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初入张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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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都，陈国都城，沿陈水而建，是陈国仅有的两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另一座则是南边的陪都建城。
当年陈国的开国皇帝高祖，于马背上大动干戈，从赵国末代皇帝手中抢夺了证权，肃杀朝廷之后，便定都于此，不仅仅是看上了这里的咽喉位置，更是因为这是中原大地少有的四通八达之地，各国商贩周转货物，都需取道或驻扎灵都，陈国每年倚靠这关税，也是赚的不亦乐乎，相关官员更是捞得一大笔油水。
清晨的灵都街道，天才微蒙蒙亮起，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商人开始摆卖货物，赶集的百姓趁着尚未人多，纷纷抢着采购物资。
没有人留意进城的这辆小马车，一匹瘦弱的白色老马，吃力的挪动着步子，仿佛身后拉着的不是马车，而是千斤重的货物。
谢阿诺掀起藏青色的帘子，趁着身旁的保姆嬷嬷发现之前，偷偷张望着车窗外的一切。
这一切对于她而言，并不新奇。她难以相信的，不过是眼前活生生的一切。那一簪子扎下去后，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七年前，眼前的这一切，分明是她跟随母亲一起到京城奔亲的情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再过半个时辰，这辆租来的破旧的马车就会驶进张府的大门。
也就是说，此时的她，还未遇见那让她悔恨一生的表哥张瑞宣。
她放下手中的帘子，冷冷一笑，兜兜转转这么久，自己终究还是回来了。张瑞宣，我该怎样对你…….
这时，一手带大她的保姆嬷嬷还未病故，母亲也还健在，和她亲若姐妹的小丫头灵儿也还活蹦乱跳的陪在她面前。
那些往日里只有在梦中才可以浮现出来的笑容和面孔，此时都真真切切的出现眼前。
她面前这个闭目养神着、风韵犹存的妇女，正是自己逝世多年的娘亲谢袁氏。娘亲脸颊红润、气色看起来很是不错，一点也不像她最后缠绵病榻时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诺鼻头一酸，突然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谢夫人恍惚着睁开了眼，满眼温柔的看着阿诺：“阿诺？怎么了。”
听着记忆中娘亲甜软的声音，阿诺的眼泪像决了堤般的涌了出来，她捂着嘴抽噎着扑进谢夫人的怀中：“娘亲，阿诺好怕”
是的，她好怕，好怕这不过是一场梦，好怕她一觉醒来，不过是站在奈何桥上等着喝一碗孟婆汤。
谢夫人温柔的笑着，她明白女儿睡了一觉后怎就变得这般敏感脆弱，不过仍是轻轻抚摸着女儿柔顺的秀发，小声的安抚着：“阿诺别怕，咱们这是去姨娘家，不是别家。”
阿诺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是去姨娘家，她还记得姨娘的模样，那个善良而宽宏的大官夫人，一点也不像她那虚伪狡诈的儿子。
见阿诺不再哭泣，谢夫人扶着她坐好，注视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的说：“阿诺，记住娘亲之前叮嘱的话了吗”
阿诺一愣，她如何记得？不过看着娘亲恳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谢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将信将疑的说：“那你把娘亲刚才叮嘱的话，再重复一遍。”
阿诺缓缓点了点头：“在姨娘家，不声张、知礼数、谨言行，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夫人原本紧绷的脸稍稍松弛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记住了便好，你的姨娘是个好说话的人，你那表哥也是个能文能武的才子……话虽如此，但见面时该行的礼数一个也不可少。”
听娘亲提起张瑞宣，阿诺心中冷冷一笑，表面上还是一副恭听谨行的样子。
果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左右，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周围的喧嚣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说话声，看来是进入重华坊了。
重华坊是京城达官贵人的府邸聚集所，城中神算子说这里聚集灵气，住在这里的人，不是权贵，便是巨富之家。这里的守卫一向森严，即使是寻常百姓，大多也不愿靠近此处。
重华坊内当头的第一间府邸，是属于当朝宰相王达的，向东走五百步左右，便是兵部尚书张全的府邸，张全正是自己的姨父，也是张瑞宣的亲生父亲。
谢阿诺还记得，过不了多久，张瑞宣就会子凭父贵，被陈康帝封为少将军。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转身朝侯在车外的保姆苏嬷嬷说：“嬷嬷，张府到了。”
