‘人’都不吃。”
      “废话越来越多了。吃你的饼。”
      说罢,二人仿佛亲密无间的朝地铁站走去。

      这一日是茉莉和青竹的诞生日,家人在国内为茉莉庆祝,茉莉则委托秦欢好好招待青竹。他们通话时青竹就在一边听着,但是他假装没有听到。
      其实自那一日之后,他们并没有实质的再发生什么。只是关系上,仿佛更近了一步。
      青竹私心的以为,如果秦欢执意要当何言之后的那一根稻草,那么他抓住了他,他们到底是会一起浮起来,还是一起淹死呢?
      他大抵是个无比悲观的人,所以自何言后他又脱胎出一个看似天真善良又知足常乐的赖青竹,大白天招摇过市,逐渐连夜晚也风光露面。而他心里真正的那个自己,则是被秦欢唤醒的。
      青竹其实十分不看好秦欢,他不相信他会善始善终对他唤醒的野兽负责。他觉得世上人大多都是些贪玩的孩子,最终都会收拾不了乱局而放任自流。那时,野兽大概会继续沉睡吧。
      青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纵容原因为何。仿佛他也只是动了动手指,他的世界就自动滑上了另外一条轨道。并且,前途暗淡,如海市蜃楼。
      他却并不慌张,还有一丝欣喜。
      因为他的壳儿,裂开了一道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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