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春之雨》霁见

14、char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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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铃响起，又一节课间来临。

　　顾嵇盯着前面空空的座位，眉头轻轻蹙起——叶漼漼已经消失了整整一节课。

　　她会去哪里？

　　她能去哪里？

　　还没有什么思绪，叶漼漼忽然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顾嵇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的座位走来，走近了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的不好。

　　叶漼漼没给任何人眼神也没跟任何人说话，一回到座位她就立即枕在了自己的双臂上，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抬起头来。

　　后来上午的课程结束，班上的同学逐渐离去，有的人回家，有的人去饭堂吃饭然后回宿舍午睡。叶漼漼没有胃口吃午饭，她打算直接回宿舍午睡，正当她收拾好桌面打算离开教室时，有人站在窗外喊她的名字，“叶漼漼。”

　　班内的细小杂声因这一嗓音在瞬间里消失。

　　整间教室有种异常的安静，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朝窗边看来。

　　叶漼漼也转头望向窗外，岑遇站在那里，一与她的目光对上，他清秀的脸上便多了点浅笑。

　　某种细小的讨论声如同从远处而来的雨点，迅速铺满了整间教室。

　　叶漼漼刻意忽略那些窃窃私语，轻声询问岑遇找她有什么事情。

　　岑遇递给她一小袋白色的物品，又笑了笑，“你忘了这个。”

　　是校医开的那袋感冒药。

　　透明的胶袋上还贴着写有她名字和班级的标签。

　　叶漼漼平静地伸手将药接过来，低声道谢。原以为她与岑遇的交集到此为止，没想到岑遇把东西给了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端详她的神色，几秒以后有些小心地问了句，“早上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什么？”叶漼漼没反应过来。

　　“你当时没等我，我想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如果有冒犯，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岑遇表情认真，语气听起来也很真诚，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懈可击。

　　但叶漼漼此刻莫名讨厌他。

　　明明他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乐于助人呢？

　　真让人讨厌。

　　这点讨厌从少女清丽的眼角眉梢里透出来，最终演变成了一个虚假的场面微笑。

　　叶漼漼小声地说没关系。

　　她的声音绷得有些紧，耐性几乎要消失殆尽。

　　当下叶漼漼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局面。

　　尽管岑遇是个优等生，容貌不错，品行也不错，但叶漼漼只觉得他烦人。岑遇的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她与他根本就没说过多少句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他说过的哪一句话道歉。

　　*

　　岑遇走了。

　　临走时他听到叶漼漼笑着和他说拜拜。

　　少女五官清丽，笑容柔和，虽然脸色苍白，略有病态，但她有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眼尾微微泛着红，模样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像淋了雨的家猫。

　　他忽然很希望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也许日后会有机会。

　　这样想着，岑遇笑着回了句，“再见。”

　　*

　　少年带着美好单纯的愿望离开，殊不知，他才转身，少女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眉眼倦怠，心不在焉，手里拿着的书不小心掉在地上，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这点声响使得叶漼漼的心情越发糟糕。

　　她身子僵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落在脚边的书，却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愿。就这样过了好几秒，她缓慢地将视线转移至桌面。

　　桌面已然整齐，但叶漼漼还是强迫似的让自己将书本和文具以及水杯再次进行整理，确保它们摆在让她感到舒适的位置，她才从教室离开。

　　*

　　过了12点的饭堂并不拥挤。

　　叶漼漼买好饭菜，走到角落坐下。

　　没吃几口，她察觉有人在隔着她隔壁放下了餐盘。

　　叶漼漼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当发现那个人是岑遇后，她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紧。

　　岑遇倒是神色平常地和她打招呼，“好巧，你也是在这个时段吃午饭？”

　　叶漼漼有点不太适应，“……是。”

　　明明他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但是岑遇为什么能表现出跟她认识了很久的熟络样子？

　　叶漼漼想，为了避免尴尬，她应该吃完离开了，可就在她端住餐盘想要离开时，有几个陌生的同学从她旁边路过，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每个人路过时都笑着和岑遇打了招呼，看起来都与岑遇相识，有的人还好奇又友善地打量她，视线故意在她与岑遇之间来回移动，眼睛里闪着暧昧的光芒，嘴里发出起哄的声音，又将步伐刻意放慢，似乎在等什么好戏发生。

　　叶漼漼感觉某种不适感正在加重，但此时似乎又不是适合离去的时机，她只能窘迫地避开那些视线，低头默默吃饭。

　　午饭索然无味。

　　叶漼漼没什么胃口，她恹恹地扒拉着饭菜，心想岑遇的人缘似乎也很不错。

　　成绩，外貌，品格，人缘，岑遇的一切无可挑剔，看起来都很完美。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惑。”

