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记》飞月光

6、定数使然

　　那天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可以四处走动了。

　　安若云离开之后我心烦意乱，他并没有告诉我名字的由来——我心烦。

　　碧清池我已不知道呆了多少年，记忆中似乎只有这一池深绿的水和远处迷蒙的烟雾，偶尔灵光闪动时会有一个眼神出现，深邃却模糊。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是稍纵即逝，令我无法专注。

　　张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知何时起，会有人来碧清池附近走动。

　　一日晌午，十几个人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东张西望。他们手中是各种各样的工具，但是一脸迷茫。

　　“围墙要修葺，池中的望云亭打扫清理，雕花的栏杆重新上色，亭中的石凳再打磨打磨……”管家耐心地一面说着，一面指着池中的水，“等这些都收拾停当后，再慢慢打捞池中的脏东西。”

　　有两个人面露难色说道：“管家，这碧清池传闻不干净，我等来此，可有危险啊？”说着还不停地到处看，引得另外几个人也都纷纷莫名地害怕了起来。

　　“一派胡言！”管家大声呵斥道，“再敢胡说，打断你的腿！这些个街头巷尾的流言，可是能信的？”

　　“但是……”那人苦着脸，不敢多说，却又觉得心慌。

　　“赶快将这些活计做好了，公子有赏！”管家一面劝慰着又不时地威胁，“耽搁了时日你我都不好交差。”

　　众人无奈，只得纷纷点头称是，各自忙碌了起来。

　　我觉得好笑，张公子为何心血来潮要折腾这些？难不成以后要常来？莫说是修葺，就算全部毁掉重建，也很难去掉这里的阴气——当然，他们无法知晓。除了各路妖怪，神鬼也是不可捉摸的，我在这里这么久，近几天来也算开了眼了。

　　围墙上的墨绿色青苔厚厚的，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家丁们几下子就将它们除去了。还有零星的墙头小草，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的东西伴着我的些许回忆，无法遗忘。

　　雀儿烦躁地用头顶我的手，发出愠怒的叫声。

　　“有什么办法，这里是张府。”我喃喃自语，“咱们能怎样？”

　　家丁们干得上了手，很快地，状态热火了起来。一个年轻人用镐头轻轻除着墙根的杂草，嘴里嘟囔着：“有钱人家就是爱折腾，这么干净的宅院，还需要如此劳师动众，也不拍惊扰了鬼神……”

　　另一人听闻后大惊失色，急忙打断了他：“快别胡说了，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心里一慌，手中动作不由自主加快了起来，“赶紧做完这些伙计拿了赏钱，离开就是。”

　　“怎么，难道真有鬼神不成？”原来那年轻人只是偷懒怕干活，一时性起顺口胡说，一听有人应答，不禁好奇起来。

　　那中年人不再言语，只是低头做事，面露惊慌之色。

　　年轻人却突然心血来潮嚣张起来：“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鬼怪，若是真有，为何我就从未遇见？”

　　边上知情人头也不抬表情漠然，自顾自低头做着手中活计。

　　年轻人见状只得悻悻作罢。此时天边一朵火烧云正红得灿烂，霞光照射着碧清池周遭一切，池水泛着粼粼波光。

　　我知道天快黑了。只要夕阳一落，夜色会瞬间到来。谁知道会有什么？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三三两两收拾东西要回了，年轻人老大不情愿跟在后头，嘴里嘟嘟囔囔地。

　　一条曲折的小径通往张家大宅院，这其中要穿过花园和几间后院的厢房。房前花草树木众多，张家因此花费了不少功夫。

　　那年轻人百无聊赖地拖拖拉拉跟在最后头，却听得有人偷偷在身旁笑。他一扭头，不远处一妙龄女子红裙绿衫，笑容妖娆，手中一枝茶花正艳。

　　这一望他呆住了。

　　我心里纳闷：“雀儿，这是谁？最近邪得很？这么多不认识的，以前都藏哪儿了？”

　　那女子眼神专注，水汪汪地仿似要滴出水来，看得那年轻人登时手足酥软。他痴痴地站定了，其余人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

