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错·梵音》万俟椿

45、舍利子

　　己巳的话果然没错，还不到三天清尘就自己回来了。己巳在他们第一次成功上山之后就撤了满山的阵法，所以清尘现在才能如此来去自如，毫发无伤。

　　然而再一次上山的清尘显然是心情不佳，平时总是带着笑的脸如今寒霜密布，眼底的红色似乎也加深了一层，耀的人心里有些发慌。他在梵音面前收敛的好好的戾气如今也不藏着了，全数放了出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邪气，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彼时己巳正和黑袍女子坐在一个石桌旁喝茶，见清尘来了也丝毫不惊讶，反而悠闲的小酌一口，完全无视清尘身上的戾气。在己巳眼里，那点戾气还真不算什么，远远达不到能威胁他的标准。

　　等己巳小酌够了，像是才发现清尘一样，他抬了抬眼，带着笑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清尘的眼睛紧紧盯着己巳，浑身的戾气止不住的外溢，明知道就是这个人下的毒，但他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还有求于人。

　　清尘冷声道：“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你要怎样才能把解药给我？”

　　“你倒是明事理。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想要解药很简单，帮我拿到须弥寺空寂的舍利子，我就把解药给你。在此之前，我会给你暂缓毒性的药，拿到舍利子之后，才会给你真正的解药，如何？”己巳收敛了笑意，竖瞳冷漠的看着清尘，仿佛只要清尘不答应就会立刻置他于死地。

　　不像之前伪装出来的温吞和善，这才是己巳的本性，冷漠而自私，他的眼里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它物。芸芸众生，皆为蝼蚁。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我成功之后，你不给我解药呢？”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其它的办法？”

　　清尘咬牙，他确实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该知道，我打不过须弥寺的那群和尚，舍利子能不能取回来可不一定。”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帮你，且最近须弥寺守卫松懈，未必不能成功。”

　　“那就说好了，我帮你拿舍利子，你给我解药。”清尘咬咬牙，答应了己巳的要求。他知道若梵音在这里绝不会答应，但他已经没了办法，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为了救梵音他可以什么都不管。

　　黑袍女子从石桌旁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递给清尘。清尘伸手去接时注意到女子手腕处带着一颗坠银的紫色水晶，模样款式都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在清尘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拿到药后他就急忙往山下赶，毕竟梵音还在山下。

　　梵音中毒中的很突然，但也很明显，他身上原本有很多伤口，现在那些伤口大部分都已经变黑，就连流出的血也隐隐有些黑色。而那些发黑的伤口都是松针刺的，由此可见那些松针皆是淬了毒的，这山又是己巳的地盘，有能力这么做的自然也就只有他一人。

　　清尘身上也有松针刺的伤口，不多，只有几个，这也是他现在还能好好站在那里而不是像梵音一样昏迷的原因。

　　他踏进一处小院子里，浑身的戾气也收敛起来，除了眼中的红色又向上漫了一点之外，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清尘把药丸融进水里给梵音服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回原来的位置。

　　服了药丸的梵音并没有醒过来，这是清尘意料之中的，己巳给他的药只能暂时抑制毒性，并不能解除，而且效果只有五天，这就意味着清尘必须要在五天之内拿到最终解药，否则等待梵音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梵音没醒对现在的清尘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不然他还要想着如何将人骗过去，毕竟看梵音之前的反应，有很大可能不会同意清尘去盗舍利子。但清尘一个人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没什么善恶之分，自己本来也不是个善人，须弥寺虽然也算是养了他的地方，但跟梵音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所以他做起这些事情来毫无心理负担。

　　三天后，须弥山

　　清尘站在后山一颗老树上，借着繁茂的枝叶隐蔽自己的身形。己巳说的没错，这些天须弥山的防备确实十分松散，主持四海云游不在寺内，同时带走大批弟子，美其名曰让他们出去历练，因此须弥寺内剩下来看守寺院的人就只有百十来个。

　　但就算只有这百十来个人，须弥寺也不是一般人能闯的进去的，这也是清尘之前没什么把握的原因。

　　须弥山有一层结界，用来阻挡各路觊觎寺内宝物的人，至今无人能闯过。但这结界有一处很神奇的地方，外面的人是闯不进去，但只要是从须弥山里出来的，无论是人是妖，都能比较容易的穿过这个结界，基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点是清尘最近才发现的，他在这附近潜伏了两天，见了好几个不自量力的妖企图强闯结界，最后不是重伤就是死亡。本来他都做好受伤的准备了，结果轻而易举就过去了，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己巳修为高深却还要大费周章让他来盗舍利子。

　　若是己巳自己来，怕是连这结界都过不去吧。清尘嗤笑一声，不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其实清尘猜的不算特别准确，己巳并非过不了这结界，他再怎么说也是修行了上千上万年的大妖，自然不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只不过他现在正好处于蜕皮的虚弱期，本身实力大打折扣，再加上他雷劫将至，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保存实力，能不自己动手就尽量不自己动手。而像清尘和梵音这种本身就是须弥山出来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些都不是清尘现在该担心的，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想想要怎么才能混进须弥寺内。

