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如纸》幽壑潜龙

17、十七 天命

　　相国寺是中州最著名的庙宇。江北、江南各建有一座，老百姓习惯称它们北相国寺和南相国寺。佛门中人则以大相国寺和小相国寺区分。家乡在庐州的展堂，自然就近在南相国寺习武做俗家弟子。他的太师叔一道，则是在北相国寺出家的。
　　“公孙大哥，为什么你会跟我来大相国寺住？”展堂带着公孙来北相国寺寄住，顺道探望一道大师。
　　“相对于将军府那种是非之地，我更喜欢清净的地方。”公孙在展堂头上敲了一记，“你明知道，还问！”
　　展堂侧头一躲，笑着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看你的样子挺喜欢将军府的嘛。”
　　觉得展堂话里有话，公孙蹙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啊，”展堂使劲摇头：“就是觉得这么问很好玩。”
　　“好玩？！”公孙气结，正准备反唇相击的时候，寺中来了一个小沙弥。
　　“展师兄，太师叔要见你和公孙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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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大师已经百岁了，须发皆白。人很是消瘦，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他盘膝坐在榻上的蒲团上，仰头看着公孙和展堂，笑容可亲。“公孙希仁！”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很慢，一边说一边向公孙招手。
　　“是。”公孙踏步上前，身体微微下弯。
　　“嗯，不错。”一道，抬起手比画了一下公孙的五官，又捏了捏他的骨头，然后问道：“你知道潘安和左思的区别吗？”
　　公孙愣住了，开始搜肠刮肚想他们的生平。“他们都是晋代的人，在文学上都有相当的造诣……”
　　没想到一道摇摇头说道：“因为潘安可以流芳千古，左思却只能留名千古。知道为什么吗？”
　　公孙更傻了，这听起来有区别，似似而非的……什么意思啊？他向展堂和引路的小沙弥投去疑问的目光，但都只是摇头而已。
　　“啊……”一道解释道：“因为潘安是美男子，左思则很丑。人的容貌是很重要的。所以左思做不到流芳千古。公孙施主也是美男子，所以一定会流芳千古的。”
　　“啊。”公孙有点哭笑不得。这样也能解释的通。旁边的展堂第一次见到公孙这副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的呆样，差点笑叉气去。
　　“哈，说个笑话。”一道仰天打了个哈哈，露出仅剩的两颗牙齿。他又仔细打量了公孙希仁，“不过，公孙施主命中注定福禄厚泽，只是差了一点机缘，嗯……哈，不用多虑，你夫妻宫中自有相助之力。这就十全了。但，你本以红鸾星动，何以又暗了下去，如此大不妙啊。”
　　“那会怎样？”展堂急问。
　　“你现已陷入是非之中，但若及早抽身还来的及。否则，轻则流离之苦；重则，有囹圄之灾。”
　　“公孙大哥。”展堂摇着他的手焦急之情曝露。
　　公孙向展堂摇摇头，道：“大师，晚辈其实并不太相信什么命理之说。我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啊……这其实也是天命的延续。人生啊，就是被天命所催促成的。”
　　公孙觉得一道的话有些诡辩的味道，但在人生里也是说得过去的。突然想起，关于庞云飞的传言：真龙庇佑的话。于是问道：“我听过一些关于庞将军的传言，不知道……”
　　正说着，一道的头突然垂了下去。
　　“一道大师。”公孙骇住了，小心的将手伸到一道的鼻子下方。
　　“公孙施主，太师叔他睡着了。”
　　“公孙大哥，你干什么？”小沙弥和展堂共同把他叫住。
　　“我，”公孙姗姗的把手收回来，道：“我以为大师他……”
　　“死了？”展堂见公孙点头，低声道：“我不会笑你啦。第一次见的人都会这样以为。太师叔年轻的时候和人动手比武受了伤，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只要稍微操劳就想睡觉。所以他现在只是睡着了。”
　　公孙这才放心：“那我们先走……”
　　“啊，你是说庞国舅的儿子？”一道大师突然抬头开口说话，这次除了小沙弥外，连展堂都被吓了一跳。“我记得，很奇怪的卦相。他当初持着那卦，来测功名的。”
　　公孙心知他说的庞国舅应该是现在的庞太师，“那卦是什么样的？”难不成还真的是有真龙之相？
　　“很多年了，我记得的也不多。把纸笔给我。”
　　小沙弥捧着装纸的托盘，一道写了几句话在上头：……功高成怨府，权盛是危机……多情空余恨……九死尤未悔…….双龙若有翼，灵犀一点通
　　公孙看着这纸残缺的卦文，“双龙若有翼……还真的有龙。所谓真龙庇佑，是真有其事吗？”
　　一道点头。
　　“这话居然是从大师的口中传出来的！”公孙惊异，回头一想，“不对，应该说是从庞太师口中散布出去的才对。”
　　一道说道：“庞施主此子必定是将帅之才。不过身处权利欲望的风口浪尖，恐怕免不了要功高震主啊。”
　　“将帅？不是说龙嘛？”展堂忍不住插口。
　　一道又摇头。“那是指这位施主血性杀戮太重，只有得真龙庇佑方才能躲过死劫。当年我央求庞施主将他的孩子送来寺院，以佛法化解他的劫难，也可为天下苍生挽回牺牲。可他执意不允。我只好说：也罢，反正他命中自有真龙庇佑。”
　　“大师，你后来不会是睡着了吧？”公孙问。
　　“没有的事，只是和刚才那样，打坐养了下神。他也太没耐心了就这样走了。……”
　　听一道絮叨着当初，公孙心思万千。也许人生真的是被天命催成的。若当年庞太师多一份耐心就能知道卦意的全文。若他更关心的是云飞的性命而不是前程，那云飞就不会是今天的云飞。
　　“哎，什么叫真龙庇佑？”展堂好奇的问。
　　“这，卦中并无解释。这位施主的儿子，情途坎坷，夫妻宫无望。但姻缘中却呈现双龙护珠之相，却又未明示。看来所谓双龙者应是指人，可能是属龙，姓龙之类的。着实难解啊。”
　　听着这席话，公孙轻抚着“九死尤未悔”几个字，想起庞少说过的话：“说不定会为了我死很多人。”“也许那个发疯发狂的人才是我的真面目。”死也不悔！是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