苏嬷嬷连忙称谢，一边掏出实现商量好的价钱付了车旅费，一边小心翼翼的掀开藏青车帘：“夫人、小姐，张府到了，请下车吧。”
再一次站在张府门口，谢阿诺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待会见了张瑞宣那厮，切莫动了心、慌了神。
此时的灵都，和记忆中一样，是初冬的时节，不过还没有飘雪，只是刮着阵阵寒风。车上暖和，外面冷了许多，纵使是谢阿诺这样难以生疮害病的身子骨，也禁不住咳嗽了两下。
门口站在几个张夫人派来迎接的老嬷嬷，见了如花似玉的谢阿诺，个个欢喜的不得了，却没有人想到给她和娘亲添上件衣物。按道理，几个伺候主子的老人，该是懂得这些分寸和道理的，不知为何会这般疏忽……
瞥见站在谢阿诺身后的谢夫人，几个嬷嬷又忙着上前招呼，这才唤来两个小丫头陪着谢阿诺说说话解闷。
谢阿诺来不及应付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扭头看了一眼围在母亲周围的几个老嬷嬷
她眼尖，一眼便看出穿着灰色夹袄的笑吟吟的是张夫人的贴身刘嬷嬷，当时母亲病倒，也是刘嬷嬷忙前忙后的照应着，黄色夹袄的是朱姨娘院子的黄嬷嬷，另一个穿红色夹袄的则是文姨娘院里的杨嬷嬷。
这几个也算是张府中的老人了，前一世谢阿诺还在张府时，对她也算照顾。而现在看起来，总觉得她们浑身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敷衍。
在郡主府上呆了那些日子，阿诺也算是看透了不少人心，什么人是笑里藏刀背地里捅刀子的，什么人是巴心巴肝对自己好的，什么人是口蜜腹剑，什么人是默默付出的，经历过的人，多多少少也是看得出来的。
刘嬷嬷走在最前头、又是大夫人的人，说起话来有人撑腰，此时走在最前面，口若悬河着给谢夫人唠着家常，表面上看，黄嬷嬷是礼让刘嬷嬷的，可是再仔细一看，两个嬷嬷的双脚斗得不可分交，有时刘嬷嬷想拉着谢夫人多看一会景，黄嬷嬷便在她身后使劲挤着往前走，好几次都险些踩着彼此的脚跟。
朱姨娘平日里便和大夫人不睦，连带着院里的嬷嬷也是明争暗斗。杨嬷嬷在身后提着小暖炉，一句嘴都没有开过，也是像极了她那个胆怯懦弱的主子文姨娘。
见谢阿诺扭头朝旁看了一眼，迟疑着不走，穿着粉色外衣、鹅蛋脸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说：“姑娘请走快些，夫人少爷可还盼着呢。” 紫色外衣的瘦削丫头话少，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将搭在手中的雪狐罩披在阿诺的肩上。
阿诺只觉得心头一暖，这个丫头…..倒是上了心。
阿诺有点狐疑，她眨了眨眼，这两个小丫头，为何自己记得如此模糊，前一世的张府，真的有这两个小丫头吗。
来不及多想，她脱口而出：“你们两个……来府上多久了？”
粉红丫头咧嘴一笑，脸红的像个大苹果，字词句像珠子般蹦跶出来：“我叫灵儿，来府上快满一年了。她叫菊落，是二小姐的丫头，菊落姐姐来府上都五六年了。”
阿诺的记忆仿佛开了闸般的泄出，原来是灵儿，这个自己在张府里最信任的丫头。
前世自己和灵儿的第一次相遇则显得格外戏剧化，那时的灵儿不过是厨房里的打杂粗活丫头，无意中失手打碎了二小姐的花瓶，被二小姐罚跪，自己路见不平帮灵儿给二小姐赔了个不是，才让她免于惩罚。
那次才是她们的初次见面…..之后的灵儿对自己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忠心耿耿，如果不是为了解救被匪徒围困的二小姐，灵儿也不会死，说不定还会好端端的陪着自己住进郡主府。
眼前的灵儿面部红润，比起记忆中的样子更加丰腴有肉，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还是个不懂事的傻丫头，和之后那个清秀知礼的灵儿简直判若两人。难怪自己第一眼没有认出她来，
想到这里，阿诺心里却有些许欣喜，眼前发生的这种种一切，都在暗示着，这一世绝非前一世，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都可以覆手扭转。
至于这个沉默寡言的菊落，经灵儿这么一提醒，自己隐约有了些印象，她的确是二小姐的丫头，后来二小姐嫁给陈康帝三皇子时，菊落还是陪嫁的丫鬟。
这丫头平日里低眉顺眼，伺候起来却是尽心尽力，二小姐视她为心腹，毕竟一个只听不言的丫头，是所有主子梦寐以求的人选。
灵儿领着路，走的也是飞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谢阿诺和谢夫人带到了荟香阁，荟香阁是张家平日里会客的地方，装修雅致，阁内日夜焚香，夏日加冰，冬日上炉火，冬暖夏凉，是会客的好去处。
荟香阁名不虚传，还未见阁，便闻到了阵阵果香，仿佛是蜜橘的香甜滋味，这在灵都的冬日实在罕见。
侯在荟香阁门口的小丫头远远的瞧见了谢阿诺和谢夫人的身影，忙不迭的钻进阁内，向张夫人通报。
谢阿诺眼看着小丫头钻进了屋内，心里估摸着这姨娘会不会亲自迎出来，可直到自己和母亲都走到了帘边，才看见姨娘微微起身，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还没等阿诺掀起门帘便停了下来，阿诺定定神，露出人见人爱的笑容，冲着张夫人行了个大礼，嘴上甜甜道：“孩儿给姨娘请安，祝姨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见阿诺这般知礼乖巧，张夫人爱惜的扶起，拍着她的手，满意的笑着。
