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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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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一过,温度便迅速升高。静湖旁边的大槐树上,竟有知了开始鸣叫。
伴随着一声声躁动的蝉鸣,张景桐跳出齿轮定理后新构建出的模型,再次证明只是空中楼阁。
知了——知了——知了
这次张景桐没有破口大骂,或许,滴答的时钟一次次跳动,时间便如那指间沙,难以把控,这已经是来到静园的第四个月,时间紧迫,犹如头顶一把刀,骂人都显得多余,时间紧迫,还不如做做其他的尝试。
就在此时,杨将有了新的突破。
这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尤其在这种艰苦卓绝,看不到一点光的时期。
这周的工作会议,董轩杭特意表扬了杨将。
会后,当众人散尽,董轩杭看着一脸铁青的张景桐,问道:“怎么了?景桐兄可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你明明知道为何。一封破译的电文,对于整个密码结构的最终破译无异于蜉蝣撼树。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表扬他,难不成这便是你董轩杭的眼界?!”
“我的眼界?我该是怎样眼界?”董轩杭反问了一句。
张景桐这倒是楞了一下。
“你不是未见过世面。你若有心从基础电文入手,只怕我们面前早已摆有十份百份的破译电文。”
“说的不错。但现在呢?如若说咱们这次任务是上天揽月,你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就从未见过何人能真摘下月亮!”
“好。我是说比如。不妨想想,如若真的要揽月,那你首先得想这月亮在天上,你如何上得去天。我们目前的情况是不仅人在地上,而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上得去天。”
“那你这是?”
“想要让别人相信什么,首先自己要坚信不疑。杨将这次的电文破译,靠的是纯数字逻辑的推理和验算。这对于最后的紫金破译也许并不对路。但是,至少目前,这是我们的一针强心剂。有了士气,一切才有可能。”
“嗯。”
张景桐沉默半晌,突然上下打量起董轩航。他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话说当年还是自己的舍友加师弟。不过,许多事不能按年龄算。当年便隐隐觉得董轩杭不是一个简单的理科生,就做事的风格和格局而言,透着一股大家之气,更像传说中的谢道纪。同出自宋乔杨门下,相互影响自少不了。只是,这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甚至城府,到底从何而来?自己这辈子恐怕是不会拥有。不过,不求名声显赫,好好做学问方是最适合自己的。这点自知之明张景桐自认为还是有的。
“如何?”
“我只感你越来越像谢道纪。”
“我大哥?我若是他,也许紫金今日已破。”
“怎么如此妄自菲薄!这可不像我兄弟说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么多年,很多人崇拜他,很多人效仿他,甚至更多的人一直渴望超越他。可他就像山一样伫立在那里,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任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谢道纪永远是谢道纪。而我,不可能是他。”
“没想到,你会如此看他。都说远观才是最好的,其实身边人的称赞才是最高的盛誉。”
“他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对了,会上那些话是为了给大家打起士气,一封电文救不了我们目前的困境。我更希望你那里能有进展。”
“呵呵,我也希望呐。你只观察到我脸色不好,你可有观察到还有人在会上亦不为所动么?”
“谁?”
“刘闻仪。”
“哦?”董轩杭示意好友说下去。
“这姑娘呢,不知是精神不好,还是闹小性子。或许你这个头儿的动员能力还不够,你看杨将胡政满脸放光,简直像看到了紫金的破译之光。也就这个姑娘淡淡的,不悲不喜。”
“这样。我坐在她侧面还真没注意到。”
“到底是军阀家的大小姐,看惯了生死荣辱,还真是面不改色。”
“有件事你若知道可能会对她大为改观。”
董轩杭向张景桐讲述了刘闻仪大哥,也就是刘伯新来的那天去靶场打靶的事情,还有那前后两枚紧紧相邻的弹孔。不卑不亢,却掷地有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有如此手段。
“我只希望,此次破译,她也能有那天打靶时打出联排弹孔的惊艳。”
“真未看出。如此惊艳的枪法,必定是练家子儿。不过以她这年纪,不简单呐。到底是直系军阀家里出来的人。”
这是张景桐第一次用赞赏的口吻说刘闻仪出自直系军阀家。认可一个人有时也很简单。比如此刻,想到烈烈风中打出联排弹孔的姑娘,的确有一股子出自兵家的硬气和底气,即便是面对赶来护短的自家兄长,硬是没留面子,而且还做得如此干净漂亮。
张景桐自愧弗如,既没有这等枪法,也没有这等气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一份担当和魄力。不自轻自贱,不持强凌弱。说出来容易,真正身体力行地做到,仅仅令人肃然起敬。
想必这位大哥也是收到了自家妹子的意思,才如此干脆走人。
刘副司令的公子,直接开着刘司令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静园。聪明人自然会明白。难不成还真等着刘副司令亲自来慰问不成?!
小小的一个园子,小小的一个湖。只因人而异。张景桐不禁想起那句诗——“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她还在坚持从齿轮定理入手么?”董轩杭问道。
“我们办公室虽然相邻,毕竟也不会天天讨论各自的工作进展。只是,吃饭时看得到她的右手手指上明显有红色的痕迹。更像是齿轮模具摸得多了摩出来的。”
“真是个固执的姑娘呐。”
“也不尽然。”张景桐缓缓说道:“虽说上次证明齿轮定理这条路走不通后,我已放弃。但是,冥冥之中,我总有一种预感,村上一木的紫金密码,一如他的盒子,最重要的根基还是精巧的小齿轮。”
“那为何不再试试?”
“上次栽得太惨。如若不换个思路,势必还是死路一条。更重要的是,我实在想不出这条新的路在哪?”
“就像身陷迷宫中的多米若骨牌,你明明知道这条链条通到最后,却迟迟找不到开始的那个点,无从下手。”
“真憋屈呐!”张景桐长叹一声。
“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村上一木的人生太过顺遂,少年成名,中年已是业内一代宗师,甚至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有这种幸福生活的人他的密码应该也具有这种特质。怎么说呢?会很巧妙,甚至巧夺天工,具有美学特色,很难大跨度的跳跃,甚至是遍布恶毒的陷阱。”
张景桐听得入神了,看董轩航停了下来,不禁说道:“继续说啊。”
“都说文如其人,我想他的密码也是一样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
“所以,你明知刘闻仪还在走齿轮定理这条路却没有阻拦她。”
“从某种意义上说,女人比男人更有忍耐力。固执换句话说也叫作‘愚公移山’,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可怕了。”张景桐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也只有你敢这么说。”董轩杭笑了起来继续说道:“破译村上一木的密码,就必须比他更狠,比他更绝,比他更可怕。如果他村上是只千年狐狸,那我们就必须做那个火眼晶晶的万年猎人。”
“的确,密码本就是反人性的陷阱轨迹。村上一木这么顺遂的人生经历,这么大的声名威望,靠的是什么?换句话说,其实他平稳幸福的人生经历与密码邪恶的本质是不相符的。”
“所以,紫金就像村上一木送给自家女儿和徐钰婷的那个盒子。坚固,精巧,机关重重,可是即便强行打开,内部却会自燃。”
看着停下来的董轩杭,张景桐不禁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就想到这么多。我饿了,吃完饭。咱们去找刘闻仪,看看她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