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琯擒受》一梦萧瑟

8、要的就是你

　　蔡暖不紧不慢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最后刻有雕花的木门前停下来，中年男子抬手轻敲三下门，里面立刻有个略显低沉的男音响起来。

　　蔡暖低着头一脸谦恭的模样走进去，甚至朝着坐在皮椅上的老板方向行了一个礼。他一直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卑微姿势，看上去像一个市井上混口饭吃的小啰啰，仿佛刚刚在外面大发雄风的人不是他。

　　“我该叫你什么呢？蔡暖？或者说是……神偷先生？”

　　蔡暖见对方说的是法语，便用法语流利地回道：“先生您真是抬举我，小的也只是四处流浪混口饭吃而已。”

　　老板打量着蔡暖，轻笑着站起身，毫不避讳的抬起蔡暖的下巴，用他常年练枪已经出硬茧的食指轻轻搔动着，“如同黑曜石般美丽，东方人，嗯？”

　　蔡暖终于将一直谦恭看着地面的双眼抬起来含笑与老板平视：“谢谢您的夸奖。”他不动声色的拍拍手里的资料：“东西在这里，老板还请您将人带来。”

　　“你可以叫我弗雷德。”

　　弗雷德朝着陪了蔡暖进来的中年男子点点头，然后恋恋不舍的将手从蔡暖细腻的皮肤上收回来。男人回到桌前端起一杯依旧冒着热气的茶，蔡暖见他隔着水汽又朝自己遥遥看过来，浅笑着又垂下眼睛。

　　不大的房间里，空气顿时有些凝聚，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蔡暖不动声色的往门边退了一步，同时心跳却不可避免的加速了一点点。

　　这种心悸的感觉很奇怪，不过是一夜情而已，到处都可以挥洒，可是关于欧阳琯的一些事情却始终深深的烙在胸口，连蔡暖自己也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在天台上站了一夜，最后做的决定始终充斥着整个脑袋，怎样都挥斥不去。

　　走廊上的脚步声近了，很沉稳，是欧阳琯没有错。

　　弗雷德放下茶杯，用一张混合了欧洲和亚洲血统的俊美脸庞冲着蔡暖点头道：“你的朋友来了。”

　　欧阳琯果然被带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第一眼看见蔡暖的时候微微一愣。

　　蔡暖一路上收到的信都是欧阳琯寄的，那晚约吃饭的人也是他，欧阳琯是去在去往饭店的船上被绑架的，对方甚至将他安装在蔡暖鞋子上的跟踪仪控制器挪为所用。目前看来对方的目标似乎是公司新产品的研发资料……可是单单想要研发资料，对方是不应该将蔡暖卷进来的，这样看来……

　　“欧阳先生……”酒吧老板打断了欧阳琯的思索“我们也是商人，您知道的。”

　　蔡暖用眼神上上下下确认欧阳琯没少一块肉后，调皮地资料朝他晃了晃，仿佛是在助长对方的气焰般：“大叔，究竟是你的命重要呢？还是新产品资料重要？”

　　蔡暖，你的命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蔡暖，放下资料，快回去吧。”

　　蔡暖哈哈大笑，偏不随欧阳的愿，转身毫不犹豫走到弗雷德跟前，将对方想要的资料拍在桌上：“老板是道上的人，讲义气，可我还是觉得应该让这位大叔出了酒吧往外走两百米给我打电话以后比较安全。”

　　“蔡暖！”

　　蔡暖回头，深深看了欧阳琯一眼。

　　弗雷德耸耸肩膀：“那么我需要新的抵押。”

　　蔡暖指指自己。

　　要的就是你。弗雷德挥手放人：“成交。”

　　欧阳琯重新被绑起来推着往外走，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推算中，蔡暖是绝对不会来救自己的。可是他来了，并将自己做了抵押。欧阳琯被人推搡着出了酒吧，一直架到离酒吧两百米远的地方，才放了他自由。

　　外面没有什么行人，即使是有也远远避开了。欧阳琯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无法淡定，他颤抖地拿出离开酒吧前被塞进口袋的新手机，上面只存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欧阳琯按下通话键，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

　　“蔡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嗯”的一声，随后就被挂断了。

　　欧阳琯听着电话里的盲音，心里的角落越坍越大。很明显，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蔡暖，而不是他。现在蔡暖落在他们手里，任凭有通天本事，单刀独马也很难将他立刻救出来。

　　欧阳大叔拯救之火正要开始汹汹燃烧的时候，也不知从哪冲过来一个小伙子，拉着他就往一根柱子后面跑，还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巴。

　　“嘘——你听我说，我是蔡暖徒弟！”

　　“师傅真是料事如神，那什么你现在这里呆着，安全，他让我看到你出来后就吹口哨”大正将食指和拇指放到口中：“哔——”的一声响亮而悠长。

　　街两边唰唰的忽然就冒出好几个人，都是一晃就又不见了，王大正傻了吧唧的擦擦眼睛，从没想过原来他吹口哨的魅力有这么大，居然可以招来一批武功高手。

　　酒吧暗房内，蔡暖坐在桌边，弗雷德似乎对手边的资料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等什么好戏。

