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通》菩归真

4、北郡之北

　　勉错十分喜欢这岁月静好的谷中时光，内心一片柔软温柔。荚儿和月常日日在山川谷间玩耍嬉闹，一副天真烂漫之色。月常天性活泼，荚儿与这小兔妖相处久了也不若刚修炼成精那会羞答答的了，日子久了竟生出了一派伶牙俐齿。

　　这一妖一精此时已是15、6岁的少年人模样，月如华也不再多加管教了。只要不上房揭瓦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谷中风景虽然别致优美，但除了那湖对面的建筑不让进之外，其他地方诸如虎大王家向北200米第几棵树上有几只鸟都被摸得一清二楚。少年人的好奇心生来就重，于是更是偏爱谷外世界。月如华倒也不加阻拦，只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谷中规矩，其中最重一条便是不可带凡人进谷。说是建谷的时候谷主人的嘱托，其中渊源她也不甚清楚。只不过一辈一辈以来皆是如此遵守的。不过这锦绣谷本身就处于深山之中，还有那建谷人临走时摆下了阵法，若非谷中人，不能入谷。千百年来倒真的未有凡人误撞入。

　　勉错听到月如华这么讲，心中一阵唏嘘，心道：怕是要坏事。一般立了什么规矩，到最后一定会被打破，且后果惨重。

　　某日这俩小祸害又在山谷外游荡打闹，阴差阳错间又走到了捡到荚儿的地方。月常指着一小块地皮道：荚儿，你原来就长在这里，还没我小腿高。可丑啦！

　　荚儿听闻也道：你才丑！当时也不知道谁脸上还挂着大鼻涕，羞死人了。

　　月常又道：呸呸呸，要不是我捡你回去，你现在肯定就和那棵树一样了。言罢指了指前方一颗歪脖子树，树干干瘪树叶飘零真是一派凄苦之色。

　　荚儿闻言追着月常就要咬他一口。月常笑着就一路狂跑。边跑边道：只有乌龟弟弟能跑赢我！月常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赢了你就要当王八！呸呸呸！

　　俩人嘻嘻哈哈一通乱跑，跑到有些累了。俩人都躺在一片草地之上。

　　月常在草地上十分安静，头微侧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片刻后扭头看着荚儿，道：“我听见有水流声”

　　荚儿也静下来听，末了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月常将兔耳朵竖起来，嘻嘻道：“因为我比你厉害！走，我们去看看”

　　荚儿半信半疑的起身跟着月常往前走。但是越走离锦绣谷越远，心中略略不安，和月常道：“我们是不是离锦绣谷太远啦，月姨说不让离锦绣谷10里之外呀”

　　“阿娘肯定是骗你的”，月常顿了顿回身又道：“我前几日到猫爷爷那，猫爷爷说他幼时调皮误出了锦绣谷被一凡人捡到，那凡人每天都做很多不同的小鱼干给他吃呢！比谷中的果子好吃不知多少。那凡人还每日都要抱着他，即便一开始猫爷爷人生挠了他好几爪子也不恼呢！”

　　荚儿也道：“我还没见过凡人，凡人真的那么好吗？”

　　月常又道：“听猫爷爷的，大抵是还不错的吧！”

　　荚儿皱了皱眉：“你想去凡间？可…万一有不好的呢？”

　　勉错心里也焦急，心道：“那可是猫啊！凡间猫奴都要成邪教了，那猫爷爷还是个鸳鸯眼波斯猫，皮毛雪白，肉垫粉红，是个人都想撸一把！哎哟我的俩小祖宗赶紧回谷！”

　　月常摆出一副无谓的样子：“谷中的妖精们都很好，大抵凡间也是如此吧！荚儿走快些呀”

　　荚儿心下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但是听月常这么一说，心想也许凡人也真的和谷中一样呢？于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了。

　　俩小妖精渐渐走出了锦绣谷十里地之外，一踏出雾气之外，勉错就知道已经离开了那藏谷的阵法。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月常和荚儿倒是感觉很新奇，在溪水旁玩水打闹好不开心。月常还提议要捉几条鱼回去，要给那猫爷爷做小鱼干吃，荚儿听了更是笑的直不起腰，说你可别糟蹋这鱼了，食材也是有尊严的。