　　须弥寺周围也是有一层结界的，这个结界比外面那个弱了很多，主要护着寺内的大殿。但这个结界就没有空子可钻了，清尘这一身的戾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松过去的。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硬闯了。

　　就在清尘打定主意刚想从树上下去的时候，突然听人喊了一句:“谁在哪儿？”

　　清尘一愣，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被发现了，犹豫着该不该显身。

　　而对面的人可没那么多顾忌，慢慢的朝清尘所在的方向移了过来。

　　眼见那人越走越近，清尘无法，只得从树上显身，他原本是打算在晚上去夜袭的，现在看来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了。

　　“你是何人？”和尚早在清尘下来的那一刻就起了戒心，先不论清尘这个人如何，单单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怪异的了。须弥山上鲜少有外人出没，终年不见一个生面孔，这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还带着一身戾气，怎么看都像来找事的。

　　怕是来者不善。和尚如此想到，同时暗暗提气，以预防清尘突然发难，好留个后手，不至于毫无防备。

　　“在下是......”清尘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匕首自袖管滑出，直指那和尚的咽喉，好在和尚早有防备，侧身躲了过去。

　　清尘一击未中也不恼，反而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本就没想直接取人性命，只不过想借此机会离开罢了。这一个和尚他尚且能应付过去，但真要打起来把其他的和尚引过来，他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还是先离开再做打算比较保险。

　　然而和尚仿佛知道清尘想干什么，紧紧缠了上去，不留一丝能让清尘逃开的机会。两人实力相当，用的又都不是什么直取对方性命的杀招，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

　　那和尚心态倒还好，清尘却是越打越暴躁，倒也不至于落了下风，只是周身的戾气越发浮躁，身上的黑气也开始活跃起来。

　　两人打斗的动静不小，很快引来了其他人，清尘心知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便也歇了夜袭的念头，专心应付起眼前的一群人来，但他倒底只是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么一大群，逐渐落了下风。

　　他不能在这里失败，梵音还在等他。

　　清尘几乎被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然而心底的执念却让他依然坚持着不放弃，血红色一层一层的漫上他的眼睛，最后占据了他整个瞳孔，漫天的红色几乎遮挡了他全部视线，让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反抗只靠本能驱动，出手的招式越发凌厉起来，到最后几乎全部都是杀招。

　　之前己巳说过会帮清尘，但他的帮忙只是给清尘渡了一部分修为，并给了他一本能迅速提升修为的秘法，以防真的打起来时，清尘被压制的死死的。

　　渡修为虽然没什么问题，但那本秘法却不是那么好练的，像这种能使修为暴涨的秘法一般都被列为禁术，因为修习的人往往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己巳给清尘的这本尤为厉害，完全催动后能使修为瞬间暴涨三倍不止，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虽为明显，秘法的有效期限为五个时辰，以燃烧使用者的寿命和灵魂为代价，且时限一过，使用者的修为会废去大半，终生不能精进。在众多修行之人眼里，这基本与废人无异。

　　这些己巳都是告诉过清尘的，清尘也都清楚，但他此时依旧催动了秘法，为了能成功取得舍利子，也为了能重新回到梵音身边。

　　清尘周身的黑气越发浓郁，眸子里的红艳丽的几乎要溢出来，他好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出手的都是大型的杀招，招招致命。周围的和尚被修为突然暴涨的清尘打乱了招式，竟反过来被清尘所压制，一时间不少人都受了重伤，而清尘闻到血腥味则是越发兴奋起来。

　　须弥寺里的和尚挡不住清尘，硬是让他杀出了一条直达寺庙主殿的血路，守着主殿的结界被清尘用蛮力振碎，再也不能阻挡他。

　　空寂的舍利子就存放在主殿内，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清尘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主殿内很是空旷，除了一些佛像就没有东西了，显而易见，舍利子只能藏在这些佛像里。

　　也许是因为秘法快失效的原因，清尘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时间对他而言更为珍贵。清尘也顾不得细细寻找，他直接打碎了那些泥塑渡金的佛像，果不其然在最中央的佛像下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赫然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清尘拿起东西就往外走，想在修为散掉之前赶回北山。但事情显然并不如他的意，他还是没在那个时间内到达目的地，而是停在了离北山不远但也不算近的一个小村子里。

　　突然没了大半修为让清尘感到力歇，差一点摔到地上，好在有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清尘抬头便见到一截白皙精致的下巴，他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那人手一扬，一阵困意便笼罩了清尘。

　　来人正是一直跟在己巳身边的黑袍女子，她见清尘睡着，便将其扶到一棵树下，小心的掰开清尘紧握的手，取出泛着淡淡金光的舍利。

　　“对不起，但是我也没办法，我计划了那么久，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女子淡淡的嗓音带着几分歉意，风轻柔的吹过，不经意间掀开了女子的兜帽，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脸来，若是清尘还醒着的话，一定会惊讶的瞪大双眼，因为这女子的容貌是他极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