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此间野心难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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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幽静，朝鹿与商臻在树上坐到了天明，下方的士兵过来叫他们赶路了，两人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熬一夜对于朝鹿来说并无大碍，打仗的时候她经常几天几夜不合眼。此刻却有些担心商臻，这个少年年龄还小，在雾气甚浓的树上坐了一夜不知道还吃不吃得消，她看向一旁抚平衣服褶皱的少年：“你无事吧？”
商臻抚平了衣服，又伸手将朝鹿的衣服上的褶皱扯平，眼神淡淡道：“无事。”
朝鹿看着一旁起床准备赶路的士兵，回头问道：“我们要赶路了，你呢？”
商臻定定的看向朝鹿，眼神平静，却让朝鹿无端觉得有些可怜，好像她几年前捡回去的那条小狗，她未犹豫便道：“算了，反正你家也住京城，和我们一起走吧。”
他们在前一段路就和汪直分道而行了，本来预备着在这里等待截杀，谁能想等来的是商臻。她想：大不了与汪直汇合之前就让商臻离开吧。
如此一来，顶着众人怪异的眼神，商臻就这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都是行军打仗的老兵，除了一同而来的田阿狗，大家一直埋头赶路，队伍训练有素，很快便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小城，出了小城便又是一片荒野树林。
因为朝鹿给众人介绍商臻是她弟弟，所以每夜他们两人都是睡在一个帐篷里，不过令朝鹿庆幸的是，帐篷空间富余，不至于还像住在山洞里的时候那样拥挤，需要互相挨着睡，而是各自睡在一边，相安无事。
行至京城外的一片山坡时，田阿狗骑着小马驹上前来，拉着朝鹿的衣袖，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大人您看，那是我家的村子！”
朝鹿顺着他的手放眼望去，只见小村庄里一片宁静，有农人在田野里干活，房子的烟囱升起白烟，飘来阵阵菜香。田阿狗又兴奋道：“那个！那个红色的有点矮的房子，是我家的！”
朝鹿一眼就看见那个矮房子了。比周围的房子都矮，门前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晒着金灿灿的玉米。她回头看着田阿狗又是兴奋又是想哭的神情，伸出手拍拍田阿狗的脑袋，“若以后有空，我就带你回来看看。”
田阿狗高兴极了，连连点头，眼中的泪花都快掉出来了。
朝鹿暗叹一声。这个应该在父母脚边长大的年龄，却被逼无奈来到战场，刀都握不稳，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队伍并没有为此停留，很快的就经过了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田阿狗骑在小马驹上，依然念念不舍的回头望，哪怕已经连屋顶的一角都看不见了。
朝鹿一甩马鞭，招呼众人道：“加快速度，日落之前要走出这个树林。”
此时残阳西下，橘红的光照在大地和人的身上，骑马在一旁的商臻转头看去，见朝鹿的侧脸映照在夕阳下，染红了头发和眼眸，映得她的眉眼一片柔和。
上一世，某一天黄昏时，朝鹿曾采了一捧菊花抱在怀里，回到家便对他说：“阿臻，等几天我们去城外的村子玩几天，我们去看夕阳。”
他抬起头一脸无知的样子，看着她不说话，朝鹿将手中的花放在他怀里，摸摸他的脑袋：“我带你去看夕阳。”
他低下头去看着怀中娇嫩的花朵，眼中一片讽刺冰凉。
商臻环视周围，那时她说的小村庄是这里吧，原来是田阿狗的家乡。后来他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可那时他再想回头了解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能够淡化一切，抚平悲伤，亦能够添加记忆，让她仇恨他的记忆。
众人进入了一片树林，这里的树长得和其他地方都略微不同，并不是奇形怪状，而是每棵树都高到出奇，站在下面一眼望不到顶。进入了树林后，连阳光都照不进来了，里面很是凉爽。朝鹿自进入林子后就提高了警惕。这里的树杂乱无章，若是有敌人来犯，不利于逃跑。
不利于逃跑，却利于埋伏。
