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春之雨》霁见

24、char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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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嵇病好回到学校，刚把书包放下，他的同桌就凑过来告诉他两个八卦。

　　第一，年纪第一谈恋爱了。

　　顾嵇面无表情地点头。

　　第二，恋爱的对象是叶漼漼。

　　顾嵇摆弄书本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蓦地抬眼望向前方的叶漼漼，她正探头和郑莉君说些什么，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量，但言谈之中还是隐约可听到岑遇的名字，不过一两句，两人忽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压住心底骤然而至的烦躁，顾嵇垂眸应了声嗯。

　　*

　　晚自习的时候老吴开班会，在说完班里的月考成绩总体情况后，老吴说起了即将在下周举办的运动会。

　　因以往运动项目大家都不甚踊跃，老吴当场决定通过抽签的方式把所有运动项目塞满人，又将班级里参加运动项目的和不参加的进行一对多配对，确保每个参加运动项目的同学身后都有两个同学做好相关后勤保障。

　　尽管班上有不少同学提出异议，但老吴以罕见的强制态度一一否决。

　　叶漼漼得知自己被抽到女子1000米时眼前顿时一黑，郑莉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不用担心，参赛是一回事，取得的成绩又是另外一回事。所谓体育精神，参与即是胜利，你不用担心更不用焦虑。”

　　叶漼漼只能苦笑。

　　又过了一日，老吴公布后勤人员的名单，本着男女干活，搭配不累的原则，叶漼漼寻找自己对应的后勤人员。

　　郑莉君和……顾嵇。

　　顾嵇。

　　看见名单的那一刻，叶漼漼只觉得如芒在背。

　　自从顾嵇回来上课，叶漼漼几乎没和他说过话，顾嵇也没有主动，两人虽是前后桌，但是比起教室里分坐四个角落的同学还要陌生，至少分坐四个角落的大神们还会偶尔给彼此传递一个“老师来了，快快收敛”的眼神，顾嵇现在在路上看见她都没有表情了。

　　叶漼漼曾经想过顾嵇会不会把她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沈淑秋，可观察了这么久，沈淑秋一切如常，想来顾嵇是没有告诉的。

　　沈淑秋并不赞同她在读书的时候谈恋爱，平常她谈起这些事情都是持反对的态度，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会说起某某家的孩子成绩忽然变差就是因为谈了恋爱之类，并且反复告诫叶漼漼在大学之前都不要谈恋爱。

　　从前叶漼漼对于谈恋爱一事都是惧怕多于好奇，现在她越界踏出这一步，她几乎能想到有朝一日事情曝光时沈淑秋雷霆大怒的摸样，可不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叶漼漼不打算回头。

　　她必须保住现在的成绩。

　　*

　　眨眼间几天过去了，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如约而至。

　　女子1000米项目设在第一天的早上，叶漼漼穿着运动装在起跑线前做热身运动时，顾嵇沉默地站着，郑莉君则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漼漼，你说，到底什么才是体育精神？”

　　叶漼漼想了想，回忆起前几天郑莉君说过的话，“参与即是胜利！”

　　“没错！参与即是胜利！”

　　郑莉君抖了抖手里拿着的手摇助威花，红彤彤的两朵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流动的光芒，“你放心跑，我和顾嵇去终点等你，我已经准备好纸巾，你想喝饮料还是矿泉水？待会让顾嵇去买。”

　　叶漼漼正要回答，岑遇忽然出现，他穿过人群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很快，他来到她的面前，笑着看她，“紧张吗？”

　　旁边有郑莉君和顾嵇看着，叶漼漼有些不太自在，她点了点头。

　　“不用有压力，跑完就行。我在终点等你。”

　　叶漼漼再次点了点头。

　　郑莉君捂住脸，眼睛笑得弯弯的，叶漼漼看到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其中的诸如“磕到了，磕到了”的意思不言而喻，顾嵇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别的方向。

