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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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霞的余晖穿过窗户落入室内的时候，夕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出发吧。”
话音未落，她便拉着迦尔纳向外走。迦尔纳沉默了几秒，停住了脚步。
“御主，虽说我也是被召唤的时候才得到了这个时代的知识，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夕见那身虽是简化版但仍十分繁复华丽的的大振袖上，“这样的服饰，应当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穿着的吧。”
“换衣服很麻烦，我的衣服也基本都是这个风格……更何况，迦尔纳君你不也穿的和他们不一样吗？”
“但是我可以灵体化，这一点和御主不同。”
“那么就让那些人类看不见我们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是去逛街的。”
说着她很自然地拉起迦尔纳的手：“尽量不要离我太远了，迦尔纳君，这个术的范围是有限的。”
迦尔纳只觉得手被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包围着，少女的手柔若无骨，仿佛他一用力便能将其捏碎。然后他感受到了，从那只手传过来的“魔力”将他一点点包围起来，如同一条薄纱般围绕着他的身体。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街上，果然，尽管两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手牵着手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没有哪怕一个人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夕见像是非常适应这种状况一样，很自然地牵着迦尔纳的手向前走，果然如她所说，他们并不是在逛街。夕见另一只手拿着地图，除了时不时低头看地图确认以外，一路上对街边的各种商店和餐馆都视而不见。迦尔纳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安静地被她拉着向前走。
如果忽视一路上不停地从夕见袖口飞出的白色蝴蝶一般的纸片的话，这和一次散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那些正是夕见在地图上做完记号之后，又用叫他拿来的一摞纸制作的符咒一样的东西。
这些纸片从夕见的袖口飞出去，落在街边的墙壁上或者树梢之上，然后仿佛融化一般消失不见。
他们进入冬木新都，从繁华的商业区离开，从大桥横穿未远川，然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郊区的神社里。
回到神社的时候已然是深夜，夕见撤去加在二人身上的术，长长出了一口气。
“比我想象的要累好多啊……”
她有些恹恹地靠着迦尔纳，几乎要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白发的英灵轻轻用力便扶住了她，使得她能够借力坐下来。
夕见现在总算知道一个容器一边进水一边放水是个什么感觉了。
她计划里的第二步是以神社为中心架起将整个冬木市的灵力波动纳入监视范围的结界，算是一种有点一劳永逸的投机取巧做法。但因为她并非此地人们信仰的神明，无法借助外力，只能全靠自己来支持整个结界。
每设下一个节点都伴随着灵力的流失，加上和迦尔纳的契约，虽然有勾玉的补充，而且因为自身血脉原因，她在夜晚能得到格外的灵力回复。但是这点回复比起消耗量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本来夕见在体力方面就弱于同样身为十六七岁少女的友人，平时去远的地方就习惯性地以瞬移代替走路，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在灵力大量消耗的同时走了这么远的路程。
“御主已经非常令我惊叹了，毕竟以你的身体情况来看，是很难支持这样的体力消耗的。”迦尔纳很认真地说道。
“……突然发现，这种时候还在用敬称，听起来真的好奇怪，”夕见本来就要说出口的感谢被一下噎了回去，她组织了半天语言，干巴巴地说道，“迦尔纳君，是因为我说过‘请随心称呼’所以就一直用‘御主’来称呼我吗？”
“确实有这样的考虑。”迦尔纳非常自然地同意了。
“唔，这样，是我的疏忽，其实就叫我的名字就好啦，夕见（ユウミ）这个发音应该不是很难吧？为了统一我也直接称呼你的名字了哦。”
“那么，夕见，”迦尔纳从善如流，“虽然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但我能够看出来今日的那些并不属于‘魔术’的范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夕见靠着他柔软的披风只想打盹，听见迦尔纳这样问，她打起精神答道：“是……这个是能将整个冬木市的灵力流动监视起来的结界，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啊你提醒我了，还差一步。”
她艰难地翻过身形成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力度粗暴地将脖颈上挂着的勾玉拽了下来。夕见一只手攥住那两只勾玉，凝聚灵力之后向地上猛地一按。
勾玉发出了轻微的嗡鸣，然后，肉眼可见的蓝色灵力纹路沿着她手所触及之处向四周扩散开来，直直穿过墙面，一瞬之间便如同爆炸一般笼罩了整个夜空。迦尔纳注视着这一切，在灵力纹路于窗外炸开的时候，他也转过头去。
