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一个》木兮火柴

16、《公众舆论》

　　“哎呦忘了，”沈依曼一拍大腿，推着纪嘉时去打电话，看了看时间，焦急的催促：“你要陪我回家，你家里人知道吗？你赶紧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别让你爸妈担心。”
　　交往这么长时间，沈依曼对纪嘉时的家世一无所知。只敏锐的感到纪嘉时对父亲这个称谓格外的排斥，每次说到家里人的时候，他总是含糊其词，一带而过。
　　纪嘉时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顿，头也不抬，闷声回答：“他会知道的。”
　　“他会知道的是什么意思？”沈依曼听出不对劲，却不点破，开玩笑的语气不着痕迹的试探，以印证自己的猜想：“见家长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你爸爸？”
　　纪嘉时闷不做声，房间里沉寂下来，裹挟着悲伤的气流不停的到处乱撞。
　　“嘉时？”沈依曼收了上扬的语调，轻手轻脚的走到纪嘉时身边，“怎么了？”
　　“我是私生子。”纪嘉时双手抱膝，蜷缩在一起，痛苦的开口：“我妈妈她已经去世了……”纪嘉时闭上眼，痛苦的摇头，眼泪沁出眼眶，攥紧拳头，“我讨厌那个家里的所有人。”
　　他的声音，破碎着挣扎，拼凑不成一片。
　　私生子，多么复杂的一个词。
　　沈依曼摸摸他的头，“你不想说，就不要说。等你想告诉我了，再悄悄地讲给我听，好不好？”
　　“对不起。”纪嘉时吸鼻子，抹掉眼泪抬眼歉意的看向沈依曼，“我不是不重视你，我知道这种事很重要，要告诉家里人，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没关系，我明白。”沈依曼抱住他，暗叹一声，犹犹豫豫的还是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我觉得，你不回去，还是要告诉你……家里人一声的，毕竟他们年纪大了，不要让他们为你担心。”纪嘉时平日里穿的用的，都不像受到苛刻的样子，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在他父亲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纪嘉时在她怀中拱来拱去，终究拗不过她，不情愿的爬起来，扒拉扒拉头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嘉时？”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明显的喜出望外。
　　“我今年过年不回去。”
　　“为什么？家里都准备……”
　　“没有为什么，就这样，挂了。”
　　沈依曼拿着衣服的手动了动，终是没发话，多年的心结，不是一句两句劝说就能解开的。日子还长，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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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母坐在坐在沙发上，听着门铃声一阵阵的响，屁|股像被胶水黏在沙发上了，任凭门铃一遍遍的刺激耳膜，她自岿然不动。
　　沈父受不了了，暗叹一声，苦着一张老脸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往门口走，边走还有留神身后沈妈妈的脸色。
　　果然，走了不到两步，人就被扯住了。
　　沈母冷冰冰的声音飘来，“我让你去开门了？”
　　沈父转身，手在裤缝上无意识的蹭着，干巴巴的解释，“这不是你不想动么？我就去帮你开一下……”
　　“帮我？感情开门这事还成了我的任务了？”沈母眉眼不耐烦的一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挥手唤沈父回头，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给我坐这儿，看电视。”
　　“这……”沈父为难的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屈服于沈母的淫|威，慢吞吞的往沙发边走，小心翼翼的为自家女儿说上几句好话：“外面冻人得很，姑娘站在外面……”
　　“放心，冻不死你家闺女！”沈母毫不客气把指尖捏着的瓜子壳丢过去，眼睛圆瞪，抓过遥|控|器放大电视音量，盖过铃铃响个不停的门铃，“把嘴关上，我要看电视了。”
　　沈父搓着手，视线在黑漆漆的大门和鲜亮的电视屏幕上飘来荡去，坐立难安。终于等到一集连续剧结束了，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握着门把陪着笑脸征询沈母的意见，“能开了？”
　　沈母没好气的给了他一眼，站起来，哗啦一下拉起外衣拉链，裹好外衣，老神在在的走过去，压住沈父抓着门把的手，狠狠往下一压，门锁咔哒一声弹开，混杂着沈父吃痛的闷声。
　　沈依曼正倚在门上，尽可能的给纪嘉时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没防备防盗门会这么轻巧的就打开了，惯性作用下，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纪嘉时扔下手中的礼品，一个健步冲上去，把沈依曼护进怀中后，快速的一个转身，垫在沈依曼身下。
　　“摔疼了吧？”沈依曼挣扎着从纪嘉时身上撑起来，顾不上自己胳膊上的疼，连忙拉起重重摔在地上的纪嘉时，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着，眉头不满的皱起，心疼的冲沈母嚷嚷：“妈，你干嘛啊？”
　　纪嘉时双眼微抬，对上沈母略带嘲弄的眼神后，慌乱的移开，咬着唇，不安的抓下沈依曼在他身上摸索的手攥进掌心，冲沈父低低头再转到沈母面前，礼貌的鞠躬问好，“阿姨好，我叫纪嘉时，曼曼的男朋友。”
　　“哦。”沈母一只胳膊撑在防盗门上，护着屋里的一切，居高临下的瞥了纪嘉时一眼，冷淡的开口：“知道了。”
　　情况不太好啊……
　　沈依曼轻咳一声，冲沈父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的移到沈父身边，扯他的衣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爸！”
　　沈父摊开刚才开门时被沈母压得泛红的掌心，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外面这么冷，进屋再说吧？啊？”助攻沦陷了，沈依曼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场周旋，她拉起纪嘉时的手，提着脚边大大小小的礼品，把人往屋里带，语气讨好的冲沈母撒娇，“我们这儿没暖气，我和嘉时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冻死了都……”