这时一串马蹄声想起，听声音只有单匹，朝鹿伸手示意众人停下，望着马蹄来的方向。只过一会，便见一个穿着红色军装的士兵打马而来，原来是朝鹿手下的人，被她派去了护送汪直那一队里。见他匆忙而来，朝鹿眉心一紧，上前问道：“何事慌张？你们那边出事了？”
那士兵只是有些气喘，身上衣服还是整齐，脸上也并无惊慌，他下马躬身抱拳道：“禀报大人，提督大人说在前方汇合。”
听见此话，朝鹿竟是第一时间看向商臻，商臻面色平静的骑在马上，她回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队伍又开始前行，朝鹿悄悄挨近商臻身旁，犹豫了半天后才说：“你…要不要先回家去？”
商臻微笑看向她：“你会来找我么？”
朝鹿转头看他，面前少年的眉眼温柔，眼波灵动，她不由自主点头：“会的。”
商臻笑得开心：“你说的，可别食言。”见朝鹿再一次点头，他转头打马而去，留下一个白色欣然的背影。朝鹿朝着他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出了树林，便见一列队伍和一辆马车停在路旁，朝鹿喝一声，马蹄加快来到马车前，她下马道：“提督大人。”
马车内的汪直掀开车帘看她一眼，又放下车帘：“走吧，进城。”
“是。”
京城繁华，城墙高耸威严，每一角各自站着守城的士兵，大红油漆的城门大开，门口处是挨个排队检查的百姓。
一行人刚刚来到城门，守城的士兵便上前拦下他们：“来者何人？”
朝鹿将腰间的官符解下递给他，那人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狐疑的眼神绕着朝鹿一行人来来回回的打量，也没下个决定。最后干脆一转身回去，想找领队的给个看法。
这时马车内的汪直掀开车帘，冷声道：“放行。”
那士兵转身回来，看见马车内的汪直，吓得冷汗直流，一哆嗦跪了下去：“小，小人不知是提督大人，大人恕罪！”
朝鹿看见汪直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干脆上前到那士兵身前：“不怪你，快放行。”
那个浑身发抖的士兵抬头看了眼朝鹿，又看了眼汪直，紧张兮兮的起身，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官符双手递还给朝鹿：“是是，小的这就去放行，大人直接过去即可！”
朝鹿无奈一笑，打个手势继续前行。而这时忽见门口的士兵和百姓慌忙的让开一条道路，一群穿着官服的人穿过城门骑马飞快前来。
这些人来势汹汹，身穿暗黄色飞鱼服，腰配长刀，头戴黑纱帽，神情冷峻，气势如虹。朝鹿心中默默念道：锦衣卫。
只见他们停在了马车面前，为首的一人负手向前两步，神情傲慢的看着车帘：“汪大人，好久不见。”
汪直掀开车帘，望向面前的人，挑唇一笑：“万大人。”
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万贵妃的弟弟万通。朝鹿凝眸瞧他，只见此人身量健硕，方脸鹰鼻，眼中精光奕奕，看起来极为阴险狡诈。
万通冷笑一声，用马鞭提起车帘：“汪大人，还请您下车。”
汪直不悦的皱眉，但还是走下车来，站在万通面前。他比万通要高一个头，还偏偏直着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万通：“有何事，你说。”
汪直此人面貌颇为年轻，双眼却深沉，一怒一笑皆有气势，让人无法小觑。万通恨恨看他一眼，重身后腰带上拿出一卷明黄圣旨，声音尖锐道：“跪下接旨！”
这声音刺得朝鹿皱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比西厂太监的声音还尖。她示意众人下马，单膝跪在地上。汪直冷冷看一眼万通，也跪了下去。
万通幸灾乐祸的一笑，旋即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赦曰，近日伺察太繁，政令太急，刑网太密，人情疑畏，汹汹不安！朕心惶恐，一内竖辄危天下平！令就地押解归案！”
朝鹿惊讶抬头，权倾朝野的西厂提督，就这样被废掉了？她转头看向汪直，只见汪直依旧低头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万通将圣旨收起来，拿在手上，对汪直笑道：“汪大人，请吧！”
汪直终于抬头，脸色平静，似乎毫无惊讶，万通最是见不得他这种姿态，恶狠狠道：“给我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此间野心难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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