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郡主》菊静莲愁

3、第三章 沙弥木鱼

　　今天是五月初五，也就是婀娜郡主的十八岁的生日。按照琉璃国的传统，士族家的女儿十八岁这天要去西川静御禅寺拜佛掣签，以祈将来万事平安顺遂。西川在琉璃国的月牙岛西部，是临海的港口城市。凡是运送到中原大陆贩卖的水果大部分从这里出海。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敬公馆。娘收拾了许多日用品，而我只带了《五国图志》和《潇济沧海》两本书。
　　这次算是敬公微服出巡了，我们一行七人皆是衣着素朴，坐的是平民渡船，全然没有官家出行那些鸣金开道的架势。坐在渡船上，船行两个时辰，我们在西川港靠岸。
　　港口城市果然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一片繁华景象。我们上岸，换乘马车。穿过琳琅满目的商店酒肆，贩卖各色物品的小商贩扯起嗓子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真是热闹的街市啊！到了西川城最大的寺庙静御禅寺前，早已有很多车马停在了院外。果真是香客云集弄影掀开马车帘子想要扶我下马，我把凝碧的手交给她，自己潇洒地跳下马车。
　　“阿业，今年的人可比往年多多啦！恐怕禅寺厢房已满，咱们还是在客栈下榻吧。”我娘望着比肩接踵的人群说道。“也好，长安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住菊下楼。”老爹下马回头对老管家吩咐道。弄影帮着长安将行李搬上马背，先行去了菊下楼。凝碧扶着我娘，我跟在爹爹身侧，迈进了弥漫着袅袅檀香的大雄宝殿。
　　我与爹娘、凝碧一一跪拜了宝殿里的佛像菩萨。我娘虔诚之极，嘴里叨念着要佛祖保佑爹和我平平安安，身体康健的话。待我们拜完了所有的菩萨，凝碧先回了菊下楼。我和爹娘来到了禅院后的偏厅，一位慈眉善目气质超然出尘的老主持立在门侧像是在迎接我们。“师傅，近来身体可好？弟子敬业今日特携妻女拜会您老人家。”我爹抱拳向主持施礼，母亲微微欠身，我也跟着向他鞠躬。
　　原来这位风仙道骨的长老是琉璃国颇负盛名的一代禅宗大师——清风。我忽然想起凝碧所说的《君相忆》就是这位老人所作。我不禁心下思忖，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的痕迹。这首古诗虽然作者年代姓名皆不可考，如果是这位大师所作，那么可以推断，这位长者曾经到过我原来的世界并将诗文留在了那里；又或者不是他所作，那么他必然也是从我原来的世界里知晓这首诗，而后回到这里。莫非他有能够穿越回去的方法？
　　想到这里，我带着探究的眼神望着这位气若翩云岀岫的长者，我该如何开口问及此事呢？正当我冥思苦想，游离天外的时候。一个小沙弥奉上茶水，我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接下了茶杯。
　　只听清风大师幽深地看我一眼对我爹说：“想不到当初咿呀学语吟唱《君相忆》小囡囡，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如梭啊！”我爹爹笑道：“是啊，那年被国君谬赞的兰熏桂馥，颖之藻仪的小人儿，如今已经十八了呢！”
　　“婀娜，你可习惯了禄迩岛的生活？”清风大师小啜一口茶后问道，眼睛仿若只是看着杯中的茶叶。他这么问，显然是知道了这几年来我根本不在禄迩岛生活，他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婀娜！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只听娘代我答道：“自从婀娜清醒过来，对万物变幻，天气时令自然敏感些。禄迩岛气候宜人，最适合养生呢！下次清风大师云游归来，先去禄迩岛歇息几日，且让相公与我略尽地主之谊啊。”
　　“公主客气了。请小郡主且到禅寺东的竹林走走，老衲还有话对敬公夫妇说。木勒，你送婀娜郡主到竹林”清风大师，似乎对我颇有成见，明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竟然这样下逐客令！就算知道我是穿越过来的冒牌货，也不至于这样不客气！
　　“师父，木勒烧水去了，我送小郡主去吧。”一个小沙弥立在门口，但见他眸若清泉，秀慧可爱，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有点像“开心小和尚”哦！
　　“木鱼，为师叫你在禅房抄经书，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清风大师貌似严厉眼睛里却流露出些许爱怜。
　　那小木鱼摊开双手，上面有点点墨迹。仰着头对师父说：“我已经抄完了啊，刚想到竹林的濯流泉洗手，就听见师父在唤木勒送郡主去竹林。于是我就过来了。”小木鱼调皮地眨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
　　“唉”清风大师长叹一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话，回头对着木鱼说道：“带郡主去吧”说着便从里紧闭了厅门。
　　我和小木鱼一前一后地走在狭长的小道上，两边是茂密青翠的竹子。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他忽然停下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也不说话。
　　“木鱼小师傅，你怎么停下来了。你师父是不是想不让你给我带路啊？”我疑惑地问道。
　　小木鱼低下头没有说话。蓦然间，气氛有点尴尬。
　　“木鱼小师傅今年多大了，为什么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呢？”
　　“今天是我九岁生辰。我是被师父云游白鹿国时，在灵犀山上捡回来的弃婴。”木鱼低声回答道。
　　哎呀，罗贝贝你真笨。这么小的孩子出家，怎么可能是因为看破红尘而出家呢，只有可能是被方丈主持抚养长大的孤儿了。我这样问肯定让他伤心了。