　　沈母脚底下动了一步，直直的挡在沈依曼面前，嘴角泛出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沈依曼听着楼下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灵机一动，推心置腹的为沈母的颜面着想，苦心婆心的劝她：“我们站在楼道里讲话，声音一大，就要给邻居听到，影响多不好啊？有话进屋好好说呗，别干站着，给别人看了笑话。”打蛇打七寸，沈依曼抓住沈母虚荣好面子的弱点不放，三言两语，瓦解了沈母的密不透风的防线。
　　沈母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伴随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饶是再不情愿，也果断的让开路，下达命令，“快进来。”
　　纪嘉时把屋外的东西搬进来，小箱叠大箱的整整齐齐的摞在门口，最后拿起那盒茶叶，小心翼翼的放在顶尖上。
　　碧螺春啊……
　　沈父喉头滚了一下，复杂的看向沈母。
　　沈母没接受到他眼底的情绪，回瞪一眼，继续光明正大的打量这个被女人带回家的小男友。
　　个头挺高，宽肩窄腰的，黑色的羽绒服包裹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后，一袭深色装束，显得挺沉稳，没真实年纪说得那么小。沈母上上下下扫了纪嘉时一圈，没挑出什么错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自我安慰，身材好有什么用？长得丑日子也过不下去！这么一想，沈母的心安定下来，视线无所顾忌的落到纪嘉时的脸上。
　　审视的目光像煎饼一样在身上烙来烙去，纪嘉时擦擦手，忐忑不安的站起来，下巴微抬，迎接沈母的视察。
　　这！
　　沈母盯着纪嘉时白瓷般的脸蛋看了又看，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脑袋里被震得嗡嗡嗡的，一团浆糊的黏在一起，怀疑自己老花眼加重了，怎么会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不对，应该是，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怎么会看上她家闺女？
　　无数种念头在脑海中汇成一团，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寒冬腊月的，纪嘉时被沈母瞧得掌心里沁出汗水，他咕嘟咕嘟地咽口水，无助的望向沈依曼。
　　“妈！”沈依曼也被她妈的反应惊到了，扯起嗓子大声唤了声，“你想什么呢？”
　　炮仗一样的声音炸起，沈母惊得抖了下身子，混沌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她掩饰般的轻咳一声，给了沈依曼意味深长的一眼，对纪嘉时的态度好了不少，“先进来坐吧。”
　　屋里电视声音高了三个调的响着，沈母带头往沙发走，不经意的扫了电视屏幕一眼，收拾沙发的动作愣住，一个激灵的直起身来，认真的叮嘱了电视瞧，然后眼神直勾勾的扫向刚从惶恐中爬出来的纪嘉时，开口阻止，“等一下。”
　　纪嘉时揪紧了衣角，怯怯的望向沈母，不知哪里又出了问题。
　　沈母双手抱胸，嘴角勾出危险的弧度，“我看你挺像一个人的，”她指了指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宫调》预告片，“挺像这个电视里的男一号的。”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这怎么……”沈父被女人推上前来打圆场，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止住话头。
　　“呀，妈，你眼睛怎么这么好？还总跟我说你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呢！”沈依曼抱住沈母的胳膊撒娇，把她捧得高高的：“你看你，一眼就从电视里认出你家女婿了！”
　　“呵。”沈母甩开黏在身上的沈依曼，开门见山的审问纪嘉时：“你是演电视剧的？”
　　沈母气场太足，纪嘉一点都不敢隐瞒，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沈依曼，你好样的！”沈母鼻孔一张一合，“能找到大明星和你谈朋友，我也是佩服你。”沈母肝气得一颤一颤的疼，一甩袖口，往房间去了。
　　“一个姑娘养的，糟心！”谈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朋友就算了，还谈了个长得贼好看的明星，真把她给能的！
　　房间门砰一声关紧。
　　沈依曼叹口气，关掉惹是生非的电视，把心情低落的纪嘉时拉到沙发上坐好，塞给他一把瓜子，安慰道：“没事，等她睡醒了就好了。”
　　纪嘉时愁容满面，回握沈依曼的手，“现在怎么办呢？”
　　“我先去做饭，你们也累了，有什么事，吃饱睡足了起来再说。”沈父望着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往厨房走。
　　沈依曼掐了下纪嘉时胳膊上的肉，点点下巴。纪嘉时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三步两步跟上沈父步伐，“叔叔，我来帮您。”
　　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呢？还是个带了几万块钱礼品上门的客人。
　　沈父不好意思的推辞，“不用不用，你去看电视，我这个很快就弄好了。”
　　纪嘉时脱下西装，撸起袖口，手脚麻利的捞起水槽里泡着的大白菜，唰唰两下洗干净，抖下水珠，咔咔两下切好了放进一旁的空碗中。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沈父无法拒绝。
　　“您看，这样行吗？”
　　沈父嘴里说着不要，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观察起纪嘉时干活时的动作，满意的点点头，“等锅里水开了，把菜放进去就行。”
　　“好。”纪嘉时揭开锅盖瞧了瞧，水还没开，他甩甩潮湿的双手，跟在沈父身后，“您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一口一个您的，叫的沈父一阵不习惯的鸡皮疙瘩。沈父摆摆手，和蔼的笑笑，“不用这么客气。”
　　纪嘉时捧着小萝卜的动作顿住，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迟疑的确认：“不用？”
　　“啊，对，”沈父翻着锅里的排骨，笑呵呵的，不明白这小伙子的反应怎么这么大，解释道：“别您啊您的，我不……”
　　“好的，爸爸。”纪嘉时傻乎乎的咧开嘴角，开心的笑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爸爸。”那声爸爸，叫的既响亮，又清脆，在厨房里声声回荡。
　　沈父举着锅铲，背过身，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