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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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好晚上详谈，董轩杭到的时候，张景桐一反常态未曾开口白天直系公子的八卦，阴沉着脸，浓眉紧缩，气息沉重。董轩杭顿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我的设想失败了。”
“他妈的，真想杀了村上一木这个混蛋。”如此破口大骂，可见已是气急。“我真在想，我们是否从最初便走错了，只因几个定理，只因一个盒子，就把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本身便是一场闹剧。”
董轩杭递给张景桐一支烟，不过，对方没有接，气愤至此，竟连平时最爱的特供烟都了无生趣。
董轩杭给自己点了一支，夹在手上，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浓得化不开看不透。其实这破译密码又何尝不是走迷宫？身陷迷雾，有眼不辨方向，有耳不闻声响，只凭头脑与信念，一步一步向前试探，心中坚信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惜这信念太美也太微弱，竟似水中月梦里花，到头方知一场空。
“记得你最钦佩曾文正。”董轩杭缓缓吐出一口浓烟说道。
“你倒是记得清。”
“的确，委员长也极推崇曾文正。传完他的案头只摆有两本书，一本是《圣经》，为了取悦他那信奉基督教的太太。另一本便是《曾文正公全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平生只服曾文正公。”
“怎么？你这是准备跟我论《冰鉴》？”
董轩杭最厌恶古文，读书的时候，自己常开玩笑说他“丢了读书人的脸”。记得第一次提到《冰鉴》，他竟问道“谢婉莹何时写过此书？”当时正在食堂吃饭，震惊得自己一口白粥梗在喉咙不上不下，强压下后，才哭笑不得地指着他道：“董轩杭，这书可不光只有高等数学，大师呢，可不光只有徐世峰宋乔杨。你呐，出去可别说是我张景桐的舍友，莫让女生们觉得老子跟你一样没文化。”
想起了当年的趣事，董轩杭也是忍俊不禁，继而说道：“你笑过我后，我拜读了曾文正的书。有个故事倒是记得尤为清楚。曾文正所率领的湘军早期与太平军交手,可是打一仗败一仗,尤其在鄱阳湖口一役中,竟差点连曾文正自己的老命都送掉。事后他不得不向皇上上疏，以示自己的自责之意。在上疏书中，有一句是‘臣屡战屡败,请求处罚’。有个幕僚便建议他把这‘屡战屡败’改成‘屡败屡战’。”
“奇技淫巧。败了便是败了，多说无益。”
董轩杭继续道：“不过，这一改却是成效显著，皇上不仅没有责备文正公屡打败仗，反而赞扬了他。因这’屡战屡败’强调的是每次战斗都失败，强调的是身为统帅的无能。而‘屡败屡战’则强调了曾文正对皇上的忠心和临危不惧的勇气，虽败犹荣。”
听到这里，张景桐已然明白好友的良苦用心，默默地看着桌前的地面，身上的愤恨郁结之气平复了不少。
“紫金密码乃村上一木历时三年亲手所制。我们这场仗打得不比文正公轻松。故而，我更希望你能做到‘屡战屡败而屡败屡战’。小弟读书甚少，尤记得文正公的湘军乃是最后的赢家。不知此次的历史可否记错？”
张景桐重重地拍了董轩杭的肩膀，“你小子可真记仇！”继而说道：“大可放心，我不会一蹶不振，更不会撂挑子不干。我横竖是你的师兄，如何会比你早倒下？！紫金密码，老子总有逮到你的一天，且给我等着！”
看到好友恢复如常，董轩杭熄灭了手中烟，正色道：“景桐，你就是我的底气。你能坚持住，我就能坚持住。”
如此郑而重之的两句话，背后的含义却太不寻常。
“轩杭，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才是紫金密码的总负责人，你董轩杭就是破译紫金的最大保障！”
“是啊。正可谓兄弟齐心，同心融金！昨夜我梦到咱们一起攻克了哥德巴赫猜想。”
“所以那才是做梦啊！等等，分明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你赶紧滚回你办公室去。再和你这个粗人待一会，我都快忘了诸子典籍！快走，快走！”
直之被张景桐轰出办公室，董轩杭脸上的淡定自若才卸了下来。
昨夜梦一场，可惜倒不是攻克了哥德巴赫猜想。董轩杭本非疏狂之人，即便梦中，也未敢有如此狂傲的念想。其实，何止昨夜，近日来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佳。似睡非睡中，他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灰蒙蒙的天空和空气，压抑到难以呼吸，目之所及尽是灰暗。不，远处恍惚一个红色的背影，在迷雾中，不甚清晰。他拼命奔跑却冲不破灰色的迷雾，他加快速度仿佛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清那个红色身形，直至精疲力尽仍无法超脱那无边的灰暗。
头痛欲裂的那天，董轩杭甚至询问过心理医生。医生只说他精神压力太大，所谓的灰色迷雾乃是他现实生活中隐形压力的投射，人在睡眠状态中，意识不再那么警觉，潜意识开始织梦，把人现实生活中的欲望与情感投射其中，不难想明白。
是啊，又有何想不通？上峰给的破译期限是一年，现在三个月已过，仍一筹莫展。七尺男儿的脊梁竟能被活活压弯。他倒不怕殚思竭虑，平地拔楼，怕的是平地拔楼竟然连一片砖瓦都没有！毫无思绪，紫金如何破？大而言之愧对国家百姓，愧对师父多年的教诲，小而言之，我董轩杭也是一路靠真才实学，走到的今天。三个月一无所获，破天荒头一次！深深地挫败感对一个自持甚高的人的内心折磨尤为可怕。那是一种对自己人生的质疑——我董轩杭不配做破译紫金的总工程师，甚至说我董轩杭本人乃是一个错误。可是，紫金总负责人的身份让他不能退，即便四山相向，即便无路升天，即便内心的压力和恐惧让他夜不能寐，却仍要强撑下去。
那一刻董轩杭蓦得想起了自己一直最钦佩的大哥。大哥永远从容自若无所不能，只是大哥也是人呐。当年和钰婷姐分手，徐老爷子放话收拾大哥，世纪听被查之时，大哥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载。一如这人世，并非你能扛得住才让你来扛，而是需要你来扛，你才务必要扛得住。
不解紫金，不知密码之难。不做总负责，难感担子之重。
人为何会从容？明知自己的底牌才更需稳得住，只因你是太多人的主心骨，如若你乱了，那必将兵败如山倒。你稳得住，困境才逢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