待谢夫人走近了，张夫人禁不住噙住了泪，向谢夫人行了个平礼：“姐姐可真是让妹妹一顿好想。一路舟车劳顿，可还辛苦？”
谢夫人抿嘴笑了笑：“得亏妹妹惦记着，路上有苏嬷嬷的照应，一切也都还好。一边说话，一边随着张夫人走到椅子边坐下。”
张夫人待坐稳了，才转身对垂首侯在一旁的阿诺说：“这孩子，这么拘谨做什么，还不快陪你表哥坐下。老爷今日身体不适，下朝后就在院子里休息，你们还是改日再见他，老爷和我一样，都盼着你们来呢。”
谢阿诺点点头，心里却有半分懊悔，方才有些紧张，怎将张瑞宣这厮给忘了？她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入眼便是那熟悉的翩翩少年，眉目俊朗，举止得体，难怪前世的自己对他倾心不已。
张瑞宣随之起身，向谢阿诺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没有多余的神情，她心里一冷笑，前世的张瑞宣就是用这样一副清高的模样把自己迷得七魂八魄都丢了。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之前的那个傻姑娘，对付这样的男人，最好的方法是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在他出手前绝不轻易主动。
所以，她也只是倚着规矩行了一个平礼，然后假装无事般的将眼神从张瑞宣的脸上移开，低着头乖顺的坐在张夫人的身边，从果盘里拾起一枚蜜橘---方才园子里那股香甜的气味就是来源于此。
苏嬷嬷侯在张夫人和谢夫人身后，见她拿着枚蜜橘端详着，便笑着说：“原来谢小姐也爱吃蜜橘，咱们二小姐也最是喜欢。”
阿诺没有抬头，只是凝视着手中这新鲜饱满的蜜橘，突然疑惑的问：“此时冬日，这蜜橘是从何处来的？”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张夫人便将果盘里剩下的几枚蜜橘全部推在阿诺的面前，一边笑吟吟的说：“瑞芮这丫头，老爷也真是把她宠坏了，夏天买来的蜜橘占了大半个冰窖不说，冬日里还让人从蓉城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给送来。”
阿诺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前一世的张府本就是是挥金如土，张大人也是宠女无度，连带着那二小姐也是蛮横霸道的过了分。不过话说今日，怎不见那叽叽喳喳、目中无人的二小姐？
阿诺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蜜橘麻溜的剥了皮，假装无意中的说：“今日怎么不见芮姐姐呢？”
张夫人嗤笑了一声：“快别叫姐姐了，你是康公四年腊月二十七生的，瑞芮还是康公五年杏月十三生的，你比她大几个月。按规矩，她的唤你姐姐。你妹妹今日和王相家的姑娘一起去了庙会。这俩丫头，真是打小就腻在一起。话说回来，瑞芮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
阿诺点点头，抿嘴笑了笑。说来，自己对这个妹妹倒是记忆犹新呢…….最后嫁给三皇子做了皇家的媳妇，只是听说在最后的时候，被三皇子府上的侧妃明争暗斗给陷害死了，那侧妃不就是那宰相王达家的庶小姐，二小姐自认为最要好的朋友么。王府和张府是邻居，那王小姐和张二小姐说来还是从小的玩伴，感情自然是不错的，最后却还是尔虞我诈的成了仇家……
想到这里，阿诺心里突然有了些许的眉目，自己突然想到了站稳脚跟的好方法，不管是拉拢了王小姐，或是自己那嚣张跋扈的表妹张二小姐，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件好事。
几个妇道人家聊的甚欢，张瑞宣在一边倒显得局促不安了，谢夫人一眼瞧见了他的不耐烦，拍了拍张夫人的手：“时候不早了，妹妹也好生歇着，反正来日方长，咱们姐妹俩日日都可以说着暖心的话。”
张夫人遂着手安排下住所，张瑞宣也被批准着回了院里，阿诺和母亲还是住在一个院里，是离荟香阁不远的冬云居，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装饰脱俗雅致，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类物品一应俱全，还有两名伺候的小丫鬟，全都是新鲜的面孔。
阿诺心里盘算着，拉拢的事情自己是全然不急的，至于灵儿，眼下自己最要紧的便是把她调来自己的身边。这种小事自己只要开口，张夫人想必是满口答应的。
想到这里，阿诺舒了口气，在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的伺候下，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爬进温暖的被窝，这一路颠簸，躺下自然也是舒服的多了。
被窝还没有捂热，却听见走廊里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跺着脚跑了过去，阿诺皱了皱眉，掀起纱帘，探出头唤来睡在一边的小丫头，询问了一番。
一问才知，这不就是那混世魔王的二小姐回来了嘛。
阿诺眼珠咕噜一转，不顾小丫头的劝阻，穿戴好衣物，将散乱的头发随意的绾了一转，从桌上拾起张夫人塞给她的蜜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初入张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