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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朗读者》 ...

  •   “还有两天了,你稿子到底准备好没有啊?”沈依曼从纪嘉时怀里坐起来。在冬季温暖的阳光下呆的时间久了,看人的时候都两片黑斑,睁不开眼。
      纪嘉时被她少有的懵圈状态萌到,伸手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老神在在:“准备好了啊。”前不久沈依曼刚剪了短发,现在稍微长一些了,摸上去像丝滑的绸缎,触感极佳。
      “什么内容啊?”缓过眼前的两片黑斑,沈依曼与他拉开点距离,眉毛扬起,“作为你的代理经纪人,总得和我透透底吧。”他参加《见字如唔》这档节目,拒绝了编导挑选的稿件,自己亲自下手选了一封,并严格保密。到现在,就连沈依曼都不知道他挑选的信件内容是什么。
      纪嘉时岿然不动,“就是一封信的内容啊。”
      尽说些没用的。沈依曼没好气的皱起眉头,打下他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严肃的警告纪嘉时:“这是央视的节目,你别乱来,注意影响。”
      她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高中生,连带着性格也变得蛮横的像个不讲理的小娇妻。纪嘉时咧开嘴角,重重点头,拍皮球般拍沈依曼的脑袋:“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
      沈依曼头顶被他压着,只能使劲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接收到她不放心的情绪,纪嘉时轻轻笑开了,抬腿走进书房,“我再去准备一下,你不要进来哦。”
      “我……”沈依曼试探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想找机会闪进书房一看究竟。
      纪嘉时在门口止住脚步,强硬的拦住沈依曼,给她一个调侃的眼神,当着她的面笑眯眯的合上门板。沈依曼被死死的挡在门外,叹了一声,走回阳台继续晒太阳。
      他这么大人了,心里应该有数的吧?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再过三十分钟,《见字如唔》最新一期的节目录制就要开始了。沈依曼站在纪嘉时身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按捺住心底的焦急,审视的目光在纪嘉时面上扫过,“嘴上再补点妆吧,不够红,有点苍白。”
      闻言,化妆师拿起唇刷沾了点口红就要往纪嘉时唇上刷。
      纪嘉时挡住化妆师伸过来的动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稿件的内容,“不用了,就这样吧。”
      化妆师征询的目光投向沈依曼。
      “那就这样吧。”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她就不必跟在里面瞎搅合。沈依曼点点头,拎起包往外走,“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场了,你在这里好好准备,我先去台下坐着。”
      纪嘉时心神一慌:“你不留在这里陪我?”
      沈依曼好笑的扬起嘴角,故意调侃他:“你待会儿不还要捧着信件上场么?我留在这里不就看到你要读的信的内容了吗?”
      “……”纪嘉时犹豫为难,不想让她知道信的内容,又想她留在后台陪他。两方思想激烈角逐后,保密的想法胜利。他皱起眉头赌气的一挥手,“那你先去前台坐着吧。”
      沈依曼不着痕迹的把手机的来电震动关掉,冲纪嘉时身边的工作点头轻轻颔首,带上化妆间的门出去了。还剩十五分钟了,沈依曼一路小跑跑出演播厅,刚扶着楼梯扶手蹬蹬蹬准备下楼,楼柱后传来一道声音。
      “曼曼。”
      苍老的又带着喜悦。
      沈依曼回过头,吊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走过去搀住纪恒,带着他慢慢往演播大厅走,“您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进去?外面冷,小心受寒。”纪恒来的悄无声息,到了之后就打发司机离开,生怕惊动周边的一草一木。
      纪恒咳了几声:“我怕贸贸然进去会让嘉时看到,他头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不能在表演前败了他的兴致。”
      他说得轻松带笑,可听在沈依曼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沈依曼听着他像是从肺腑里吐出的咳嗽,嘴角牵出一丝勉强的笑,“哪能呢,嘉时在后台看不到前面的。”她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安慰来,只能这么干巴巴的安慰两句。
      “我就是担心……”纪恒笑笑,指指往前走的路,“走这里?”