　　*

　　叶漼漼并没有把这次运动会的项目放在心上，她平常很少锻炼，运动会之前也没有刻意做准备，所以在跑完400米后出现脸色惨白，快要喘不过气的情况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就在她思考着走完剩下的600米会不会很丢人时，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他说，“漼漼，我陪你一起跑。”

　　岑遇在跑道外陪跑，“漼漼，不要只用嘴巴呼吸。来，吸气用鼻子,呼气用嘴巴，一开始你可能不太习惯，但这个方法很好用。”

　　叶漼漼试着调整，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有岑遇在身侧，要走完剩下的600米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叶漼漼只能拼尽全力，可脚步还是越来越沉，后来她不得不停止跑步改为步行，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岑遇说，“岑遇，我、我得缓、一缓才行。”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叶漼漼此刻的摸样简直惨白到了极点。

　　岑遇跟着放缓脚步鼓励她，“漼漼，还有400米，再坚持一下就到终点了。”

　　叶漼漼没回应。

　　她抬眼望了一下终点，剩下的不过一圈跑道，可终点看起来遥不可及，她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清醒着到达。

　　*

　　岑遇太过显眼，他的陪跑吸引来众多异样的眼神。

　　叶漼漼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慌张，“岑遇你、你还是直接去终点、去终点等我就好。”

　　“没关系，我陪你。”

　　“我不需要！”

　　叶漼漼太过担心岑遇陪跑一事被太多人的看见，最后传到沈淑秋的耳朵里，在岑遇说出那句话后，她立即回了四个字。她的语气不同以往，有种陌生的冷硬，听得岑遇一愣，可他也没想太多，以为叶漼漼当下处于痛苦状态所以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选择沉默地陪着她。

　　只是没走几步，他听到叶漼漼又说，“岑遇，你去终点等我好不好？太多人看着了……”

　　这回她的嗓音听起来明显的可怜。

　　岑遇明白她的顾虑，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叶漼漼小跑着跑远。

　　*

　　岑遇果然在终点等她。

　　顾嵇也在。

　　不用于岑遇的眸中带着浅淡的温柔笑意，顾嵇的视线尖锐得让她难以忽视，他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她想躲都没地方躲。

　　她只能看着岑遇。

　　只有岑遇正对着她笑。

　　最后的冲刺阶段，叶漼漼拼尽全力，刚跑过终点，她心神一松，脚下立即发软，踉跄间被人扶了一把，她还没看清楚人影，郑莉君已经冲过来扶住她，岑遇也小跑着走到她面前，低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叶漼漼摇了摇头。

　　后来岑遇因为诵读广播稿被同学叫走，叶漼漼被郑莉君扶着沿校道缓走，遇到林荫处坐下后，叶漼漼喝了两口水，感觉自己整个人终于缓了过来。

　　她没什么说话的欲望，郑莉君却在说个不停，她说岑遇对她很好，她说岑遇很优秀，她说岑遇的声音很好听……

　　叶漼漼只觉得烦躁。

　　后来她强行插入一个话题打断，“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在高中谈恋爱会怎样？”

　　郑莉君想了想，“打断腿？”

　　似乎是在忽然间想到什么，郑莉君睁大眼睛，“漼漼，你也要担心这个吗？岑遇可是年级第一，就算你家里人知道了，怕是也会乐见其成吧？”

　　“7班不是有一对班对吗？两个人都是学霸，听说两个人的家长平常送东西到学校，还会给对方准备一份，想来都是默认他们交往的了。”

　　“我又不是学霸……”就算她是学霸，沈淑秋估计也不会允许她在高中谈恋爱。

　　郑莉君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她只能说，“家长们最看重成绩了，只要你的成绩不下滑，估计他们也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的成绩还是在进步啊。”