　　月常听了也不恼，一个纵身跳下小溪之中没了身影。荚儿一开始还咯咯笑，但是半响之后月常还未浮出身来，不免焦急起来。在溪边喊“月常月常”一边急的跺脚。

　　不一会水面上就露出一对粉嫩嫩的兔耳，兔耳一颤颤的尤为可爱，荚儿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拎住了那耳朵。月常怪叫着出了水，一边叫一边道：“你怎么和我阿娘一样！” “哎哟好荚儿你轻点，疼死我啦！”荚儿看他真的吃痛就松手，但仍恨恨的道：“谁让你吓我！”月常狡黠一笑：“我在水底发现了个好东西，给你看！”

　　说罢就从水中丢出一样事物到岸上，荚儿往后退了一步，发现是一柄蓝色的剑。剑通体冰蓝宛如泛着丝丝寒意。剑柄上有一白色的中空圆环，那圆环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竟还微微发着光。剑身上还刻着几个形状怪异的字符，俩小妖精自然是不认识。勉错却是认识的，那几个字符意为：噬魂。

　　勉错一看到这剑就头大，即便不知道这个剑的来历，但是“噬魂”这两字就足见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心想两位祖宗赶紧把这要命的东西丢了，这剑多半是个凶器！

　　谷中的各路妖怪们虽然都有佩戴的“武器”，有的是一把柴刀，主要作用是砍树劈柴；有的是一擀面杖，主要作用是擀面皮，还有那什么铁揪、锄头、大汤勺更是不一概而论了。哦，那月如华的“武器”就更厉害了，是在月常掏了好几次隔壁鸡大婶儿的窝之后，鸡大婶忍痛拔了身上许多鸡毛做成的一柄鸡毛掸子，威力无穷杀伤力极大。虽说鸡大婶有许久时间出门都感觉自己在裸奔，但是可算让那小兔崽子安分了些。

　　头一次见这么标准的武器，还是如此好看的一把剑。这俩小妖精都是十分的欢喜。

　　俩人欣赏了半天，月常道：“剑鞘呢？” 荚儿也道：“咦？剑鞘是什么？”月常露出鄙夷之色，道：“就是套在剑外面的呀！不然不打架的时候剑挂身上，一走路就把自己捅死啦！”荚儿大惊道：“这么厉害的吗！”

　　月常道：“对对对！”

　　荚儿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月常嘿嘿一笑，说：“那个鎏金殿好多书籍，字我看不懂，但是画我看的懂呀！”

　　勉错心道，原来那建筑名曰鎏金殿，真是十分的写实。

　　月常拉着荚儿沿着岸边行走，时不时的跳入溪水中下潜找那剑鞘。夜色渐暗，两人也越走越远，溪水也越来越湍急，再向前走竟看到了一处瀑布！溪水便是由此发源的了。再往前走就无路可走，两人正准备返回，荚儿突然注意到瀑布之下有一黑影，被激流而下的瀑布敲打，宛如一块破布飘在水中。

　　荚儿急忙喊住月常，月常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破布，分明是一个人！

　　俩妖精七手八脚的把那人从水中捞起，那人穿一身黑衣，外裹银色铠甲。身上伤痕累累，面容惨白。但是好在还有一口气在。荚儿和月常短暂的妖精生涯中第一次见到活的、真的人，但是偏偏这个人受着重伤。两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愁得要死。

　　月常道：“放着会死吗？”

　　荚儿道：“不知道啊…听说凡人都挺脆弱的？”

　　俩妖精看着地上这脆弱的东西，更加愁了。凡人毕竟不像妖怪精灵，倘若受了伤潜心修炼些时日就可以恢复。妖怪一般是动物所化，而山木之灵修炼后变化成“精”。只要妖怪精灵的本体不灭，照道理来说都有机会再次修炼成形。而凡人死后肉身腐烂，化作幽魂，被鬼差引渡到阴间，经由判官审判一生功过是非，再过了忘川河，喝了孟婆汤，前世今生便一笔勾销了。来生是人是畜都是后话了。