　　走廊上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中年男子打开们怒道：“吵嚷什么！”

　　“不好啦！有人纵火——还有炸弹——”

　　下属的声音传进来，只那一愣神的功夫，蔡暖已经翻身跃上写字桌，五根手指无比精准的卡住了老板的喉咙，一手从他身上最可能佩戴枪支的部位搜到一把FN57手枪，继而握住枪反手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这些动作都一气呵成，在边上的中年男子虽然也反应迅速的拔枪，只是此刻老板的生死早已经在蔡暖手中。

　　酒吧的火势是在一瞬间爆发的，伴着激烈的爆炸声，火焰在夜幕里亮得刺眼，火舌从各处缝隙里肆意蔓延，势不可挡，从酒吧里逃出的工作人员虽然拼命扑火，可是效果微乎其微。

　　王大正死命拉住想要冲进大火中的欧阳琯，他边拉人边想，如果师傅平安无事那么让这个男人进去救人肯定会被师傅揍，如果师傅已经遇难那么让这个男人进去也是再白搭上一条命。所以王大正要“救人”！

　　“你放开。”欧阳琯脸上是熊熊的火光，在吡啵的大火面前，说出来的话却冷得如同零度的冰水。

　　王大正抱着欧阳琯的腰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师傅虽然没跟我说过！可他愿意救你就是在乎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交代啊——”

　　欧阳琯又不好下狠手将王大正踹开，他力气大，这一路都是拖着王大正走的，听他这么一说，脚底下更是发起狠力的将两人往大火边上拖。

　　他欧阳琯需要一辈子厮守的人，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他被大火吞没！

　　欧阳琯在即将被大火焦噬的门框边上停下来，火舌一下子吐的老远几乎烧到了他的头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王大正抬头看一眼危危可及的房梁，终于在灼烫的火舌边缘颓废的松开了一直圈着欧阳琯腰部的手。

　　好吧好吧！去吧去吧！王大正绝望的坐在地上，却冷不防又被回转了身体的欧阳琯扒了上身的衣服，他傻傻的看着男人将自己的衣服将脸裹住，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一进去，凶多吉少，只是在这种危难情况下，欧阳琯这个笃行自己感觉的人，却觉得今天绝不会就这样葬身火海。他抬起一条腿正准备往里冲，却隐隐看见火里奔出来一个人。虽然隔着一道火墙，欧阳琯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蔡暖！”

　　门梁应着欧阳琯的大吼砸落下来，男人抬手用胳膊一挡，继而飞快接过从火势里扑出来的人，两个人就地在地面上滚了两滚，顺势扑灭了身上的火苗。

　　有微微烧焦头发的味道，欧阳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失而复得的滋味令他想将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去。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跟着蔡暖滚了床单才笃定要对人负责，那么此刻，他却是真心真意的想对怀里的人好，而且想要一直一直都好下去。

　　大火里稀缺的氧气令蔡暖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只能利用间隙从喉咙里发出对依旧束缚着自己的双手发出不满的低叫声。可是这双手是那样温暖和踏实，又让他不忍就这样离开……

　　“蔡暖……”欧阳琯见怀里的人眼里雾蒙蒙的，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大叫道“你有没有受伤？哪里痛吗？”

　　哪里痛吗？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自己哪里痛。

　　蔡暖一度以为自己应该是已经丧失了痛觉的。

　　“快走快走！警察来了！”

　　王大正光着个膀子，见地上两人相拥个没完没了，急得上蹿下跳。师傅可没说还要让警察参合这件事！

　　欧阳琯是聪明人，当然也不想招惹警察，他低头想抱起怀里的蔡暖时，发现他得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清明，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欧阳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蔡暖也不动，只管让欧阳大叔将自己抱在怀里。

　　三个人急急忙忙撤离现场，找了处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下来。

　　蔡暖没有提过他为什么能顺利逃脱的原因，他不提，王大正就不敢问，蔡暖身上只受了点轻伤，喉咙因为熏了烟声音变得很沙哑。

　　“大叔，本来你是想冲进火里去救我的吗？”

　　“咳！”王大正作为旁人，此刻也感到了一丝若有如无的你侬我侬的意思，虽然冒着淡粉色泡泡的两个人相处模式异常奇怪，可这并不妨碍大正同志的八卦精神。

　　“嗯，你要跟我长相厮守的。”

　　蔡暖听了，笑得倒在床上左右翻滚。

　　大叔就是大叔，唉，真是火星来的。

　　“蔡暖，跟我回国吧。”

　　王大正觉得自己此刻最好还是找个洞钻了比较好。

　　为了救欧阳琯，蔡暖最终很没面子的向本家在国外的势力找了救兵。这样一来，自己的行踪必定暴露无遗。家里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现在大概正欢欣地坐在藤椅上，观赏着自己跳梁小丑般的结局吧。

　　不过，能救出大叔，到现在为止，他一点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