　　叶漼漼笑了笑。

　　*

　　运动会为期三天，不用参加运动项目的同学相当于有了三天假期，期间学生们虽然不能随意离开学校，但是很多同学都找到了自己的乐趣，譬如热爱学习的同学带了书本在林荫下学习，热爱拍照的同学拿着自带的相机东奔西跑，热爱和朋友玩乐的同学则成群结伴地逛校园，各种嬉闹……

　　叶漼漼坐在运动场四周的座位上，她膝盖上摊开一本近期的错题集，但是她的思绪根本就不在错题上。

　　她正看着远处发呆。

　　岑遇诵读广播稿的声音正回响在校园内，叶漼漼搭了个眼帘遥遥望向主席台所在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岑遇的身影，她侧耳仔细听了几分钟，放下手的时候察觉有人在她身后坐下。

　　回眸一看，她有些愕然。

　　顾嵇无视她的愕然，表情依旧冷淡，“你喜欢他什么？”

　　叶漼漼沉默，可沉默并没有阻断顾嵇尖锐的提问——

　　“他成绩好，还有呢？”

　　“让你成绩也很好，还有吗？”

　　还有吗？

　　少年的鄙夷溢于言表，何必反问，干脆再骂她手段卑劣且下作。

　　叶漼漼猛地合上错题集，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嵇，几秒过后，她唇角微微一勾，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

　　关你屁事。

　　叶漼漼第一次对别人说这样的话。

　　人前的她总是乖巧文静，这样带着秽词的话她还是头一次没有放在心里说。

　　出口之前，她尚且有些忐忑，可出口之后……

　　有点爽。

　　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嵇当时的脸色很不好，但叶漼漼也并没有挽救这点关系的意思，她扔下那句话，旋即离开座位走向远处的树荫之下。

　　*

　　半个月后，老吴在班上宣布校庆即将来临的消息，还说班级被抽中，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出一个项目去准备校庆当天的晚会。

　　街舞，诗歌朗诵，话剧表演，独唱，团舞……

　　同学们提了很多建议，但没想到最后呼声最高的竟然是旗袍古典舞。

　　旗袍古典舞是什么舞？

　　叶漼漼还没有大概理解，老吴已经很愉快地拍板，决定采用旗袍古典舞的形式参加晚会。

　　流程推进得很快，形式定下后要确定跳舞人选，尽管叶漼漼已经努力低头降低自身存在感，但或许上次跑女子1000米被围观给老吴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次老吴很热情地叫了她，“漼漼？”

　　叶漼漼慌张摆手，“不了不了，我四肢不协调。”

　　“没事没事，一教就会。”

　　“……”

　　叶漼漼只得应承下来。

　　傍晚时，叶漼漼和岑遇抱怨这一事，岑遇却在笑，“漼漼，就当是去玩好不好？玩玩没关系的，距离校庆晚会还有半个月，距离期中考也还有一个月，这两者完全不冲突的。”

　　“有冲突，训练是在傍晚，如果我傍晚去跳舞了，那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学习了。”叶漼漼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我不想半个月都看不到你。”

　　“怎么会看不到？中饭和晚饭我们都一起吃啊，怎么会见不到？”

　　“时间那么短……”叶漼漼皱眉。

　　岑遇笑容更满，“回家以后你还可以给我发信息聊天啊。”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叶漼漼长叹一口气，萎靡地趴在桌面，“我真的不想参加，我不喜欢运动，上次跑女子1000米我还心有戚戚，休息半个才刚缓过来一些，现在又要参加什么旗袍古典舞，想想都觉得有压力……”

　　头上忽地一重，轻轻的滑动，奇怪的感觉。

　　叶漼漼身子僵住，眨了眨眼——

　　岑遇正在摸她的头。

　　他一边摸她的头发，一边笑着看她，“是啊，我们漼漼近期辛苦了。”

　　我们漼漼，近期，辛苦了。

　　嗯。

　　叶漼漼用力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竟然有点发热，鼻子也有点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