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初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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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单听何霸天的描述，还以为梨四就算不瞎也是个半聋，凄凄惨惨惹人垂怜，才让诚叔大发善心把人给带了回来。可小梨四坐在小木凳上，徐先生绕着他来回走了三两圈，愣是没看出来他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四肢健全，能跑能跳，眼睛能动嘴巴能吃的，罗半冬打哪看出来这孩子可怜了？难道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孩子不会说话？
徐先生摸着自己的下巴，怒瞪罗半冬：“这小孩一定是有人好好料养的，你倒好，把平良人家的孩子拐来了！”
罗半冬一吓，徐先生说的话向来没有错过：“……不是吧？”他才十四岁，跑了一路人伢子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拐带孩子这事他是想也没想过的。
徐先生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拿这傻孩子怎么办才好：“算了，如今人已经在这了，你再懊悔也没用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走到小梨四面前，形容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罗半冬一愣，他还从未问过。每次问梨四他都不愿说，罗半冬也不强硬地坚持，是以一直不知道梨四叫什么名字。再三反思下去，罗半冬发现自己对梨四忽视了可不止一星半点，更加懊丧，决心以后要对梨四更好一些。
徐先生看见这十几岁的少年郎摇头跺脚，心里暗笑：和老子比你还嫩着呢。
面对徐先生的问话，梨四也只是半睁着眼睛看着徐先生，不回答。
徐先生神色温柔：“对了——刚才大夫说，你不喜欢说话，对了对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会写字吧？”
梨四点点头。
“那我问你问题，你就把答案写在我手上？”徐先生循循善诱。
梨四警醒地看着他。徐先生转头看罗半冬。
罗半冬会意，把手放在梨四头上，轻轻地抚摸。梨四头发很柔软，罗半冬第一次给他洗头发时候就注意到了。而且梨四也很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罗半冬放轻声音：“徐先生不是坏人，他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他，好吧？”
小梨四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徐先生于是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梨四慢慢的写。徐先生跟着认：“…梨…四…？”
梨四点点头，罗半冬忙问：“什么梨？什么四？”他虽然读过两年书，但背的都是论语春秋，对于常用的字反而不是很认识。
徐先生：“梨花的梨，一二三四的四……好名字啊。”
“你有兄弟吧？”不然为何名字里带了个数字？
梨四慢慢地写：“有……我是最小的一个……”
罗半冬大惊：自己真拐了个纯良人家的小孩回来？
徐先生用眼神示意罗半冬稍安勿躁：“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梨四写：“一开始有些……海怕，现在……还好。”
他毕竟才九岁，还有些字不认识，害怕的害写成了大海的海。
徐先生一笑：“没事，我们都是好人，你不用害怕。”账房先生这种职业，向来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你原来能说话吧？”
梨四不写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徐先生起身，拍了拍大褂的衣摆，把一贯钱放在梨四手里：“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就跟罗半冬说，或者跟我说，什么也别怕。”梨四张着大眼睛看他，因为他的话眼睛竟然明亮的惊人，眼神里蕴含着星星。
徐先生起身告辞，走出罗半冬的房门回账房的路上，他好像有些明白向来以冷漠贪利著称的李才诚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同意罗半冬带着这个小孩回黑虎会了。
他略微叹了口气，这样明亮的眼神，一般人都抗拒不了吧？况且越是心狠手辣手染鲜血的上位者，对这样纯净无暇的小孩向来偏爱。想起上个月听到的消息，徐先生不禁眯起眼睛，慢慢盘算起来。
罗半冬下午与私塾上课，晚上跟着诚叔上街行窃，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小梨四坐在床上，被子盖着腰，拿着罗半冬从前的课本慢慢的看。
他穿着何霸天的儿子何桔以前的衣服，有些破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相称，因着梨四皮肤实在太白——接近莹白，在烛火的光下有些朦胧。
罗半冬推门走进来，看着这一幕竟然不敢惊扰，半晌才呆呆地来了一句：“……梨四？”
梨四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半个多月的相处，梨四也在脑海里慢慢描摹着罗半冬的形象——
个子很高，比梨一还要高，剪了一头细碎的短发，脸型很好看，有棱有角，额头光亮，双眼皮的眼睛虽没有梨二大，但也很光亮！有尖厉的虎牙，梨四常常会想他吃饭怎么办呢？会不会把自己咬到？总之，这个叫罗半冬的大傻个很关心自己，是个好人。
这个傻子终于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梨四很欣慰，虽然很想回答他，可张开嘴努力了一下，还是无法发声。
他只好点了点头。
罗半冬的表情说不上高兴：“我真的没想到你……你还有亲人，你不恨我吧？”
梨四觉着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师父虽然有时候会打骂他们，但对他们是真心的。但要说真恨，梨四还太小，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于是梨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罗半冬脱掉外套，爬上床，半拥着梨四躺下，梨四也很安稳地蜷在他怀里——罗半冬的怀抱很温暖，梨四很喜欢。
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向怀里钻了钻，罗半冬有些开心，用手慢慢地抚着他的后背：“你千万不要怪我，我……我也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很喜欢读书吧？我以后请求何叔让你和我一起去上学，你就可以读更多的书啦！”
虽然梨四无法应答，可罗半冬还是一本满足的自说自话，直到两人都沉沉睡去。
月下清辉朗朗，黄鹂躲进了巢里，蝉隐在壳里，仲春时节，空气里满是花和生命的芬芳。至少此刻，生命还是蓬勃的。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初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