      “嗯,我们从这个通道走,等会儿坐二楼的位置。那里没什么人。”沈依曼搀着他往二楼走去,刚坐定,舞台上的灯光就熄灭了,偌大的演播厅变得黑漆漆的。然后一束灯光砰一声亮起,跟在走上台的主持人身后,把他圈定在那一小片圆形亮光中。站在明亮柔和的灯光下,主持人面带笑容富有感情的说完一段串词,悄然退场,与此同时,纪嘉时在逐渐变亮的红色背景中走来。
      由绯红到丹红,再到赤红、朱红,最后定格在殷红的幕景,使得纪嘉时俊朗的脸庞一点点清晰的显现出来。
      台下观众开始骚动,不少女生开始小声的呼喊纪嘉时的名字。纪嘉时伸出手,示意的压了压,将观众激动的情绪压下去,抿了抿唇,走到节目组搭建在台上的一方讲台上。
      “这么一看,像念念更多些。”纪恒欣慰的拍大腿,“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沈依曼笑笑,盯着台上的纪嘉时,眼神专注。
      纪嘉时在台下的观众身上扫了一圈,抬眼向沈依曼栖身的二楼看来。有那么一刹那,如果不是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坐哪里的话,沈依曼都要以为他在向她颔首示意。很快,台上的纪嘉时移开视线,冷凝着神情,专注于平铺在眼前的稿纸。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对他的感觉,是同情,是怨恨,还是嘲弄与畅快?”纪嘉时看着雪白的稿纸,纸上黑色的铅字却一个都没飘进心里。信的内容是他亲笔的写的,他比谁都要熟悉。纪嘉时缓缓地念着稿件上的内容,眼前的画面模糊,时空错乱着倒退,倒退到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情景。
      妈妈笑着倒在那个男人身上,捂着脸不敢松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们父子俩用毛笔在脸上画出一只只的小乌龟。
      “这是谁写的?”纪恒心情很好的问沈依曼,“写的挺有感情。”
      沈依曼摇头,“不知道,他不让我看,等会儿念完了应该会有作者名和作品名的。”
      纪恒了然的点头,继续聚精会神的看向舞台。
      纪嘉时翘起嘴角,顿了顿。
      寂静的演播厅被这一顿卡了嗓子,沉寂片刻后,发出呜呜咽咽骚|乱的声音。他突兀的停在半截,台下的导演慌了神,指手画脚的在台下比划,要唤起纪嘉时的神智来。纪嘉时冲焦急的工作人员轻点下巴,垂下眼眸看着稿纸上的字,神思悠远。
      他静止在原地,神情里带着平静和释然。沈依曼坐直身体,跟着紧张起来,“他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能在台上停这么久呢?
      纪恒也跟着着急,偏脸看沈依曼,拐杖尖戳在铺满地面的红色软垫上,一戳一个小洞的闷响,“嘉时他……”
      没等坐立不安的亲友团采取行动,纪嘉时的飘渺的声音再一次弥散在空旷的演播厅上方,“我知道你来了,因为我听到你和曼曼打电话,说你想来。”
      “他……”纪恒起身的动作定住,然后惊愕的与沈依曼对视,紧接着,缓缓地坐回原位。沈依曼在他身旁扶了一把,惊诧、慌乱和期待,多种情绪搅动在一起,复杂的显露在沈依曼的脸上。这是他要做的决定吗?在今天,这样一个舞台上,说出心里话?
      “这些天我一直在问我自己,对你,我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纪嘉时把桌面上的稿纸扯过来又扯过去的摆弄,“妈妈离开的前几年,我恨过你。因为妈妈一生都背负着有关于你的沉重十字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终不堪重负的跌倒在十字架下方。你的错,成了终结他人生命的匕首,我无法原谅。”
      纪恒低下头,紧闭双眼。靠着微渺的灯光,沈依曼清楚的看见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滑下,蜿蜒在他皱起的皮肤上,缓慢的延伸。
      “爸爸……”
      “我没事。”纪恒掏出手绢按住眼角,努力挺直佝偻的背脊,直面儿子的怨恨。
      纪嘉时舔唇,缓解紧绷的喉头,“后来,这种情感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习惯的伪装,一种伪装的面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所以,只能用冷漠和无情来防御你对我的所有关怀。事到如今,追根到底,还是因为我爱你。”
      “因为爱你,我意识到先前行为的恶劣,却放不下小小少年的自尊和痛失母亲的悲哀,将这些情绪,一股脑的转压到你身后,由你,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来承担这些难以痊愈的伤口。”
      “曼曼和我说,你老了,头发白了,脊背弯了,走路慢了,连身体,都垮了。”纪嘉时唇角抽了抽,深呼吸,闭上眼睛:“今后的日子,你不用再撑了,换我来养你。对不起,爸爸,原谅我的年少任性和愚蠢的无知。我爱你。”他睁开眼睛,定定的看向纪恒所在的位置,微张的双唇缓缓合起,并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观众席一片抽泣,而后,惊雷般的爆出阵阵热烈的掌心,一浪一浪,卷起纪嘉时飘渺的神思,向着二楼他最爱的两个人飞去。导演在台上摸着下巴,随着观众的节奏起劲的鼓掌。
      沈依曼笑着看向老泪纵横的纪恒,轻轻抱住他,“爸爸,嘉时没有让我们失望。”
      “是,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纪恒抹掉眼泪,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像朵雨后初绽的花,骄傲的昂起脑袋:“他只是太爱我和他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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