　　“对不起，木鱼。是我不该多问的。你师父那样疼你，你会很快乐地生活在这静谧的古刹的。今天也是我的生辰，想不到我们是同一天过生日！我收你做弟弟好不好？祝你生日快乐！”我想起了开心小和尚的故事，于是问他“木鱼，你师父是绝顶聪明的人物，那你一定也很聪明。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把这颗琉璃珠送给你作生日礼物。”说着我扯下缀在腰带上的那颗五彩琉璃珠递给他看。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他马上被我这颗珠子吸引住了。
　　“好！郡主姐姐”木鱼自信满满地答应了。
　　“听好了！何水无鱼？何山无石？何树无枝？何人无妇？何女无夫？何城无市？”这是开心小和尚问几个小沙弥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有多解的。
　　“南水无鱼，无山无石，阿人无父，弥女无夫，陀树无枝，佛城无市。这是《释迦凡尘语录》里的，谜底隐喻〈南无阿弥陀佛〉六字”小和尚得意地说道。伸手想要我的那颗珠子。
　　我笑着说道：“这道题可是多解的呢！你再想想吧！”其实在大学里我一直找支教的工作，想当一名幼师，启发孩子，寓教于乐，让他们快乐地学习。
　　“嗯，有了。是：井水无鱼，土山无石，枯树无枝，仙人无妇，玉女无夫，皇城无市。”　小和尚思忖片刻就答道。果然是聪明的小和尚啊，其智可比一休了。但我还是想刁难他一下，让他找出第三种解法。这回他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脑袋，冥思苦想。我在木桩上坐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托着脑袋的样子，期待着他的第三种答案。
　　“我知道了！雨水无鱼，泥山无石，地树无枝，老子无父，天女无夫，荒城无市。老子据说是天女腋下所生，天女无夫，老子肯定就无父了。”木鱼兴奋地跳起来。我把五彩琉璃珠放在他手中，笑着说：“真是聪明的一休第二啊！”
　　“一休是谁啊？我为什么只能做第二？”小木鱼有些生气地说。
　　“哦，木鱼是琉璃国第一的小和尚，连一休哥都只能做第二了。呵呵！”我笑着道。低头瞥见小木鱼脸蛋上几个黑手印，我哈哈大笑起来：“木鱼，你的脸成了大花猫啦！”就在他刚才想问题的时候，把手上的墨迹蹭到脸上去了。
　　小木鱼，摸着光光的脑袋憨憨地笑了。他想起来带我去了濯流泉边。
　　一股清水从山涧流泻下来汇聚在一个碗状的石堆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金光。我将裙摆、衣袖挽好，索性脱了木屐白袜，掬起一捧清凉的泉水拍打在胳膊和腿上。我看那小和尚整个脸都浸在泉水里半天不起身，害怕他出了什么状况。忙拉他起来，却见他鼓着腮帮子，突然喷我一脸水。
　　我罗贝贝竟然被一个小和尚给耍了！“你这个小坏蛋，竟敢喷姐姐我一脸的水！”我舀起一捧水往他身上泼去，他也不甘示弱，同样用水袭击我。我们两个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戏。直到太阳偏西，我们才意识到要回去了。
　　我拿出手帕抹了抹木鱼那圆圆的青皮脑袋，替他擦掉了挂在脸上的水珠。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摔开我的手。
　　“你离我远点！”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开了。我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5分钟后，小木鱼又跑回来了，低着头对我说：“姐，刚才，对不起了。我带你出去吧。”我默默地跟着他走着。心中思虑，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姐，师父说你是我一生难解的佛劫……”小木鱼打破了沉默，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是佛劫，他一个出家人又会与我有何牵连？
　　“师父说我是灵犀山灵珠子转世，他在我出生那天就算出我的人生有一大劫难生死难卜，而我的命结就是系在婀娜郡主身上。为了不使佛家经义断代，苍生困苦，我必须继承先世衣钵。”木鱼仿佛在说着一个久远的神话。
　　“怎么可能嘛？你出生时在白鹿国，我又不认识你。”
　　“你可知道我转世那天夜里琉璃国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师父为了让我不受命运束缚，五月初二开始在灵犀山上设祭坛，用九十九朵红莲化为人形体，将我的魂魄渡入其中。他违天命擅改了天相，化式神为一个烛台在混乱中砸到年仅九岁的婀娜郡主头上，从此琉璃国少了那位兰熏桂馥，颖之藻仪的郡主，只有敬公馆里只会从一数到九十九的傻丫头。”木鱼神情悲戚地望着我。
　　“然而，九年后你终究还是醒了。师傅说木鱼必定会为你而死。”
　　原来这就是我九岁为什么会被烛台砸到脑袋的真相。怪不得清风大师见我神智清明了，对我的态度那么冷淡，话里藏针。他为木鱼做了那么多，却因为我的苏醒而前功尽弃。
　　“木鱼你要相信自己。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木鱼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会竭尽全力来保护你。有什么改变命数的方法吗？如果真的无法避免灾难，那么我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你，离你远远的。”我认真的对木鱼说。
　　“改变命数的唯一方法就是我亲手杀死你。但是我办不到!”木鱼激动地说道。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就像缚在俄狄浦斯王身上的命运之咒，结局的不可颠覆性让他们内心备受煎熬。木鱼才这么小，就得背负这样的命运。苍天啊！
　　心情沉重地回到偏厅，我没想到命运之轮就这样慢慢地开始了转动。

作者有话说

　　大家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