——夜幕降临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令人费解，毕竟此时确确实实已是夜晚，但是，在他的眼中，窗外的夜空一瞬间变了样子。现代城市的耀眼灯光似乎一瞬间完全熄灭，天空回到了它该有的样子，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比一切科技的开始还要久远千倍万倍的神话时代的夜空。若是去形容的话，是一种浓到近乎要沉淀的暗蓝色，而横跨这有着惊人美感的天幕的，则是无比璀璨的繁星。众星按照神秘的轨迹缓缓旋转着，倘若再去细看的话——
这景象消失了。
乏味的现代夜晚瞬间取代了这绮丽的景象，迦尔纳若有所思地转回目光，却看见了夕见脸色发白，似乎是很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形。
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直接昏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支撑住了她。
“逞强并不是非常值得赞许的事情，夕见。”
迦尔纳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了。
“昨晚的召唤和今晚，对于你来说都是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吧，”看着脸色发白的夕见抓住他的胳膊努力站起来，他继续说道，“虽说应当全力以赴，但是，也应量力而行，这并不矛盾。”
他看向竭力支撑着自己的夕见，似乎能够看到她压抑在平静表面之下的“什么”。
“不，这一点……迦尔纳君，这一点我不能赞同……”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夕见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反驳：“没有——我没有害怕什么……！”
“可你确实是在恐惧，也因为这恐惧才会去选择逞强，”迦尔纳并没有被她的反驳所影响，“夕见，恐惧也并非羞耻的事情。我并不会因此而轻视你，那才是不值得认同的行为。”
“……”
夕见只觉得头疼的要命，不知道是因为灵力透支，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我，我没有……你为什么会这样说，明明……”
但是她现在说出的话已经很像是胡搅蛮缠的辩解了。
自己在害怕……什么？
本来想咬定自己没有害怕，可夕见突然想起了最开始听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时，下意识的惊慌。
——我怎么能够战胜大蛇，或是完全依靠自己来封印阴界裂缝呢？更不要说还有着其他人造成的混乱……
所以自己一直在过度紧张，一直紧绷着神经，一直自我暗示甚至真的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然后，就在刚才，被刚刚认识不满两天的人直接说出“你是因为恐惧所以选择逞强”这样的话。
这是非常难堪的事情，本来她有很大可能当场撕破脸和迦尔纳闹翻，但是，恍惚之间，源自迦尔纳的温暖又熟悉的气息突然使她平静下来。
如果要她形容的话，只能将其勉强形容为“与天照大人相似的气息”。
对，即使说着这样不留情面的话，他身周环绕着的仍是那样的气息。这也成功地让夕见陷入了一种平静的混乱之中。
简单来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没错，你说的没错……我很害怕……”
垂着头，像是认错一样，夕见轻声说道。
假如他不曾说这话，她或许会继续维持那种高度紧张的自我暗示状态吧。而现在这个情况，倒不如去面对那个脆弱的自己好了。
如果这也是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神明所必经的修行的话……
“我害怕，是因为……因为……那是‘未知’。”
看不到未来的情况，所以会恐惧。明明之前说着“期待未知”，倒是真正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很诚实地在害怕了。
“啊，迦尔纳君，我其实是害怕‘未知’的……这样是不是很好笑呢？嗯，真的挺可笑的。”
夕见自言自语道。
“并不是，能够直面恐惧是很不错的勇气，夕见。”
白发英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近似于无的微笑。
“你能有这样的勇气，也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你会拒绝承认。”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啊……感觉是很差劲的样子。”
“请不要这样说，夕见，在我看来，你作为御主并不是‘差劲’的程度，这样的自我评价是失当的……至于掩饰恐惧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算是人之常情。”
“这个是‘人之常情’……人类都会这样做吗？”
然而夕见的关注点突然跑偏到了别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问，但的确是这样。不愿意面对内心的恐惧，这是绝大部分人的心理，对于你来说也不例外吧。”
“……我也不例外？”
夕见却像是陷入了疑惑一般。但是有一点倒是她现在能肯定的——她突然无法判断迦尔纳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太会说话了。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夕见顺着自己的直觉向窗外一指：“迦尔纳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一眼便看穿了她是在掩饰，正想开口给予纠正的迦尔纳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夕见的惊呼：“等等，那个是什么……？！”
两道光柱，一道在市区的山中，一道在郊区的某处，同时冲天而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