　　勉错也看着地下躺着的人，奇怪的是那人脸上仿佛被一团白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面容。但是看身形四肢修长，右手虎口处有厚厚一层茧，多半是个习武之人。只不过月常和荚儿好似不受影响，荚儿还道这人长相俊朗，只不过现在面色铁青嘴唇发白，看着有点可怖。

　　勉错心道：别管他了祖宗们，快快回谷。

　　荚儿和月常似乎是听到了勉错的心声，并且一定要反着来，双双决定先救了再说。

　　月常道：“这人多半是呛水了，要先把体内积水排出。”

　　荚儿连忙点头：“对对对，可是怎么做？”

　　月常沉思一会，又道：“大概吐出来就好了”

　　荚儿一想，有道理。就道：“那把他倒挂在树上，就自己流出来啦！”

　　勉错扶额，怕是这个人本来还有一口气，马上就要死透了。

　　俩妖精有了点子当下就不再马虎，月常背起那人到溪边一片小树林之中，荚儿施法让树上藤蔓伸出捆住那人双脚，然后把人倒吊在了树上。不过那人依然未将体内积水吐出。月常道：是不是拍拍就好了！荚儿点头对对对，可能体内积水流通不畅。

　　又用手疯狂的拍打那人后背。

　　勉错：壮士走好。

　　拍了半响，就听一男声道：“别打了…”真真是气若游丝。

　　月常和荚儿面色一喜，心道自己第一次救人就成功了，十分了得！

　　男声又幽幽的说：“能不能……先把我放下……头晕……”

　　俩妖精又赶忙将人放下，刚放下那人就哇的吐出一口苦水。月常俯下身问：“你活啦？”

　　那人答道：“我本来就没死！”

　　荚儿听他语气不善，也啐道：“我们救了你，你还不知感恩！”

　　那人又道：“呸！本来没死的，差点脑充血变成傻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要不是我和月常，你老早被泡化了！”荚儿愤愤不平道。

　　那人坐起身来，扶额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月常和荚儿道：“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就是恰巧路过这里。我们……我们是你救命恩人！”

　　那人：……

　　“罢了罢了，就当你们救了我吧。”那人笑道。

　　月常和荚儿看着他，心想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逞口舌之快，于是俩妖精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出了“此人多半有病”的结论。

　　荚儿道：“既然你醒了，我们回家啦！”

　　那人忙道：“哎哎哎，走之前能不能给我捉点鱼？饿死我啦！”

　　月常荚儿：……得寸进尺！

　　荚儿杏眼圆睁，道：“自己去捉！”

　　那人垂头丧气起来，又是一身伤，看起来真真是可怜，道：“我不会水”

　　勉错简直要没脸看了，这人是真奇葩。可怜这月常和荚儿处世不深，又本性善良，当真帮他去捉了鱼，末了还收集了些树枝当做燃料。

　　那人烤了半天，虽说没调料，但是也是香味扑鼻，惹的俩小妖精口水连连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那人笑盈盈的把鱼递给俩妖，道：“谢谢你们啦！可惜没有盐，不然更好吃。”

　　月常和荚儿第一次吃人间之物，颇感新奇，那鱼入口果真的鲜嫩无比十分美味。月常忍不住好奇问道：“当真？”

　　那人挑挑眉，笑道：“当真”

　　月上西头，月常和荚儿心想再不回去要被神器抽了。于是便准备告别。那人虽说说话不着四六，但也颇为有趣。月常和荚儿担心脆弱的凡人身上的伤，对他道：“我们明日再来看你，给你带些草药来。”

　　那人哈哈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们啦！”

　　月常和荚儿起身，拿起由于刚忙着救人一直丢置在一边的剑，这时那人突然叫道：“等等，这把剑是我的！”

　　俩妖精：？？

　　那人突然来了精神，腾的站起来，指着那把剑：“这是我的剑。”

　　月常：“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证据呢！”

　　那人笑而不语，只是轻声念了个口诀，那把剑竟然从月常手中脱手而出，直直的飞向那人！

　　俩妖精：……

　　那人：走吧！

　　月常和荚儿回到锦绣谷，都觉得今日的经历真是十分刺激新奇，虽然那人有病，但是甚是风趣，且不似是坏人。况且身上还挂着伤，于是商量明日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