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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本楚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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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歌顺风顺水地活到这么大,该当是老天看不惯她这样一帆风顺下去,偏要给她加点磨难折一折她的福气。
佟以葭不是佟飞亲生女儿一事,竟慢慢地在何府的下人嘴里传了开来。佟以葭早在十岁那年便知道自己并非佟飞亲骨肉,对此她一直讳莫如深,可如今一直竭力掩盖的事被人议论纷纷起来,心中因养父去世、亲事被退而生的戾气堆积得越发膨胀,几欲爆发出来。
可她一想表哥温文有礼待她亲切的模样,不愿让他知道自己太多隐事,便生生忍了下来,仍是一副温柔大方的处世姿态。可没过几日,她竟然听茗谦跟别的小厮说少爷欲娶唐小姐为妻,夫人听了欢喜的不得了。
唐小姐?就是那个整天跟在表哥身后问东问西不知礼数的唐岱歌么?佟以葭恨得握紧拳,同是无父无母,凭什么她就受众人欢迎喜爱?就连一向待人不冷不热的表哥,看唐岱歌的眼神都是藏着脉脉柔情的。凭什么她被忽视、被议论,甚至还要被送回那不知贫富的亲生父母身边?
佟以葭看着廊外一片灼灼然的凤凰花,心中蔓延着一片赤盛的妒火。
三个月后,何夫人把佟以葭叫到了身边,交给她一封从鄯州府寄来的信,并说了她的真实身份:“……你父亲怕你受委屈,曾委托我替你好好寻找父母,花了这许多功夫,总是找着了。他们如今在鄯州经商,在凉州、随州那一带都有不小的家业。听闻你在长安,你母亲执意要来接你回家,被你父亲劝住了,我也怕你心中有结,没让他们派人过来接你。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真想回到他们身边,就来跟我说一声,我让何邶送你回去。”
佟以葭僵硬地向何夫人道了谢,慢慢走回房里。呆坐了半晌,她打开信封,木然地读了亲生父母写的拳拳之语,又看到信封里附的一张绘有一枚环状水玉的宣纸。她摸了摸颈子,这枚水玉是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父亲说这是她出生时亲手给她系上的,可这显然是父亲说的谎,那么……这水玉就是她的固有之物。所以,她不姓佟,跟何家没有任何关系,还是唐人百倍千倍瞧不起的胡人之女。
老天对她真是盛情啊,从生下来到如今,什么样的厄运都让她尝了个遍。她自嘲地收了书信,却听到侍女通报说岱歌小姐过来了。她的眼中皆是厌恶之情,按捺住内心的妒意,带着笑问岱歌所来何事。
岱歌兴冲冲地问她找到亲生父母高兴不高兴,她顿了顿,才说:“算是大吃一惊。”巧妙地带过了岱歌的询问。
她又被岱歌拉着问了许多话,愈发不耐烦起来,也不屑摆起笑脸,向岱歌下了逐客令:“我身子不爽的很,岱歌你就先回去罢,得空我去找你。”
岱歌一愣,嘱咐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她转身的刹那,佟以葭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惊吓,心中竟有些得意。
傍晚她一个人在后花园踱步,却看到何邶和岱歌坐在湖边柳树下说话。好奇心作祟,她慢慢走了过去,听到何邶道:“以葭走后,我就向爷爷提亲。你想要什么聘礼?”
“哪有你这样的!”岱歌红着脸捶他的肩膀,“我才不要你的聘礼。”
她看见何邶收了笑,一把捉住岱歌的下巴开始吻她。她连忙走开,脑中烙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十指。
这一夜,佟以葭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她望着窗外的明月,觉得很不甘。
过了几日,她把岱歌叫过来,说:“我听说和你跟表哥快要成亲了。”
岱歌脸一红,嗫嚅着说她听别人乱讲。
她冷笑一声,甩给岱歌几页纸。岱歌问这是什么。
“我亲生父亲是胡人,他和波斯王室的人熟识。”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嫁给何邶,我就向京兆府告状,说何家勾结外族,意欲谋反。”指着书信下一方刻有特殊印记的标识,“你大可以去问何邶这是什么,我想他应该知道波斯的图案。”
岱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拿起纸张一看,全是不认识的外族文字。她强撑着笑问她:“以葭,你开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厉声打断她,“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在一起!我讨厌你!”
岱歌脑中一片空白,“你想怎么样?”
她冷漠地扫她了一眼,“你发誓,永远不会嫁给何邶。”
岱歌抿着唇不说话,她也不强迫她,“好,我这就去找京兆府尹。”
果然,当她走到门口时,听到岱歌颤抖的声音,“别……”
逼着岱歌发了那个誓言,她释然似的一笑,递给她一页笺子:“把你说的写下来,按上手印。”
岱歌如她所愿。
她拍了拍岱歌的脸,邪恶地微笑起来:“十日后我便走了,届时何邶会送我回去。不过……就算我不在这里,你最终嫁了谁我都会知道,若食言,结果么,你一定知道的。”
十日后,何邶护送佟以葭西去,何府上下出门相送,岱歌则于前几日生了一场重病,整日昏迷不醒,更不曾出门相送。
可等岱歌彻底痊愈,何邶也没有回来。偶然中她听到伯母说何邶在凉州住了下来,待细问时伯母却草草带过,似是不愿多讲。
她了然。西去迢迢,身侧又有佟以葭这样的美人相伴,何邶便是变了心,她也能够想到。只是那一桩夭折的婚事,她始终没有勇气向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