　　“今夜子时，这里等……”那女子红唇微动，轻轻吐出几个字，转身走进了身后一间厢房之中。只见珠钗摇晃，裙摆拖拽，身后留下的是无限春色和那人收不回的目光。

　　“雀儿，子时咱们去看看？”我若有所思。其实还没想明白自己名字的事，这会儿已经快要忘记了。

　　身边空落落地，雀儿不知去了哪里。

　　能够自出走动走动，索性去张府中逛逛。夜色中有阑珊的灯火，张家的宅院错落有致，显得分外肃穆。

　　安若云说过，张家是书香门第，爱花草爱玉石。然而张生性格豪放不羁，日日醉酒，倒是让我颇为好奇。

　　转眼我就到了张生屋外。

　　屋内一切尽收眼里，不需要进去。说起来，张生为何看得见我倒是件趣事。

　　靠窗的几案边，张家公子全神贯注正在书写着什么。我歪歪头，那字体端正秀丽，饱满大气，笔锋中透着股豪放之气。

　　忽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的。我仔细端详着屋内人的容貌神态，与周围一切陈设。

　　“相公，喝杯茶。”新夫人从屋内帘后慢慢走出，手中端着个茶盏。她新为人妇果然面色红润，之前的娇羞转换成了娴静与坦然。

　　张生闻声后停笔，起身接过茶盏，笑吟吟说了句：“娘子体贴，为夫感激不尽。”

　　新夫人微微红了脸：“相公说笑了，只是香茶一杯，何来感激一说？”

　　张生从容抿了口茶汤，眼神却不离她的面庞：“几日来得娘子照顾，小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说着，轻轻将茶盏置于身后的几案之上。

　　新夫人低头不语。张生走上前，双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拥入怀中。

　　我欲转身离开，想马上回到望云亭。下次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见了不该见的，扰了心性。

　　一路穿过来时花园的小径，远远地，黑暗中似有个影子踌躇不前。只听得“吃吃”几声娇笑，似有个女子声音隐约说道：“你来了？”

　　我心想着不对，心中一急，眼瞧着晌午做活计的年轻人发痴地站在那儿，只是盯着白日见过的那女子，两脚长了钉子似的。对面屋前，一女子面含春风，眼露媚态，招手正唤他进去。

　　不是妖便是鬼。我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看他就此被缠住，迷失心性？

　　年轻人缓缓迈步，梦游似的走了过去，在那女子面前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望着她。

　　“好个俊俏的小哥。”她笑起来，邪气尽显，一只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随我进去吧……”

　　我看不下去了，正准备抬手放一阵白烟，忽听得身后却有人说：“别去管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关你甚事？”

　　又是你！我摇摇头，还是将手抬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不可！”

　　我气急败坏把手抽出来：“安若云，我要救他！你别多管闲事！”

　　“救他？”安若云冷笑一声，“这是他的定数。你今天救了他，改日还是一样。可得罪了各路鬼神，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转头再看时，那屋前二人已消失不见，想来是已经进去了。

　　“他会死吗？”我怅然若失，周围一片寂静，屋内私有切切的笑声传出，暧|昧无比。

　　安若云笑了起来：“难为了你为他操心，只怕他情愿死在那屋里。”

　　我气得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自从这只狐狸出现之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了，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正常地像往常一样悠哉悠哉。

　　“难怪张家为了你情愿封锁后花园，可惜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安若云挡住了我的去路，凝视着我：“阿君，多年之后，你可还记得当日情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什么当日情形？”

　　他缓缓靠近了过来，剑眉星目地令人头昏目眩：“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忽听得一声雀鸣，只见眼前蓝光一闪，安若云随即避开后轻描淡写弹了弹手指。

　　雀儿一定以为他要对我不利，于是暴怒之下完全忘记了上次的教训——果不其然，它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我发怒地说不出话，急忙跑去抱起雀儿。它羽毛散乱，喘息着，眼神中却毫无惧色，只是愤恨不已，发出低低的吼声。

　　“好雀儿，我没事。”我安慰着它，一面转头骂道，“你这只狐狸，下次少来碧清池！”

　　安若元面无表情在我和雀儿面前踱着步：“上次警告过你的九头鸟了，是它自己不知死活。还有，你以为我想来么？我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