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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思甚了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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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歌坐在一间小小的耳房里,听茗谦双眼通红地说起这一年西去的经历。
“……少爷把以葭小姐送到她亲生父母在凉州的别业里,停了一日,便要回长安。以葭小姐说多亏少爷一路护送,才让她回到生身父母身边,便设宴款待少爷。宴后少爷便启程,可还未走出凉州,少爷就开始心绞吐血。”
听到这里,岱歌才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蹙起眉头。
“可少爷非说无碍,执意前行,我们这些人里又没个懂医术的,只好跟着继续走。可刚到凉州城外的驿站附近,少爷就晕倒了。我们连忙请医生来为少爷诊断,可前前后后花了近十日功夫,不但没诊出个准确结果,少爷的脸色反越发苍白,还隐隐散着死气。”茗谦擦擦眼泪,努力平复了心情,继而道:“那几日.我看少爷身子实在虚弱的厉害,想是不是该请以葭小姐帮帮忙,毕竟她就在凉州。大家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让少爷暂住在驿站里,由我和其他两个兄弟去找以葭小姐求助。我们骑马返回凉州,还未走到以葭小姐所在的地方,却看到一个年迈和尚在药堂外坐诊,面前围了许多百姓。我想着这么多人都来看病,这位大师定有极高的医术,便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问。谁知说了少爷的病症,那和尚却说并无大碍,只要在凉州养病即可。我想他定是庸医无疑,道了声谢便要离开,可他却叫住我,问我是不是长安人氏,我说是,他又问病人是不是要往长安去,我也说是,他便说让我等上半日,傍晚就随我去为少爷医治。我想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信他一回,让一个兄弟等他至傍晚时分,之后带他回驿站为少爷诊治,自己和另一个兄弟则去找以葭小姐,可凉州太大,之前来的时候有少爷带路,我们打听了半天,竟找不到以葭小姐所在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得回了驿站。我们回来后,那老师父也随后过来,都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少爷果然是个有福的,那古里古怪的病竟真的被老师父诊了出来。”
岱歌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却毫无感觉,盯着茗谦缓缓地问:“他得的……是什么病?”
茗谦苦笑一声,“老师父说,侵扰少爷身体的不是病,是一种叫‘缱绻’的蛊虫。我说不可能,一路上我们所吃所饮皆为自备食物,蛊虫之说完全是无稽之谈。老师父又问我们可曾饮酒,这种蛊虫嗜酒,在酒内近乎无色,身量微小,若非有心,否则极不容易被发现。我们回想了一番,一下想起少爷最近一次饮酒就是在以葭小姐设的宴席上喝了三杯,之后便再没碰过酒水的。老师父笑了笑,问我们少爷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名字不叫以葭,也住在长安。岱小姐和少爷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出行的大家伙儿都有目共睹,可这话从这么个老师父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奇怪了,我们问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说这‘缱绻’,是从西南苗疆炼制的蛊虫,成对出现,二虫不能分离过远,一旦超出所许范围,便会在宿主体内作祟,引发吐血、谵妄、昏迷等多种病症。此种蛊虫多为女子使用在男子身上,一旦男子远离其身,便会心痛难忍,若强行离开,便会催动蛊虫,引发昏厥,这蛊本是苗疆古老之法,早被众人忘了去,所以医生们诊断不出也是情理之中。”
岱歌一字一句地道:“所以说,这蛊是佟以葭给何邶下的。”
茗谦愤恨道:“除了她,还能有谁能有机会接近少爷!”顿了顿,又道:“老师父给少爷用了些药,少爷竟慢慢清醒了过来,只是心痛仍无法缓解,他问老师父如何才能将蛊虫逼出,所用时间又需多久,可否在一月内医治好,因回长安还有要事。老师父摇头,说这蛊名为缱绻,是极难缠的蛊毒,需先用麻药麻痹蛊虫,再以蛇毒并上其他烈性药材催吐,才能将其逼出。可这虫顽固,需服下大量麻药,而后的蛇毒等对人的身体伤害也十分巨大,从施治开始到调养身子结束,大致得一年半的功夫。少爷听了,沉默了很久,直到第二日才说请老师父施治,嘱咐我们不要将此事透露给长安这边,只说凉州车马云集,热闹非凡,要在凉州多待些时日。”
岱歌若无其事地拂了一下眼角。
“我们不忍心看少爷遭此大罪,便瞒着少爷告诉了夫人,夫人听闻后连忙赶来,见少爷气色憔悴,哭的像个泪人。此后夫人每隔一月便来凉州看望少爷,可每每见少爷,都看出少爷比之前又瘦削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少爷还强撑着疼痛问岱歌小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等着他回去,又问为什么小姐不给他来信,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您是知道的,那段时间您总不来府上,偶尔来看夫人也是坐一会子就走了,根本不问少爷的近况,夫人想你们之间约是出了罅隙,也不知如何调停,又不敢刺激少爷,只得说小姐随太老爷出门游玩去了,少爷这才放下心。”
岱歌终是没忍住心中的涩意,咬着唇流下泪来。
茗谦也流着泪道:“随着蛊虫的催出,少爷身子有所恢复,可吃了那么多虎狼药,便是日日补药大碗大碗的喝,也得养许多日子。但何少爷竟在无意中听到了回家探亲的老杨说到小姐和原家公子定了亲,非要催着回长安,老师父认为少爷此时上路实为不智之举,便给他吃了一种有昏睡作用的药,可让少爷在睡梦中得到休息。这药共要施用五剂,少爷打小身子骨壮实,吃了四剂后气血便回归的差不多,征得老师父同意后,带着我们马不停蹄地回了长安。那天回到何府已是深夜,少爷不想打扰小姐,在湖边的亭子里坐了许久,天快亮才回房休息。翌日又起了个大早,听说小姐要去庄子上试嫁衣,急忙叫上夫人去了布庄,这才最后遇上小姐您。可您……”
可她却对何邶态度十分恶劣,不但言辞激烈,还次次推开他想握住她的手……岱歌闭上眼睛,怪不得他比之前瘦了那么多,她竟还愚蠢地认为他离了长安开始放纵不拘、耽于酒色。
她只问茗谦:“何邶在哪?”
茗谦指了指门外,“三日前夫人哄骗着少爷吃了第五剂药,眼下正在房中昏睡着。”
岱歌丢下茗谦急忙跑去何邶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一步步到他的床前,弯下腰凝视着他的脸。
他同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五官俊俏如往常,只是眉骨高了不少,脸庞也脱了稚气,看着愈发的英气逼人。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额头和眉宇,低声笑着问:“你怎么比我还傻?”
他安稳地睡着,对她的嘲笑不置一词。
岱歌只笑了一下,便在也笑不出来,抱着他的肩膀抽噎道:“我和原砺退亲了,若你愿意,我就带着嫁妆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擦了一把眼泪,又怒冲冲道:“你要是敢嫌弃我,我就出家当姑子去!让你后悔一辈子!”说完这话,她似乎有些出气,跟他咬耳朵,“何邶……我们都被佟以葭那个坏女人耍了,你要不快点好起来,咱们怎么找她报仇……”
何邶微微动了动眉毛,岱歌连忙捂住嘴:“吵到你了……对不住……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她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若鸿毛的吻,未语先笑,“ 这就当是我给你赔罪道歉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