　　岑遇忽然对她说话，“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叶漼漼微微侧脸，她盯着岑遇看了好几秒，就在对方神色逐渐变得不太自然，最终别开脸转移视线但很快又转回来看她时，她忽然莞尔，“的确有几个问题，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

　　叶漼漼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跟一个陌生人聊那么久。

　　她和岑遇在饭堂里一直待到午睡铃响，抬眼时发现食堂只剩下几个人，食堂阿姨们已经开始清扫卫生，地上都是混合着洗洁剂泡沫的冲洗液。

　　他们离座匆匆去处理餐余时被某个食堂阿姨骂了一顿，大意是小情侣应该好好吃饭，在饭堂里歪歪腻腻地相互喂饭实在有伤风化，从下课吃到午睡铃响更是浪费了家人努力赚钱供书教学的一番苦心……

　　食堂阿姨絮絮叨叨，叶漼漼听不下去想要辩驳几句，不过岑遇抬手阻止了她，最终他们顶着阿姨的骂声逃出了食堂。

　　在校道时他们相视而笑，等走到下一个分岔路口，巡视午睡的老师站在宿舍楼上大声催促他们走快一点，叶漼漼笑着对岑遇挥了挥手，然后他们转身背对着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朝着宿舍楼狂奔而去。

　　*

　　叶漼漼午睡醒来时发现她的嗓音变了。

　　后来的整个下午，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她每隔几分钟就要擤一次鼻涕，这样的动作太过频繁，导致她的鼻子被擦得通红，临近破皮。

　　叶漼漼不得已吃了校医开的药，代价是她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都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直到顾嵇在晚自修结束时将她叫醒，喊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叶漼漼为了提神故意踩着顾嵇的影子往前走，这次她走在顾嵇的身后，和往常跟不同，顾嵇不是很习惯，只走了几步就回头看她。

　　叶漼漼与他目光相接一瞬，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用沁着水雾的眼睛无声地询问他为什么停下了。

　　顾嵇没回答，但他自动走到她身边，走到靠近车辆行驶的那一侧，然后对她说，“走吧。”

　　叶漼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这当中的气氛过于沉闷，叶漼漼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又开始打架时，顾嵇忽然说了句话。

　　她以为自己听错，正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顾嵇确认，没想到顾嵇竟然重复了刚才所说的问句，“你是怎么认识岑遇的？”

　　“这重要吗？”

　　顾嵇看了叶漼漼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漼漼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冷淡。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快到小区门口时，叶漼漼又开始踩顾嵇的影子，这行为多少有些幼稚，但顾嵇由着她，也没说什么。

　　到居民楼下时，顾嵇又问了个问题，“今天还补习吗？”

　　叶漼漼皱眉，她端详眼前清瘦挺拔的少年，答非所问，“顾嵇，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有点不同？”

　　“……哪里不同？”顾嵇的嗓音有点不自然。

　　“你问题太多。”

　　“……”

　　“既然你问了我那么多个问题，礼尚往来，那我也问你一个。”叶漼漼缓步凑近顾嵇，在顾嵇的身体因躲避她而不住往后倾斜时，她微微笑，“顾嵇，今天中午在饭堂，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少女嗓音软糯，笑容却恶劣。

　　在这样的时刻，她常常口出惊人。

　　顾嵇心下明白，叶漼漼又在捉弄他。她对他总有这样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时刻。今天，他看到她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岑遇。

　　岑遇适应得很好。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叶漼漼眨眨眼，似是好奇，又似是疑惑，“如果你不是在盯着我，那你是在盯着……岑遇？”

　　“我没有。”

　　叶漼漼笑容逐渐古怪，“难道你……”

　　顾嵇冷着脸，“我不是！”

　　叶漼漼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然后彻底消失，倏而过后，她转身往前走，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不是就不是，有必要语气那么凶？……”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又一个问句出现了。

　　叶漼漼不是很想搭理，她脚步不停的往楼道里走，就在她要进入楼道之时，她的手肘被人一手攥住！

　　对方力度过大，叶漼漼感到一阵疼痛，她震惊地回眸，顾嵇正神色冷冷地盯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放开我！”叶漼漼努力挣扎，可惜挣脱不掉，她只能无奈地反问，“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的感冒。”顾嵇嗓音低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自己？”

　　叶漼漼愣了一下，她迅速解释，“这只是普通感冒，每个人每年都会感冒几次，我这次不过是碰巧……”

　　叶漼漼忽然停止挣扎。

　　顾嵇的表情表明他知晓内情。

　　几秒钟后，叶漼漼用力甩掉顾嵇的桎梏，眼神冷厉地看着他，“不关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