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平地起波澜》歆·想

6、江湖不见风波定

　　这是钟歆第二次从晕厥中醒过来了，眼睛还有些酸涩，手臂也麻麻的，看来已经上好药了。环顾四周，天已大亮，房间还是自己的厢房，且空无一人，见此，钟歆不由长吁一口气。
　　当时被那电堂堂主救下时，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表演，是被救的欣喜多一些，还是对黑衣人的恐惧多一些？对于自己能瞒过那双鹰眼实在是没有把握，只有耍一个保险招式，晕过去了。幸好自己是低血糖，当时故意在地上趴半天，再猛地起身跑几步，加上本来就有些失血，竟真的赶在最后一刻晕了，这可能是她昨夜最高兴的一件事了。现在，她只需在脑海里过一遍被绑的谎话就行了，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老本行。
　　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钟歆终于再睡不着，便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还是阳光好啊！正自感叹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伴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姑娘醒了！饿不饿，小青备了好多吃的！”说完就只听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对了，我还得赶紧向总管禀报一声，他要过来看姑娘呢！”小妮子嘴巴快的跟麻雀似的，不等钟歆回答，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钟歆一声苦笑，这小丫头还是这样，倒也让人觉得热闹点。小青是来此后新分配的丫头，那白荷已重回萧乾身边去了，想是人家品级较高。小青的确是笨了点、聒噪了点，但这样天真的性子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倒也相处愉快，就连这名儿也是自己取的，当作是对往日的一点缅怀吧。
　　楼允之步入庭院中时，看到的就是钟歆在小石桌旁吃着糕点，见他到来，也只是微微颔首，嘴里还不忘嚼着东西。
　　“聂姑娘经此一晚，神色终究有些清减啊。”楼允之边说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是吗？”钟歆摸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失的血还没来得及不回来吧，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原本还担心聂姑娘经此一吓，会生出什么病，没想聂姑娘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嘛。”
　　“那是因为我当昨日已过去，那种事可经不起第二次。”钟歆一阵苦笑。
　　“聂姑娘放心，昨日之后，山庄已加强戒备，不会再有这事发生了。”
　　“我当然放心，我也不信这种事自己还能撞上第二回。”
　　“聂姑娘的心态总是如此好啊！”
　　“如此美色当前，桑青就是有什么病痛也早痊愈了。”钟歆望着面前那精致的脸庞，又忍不住调笑道。
　　“哈哈，聂姑娘真是谬赞了，姑娘才是天生丽质，令楼某向往不已啊！”楼允之也盯着钟歆，一只手还覆上了钟歆的手背。
　　钟歆只觉心跳一阵发快，这人也太快了吧，虽然自己不是古人无所谓，可是他应该当自己是古人，男女授受不亲才对呀。
　　当下仍是微笑道：“不知楼总管此举是……”说罢盯着他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掌。
　　“如姑娘一般，心之所至，情难自已。”楼允之神情自若地答道。
　　“我倒觉得楼总管是习惯使然。”钟歆说完，不禁问道，“楼总管就不怕桑青逼着你负责吗？”
　　“那又有何妨，楼某自愿拜倒在姑娘石榴裙之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楼总管那么受欢迎了，不仅人出众，难得的是对女人不挑剔，这样的男人，想不向往都难呐！”
　　“呵呵，聂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怎么样，姑娘意下如何？”
　　“总管不妨先省掉这些繁文缛节，直奔主题的好。”钟歆突然敛去调笑的语气，静静道。
　　楼允之见此，终于缓缓移开手掌，“姑娘说话总是这么直接啊！”
　　“楼总管到底想提醒桑青什么，是山庄有你我流言吗？”
　　“姑娘应是不怕流言的吧。”
　　“当然，我又不是这山庄的人，干嘛要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既如此，姑娘不如就和允之演演戏，也好保姑娘平安。”
　　“让别人以为你我有关系，你是罩着我的？”钟歆有点莫名其妙，“尹翔可不会因为你喜欢我就不劫持我啊？”
　　“姑娘不必想太多，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钟歆虽然还觉得不大对劲，但一想有这样一个大靠山也不错，至少那红衣女子不会随便找自己麻烦了，耸耸肩道：“无所谓，其实坦白告诉你，我在这儿可不会有任何喜欢的人，所以，千万别让你那些红颜知己找我麻烦啊！”
　　“这个聂姑娘自然不用担心，如何，要不要到园子里走走？”楼允之说罢，伸手递向钟歆。
　　“恭敬不如从命。”钟歆爽快地将手搭在上边，两人一齐往外迈去。
　　刚走一步，一个身影突然闪了进来，吓得钟歆手一缩，直往后退。
　　“轻玄？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来此有何事啊？”楼允之似是也颇惊讶。
　　“秉总管，轻玄今日刚回，现奉楼主之命请聂姑娘去书房一谈。”
　　“聂姑娘身子还没大好，楼主怎么现在就召见？”楼允之一瞥眉问道。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总管不必担忧，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再说，也得去跟楼主说说暂缓弹曲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送你过去吧。”
　　钟歆好笑地盯着他，张大嘴巴似是想反驳，却碍于轻玄在场，只能微笑道：“那就有劳总管了。”
　　蒋轻玄直到看着眼前的女子走进书房才松一口气，心里直呼主上心思不可捉摸。其实，今日他刚办事回来，就被主上命着一齐去看聂姑娘，却在快到院门的时候又被主上差着将聂姑娘带过来，他自己心里也是疑惑不已。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只是在进院门的时候，竟见总管与那女子手牵手，更令他佩服那女子的不简单了。
　　蒋轻玄还在门外嘀咕着，钟歆已走入书房来到了萧乾的面前。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不再害怕，只是，当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悸，大概还是尹大侠的那句话在起作用吧。
　　“小心萧乾！”虽然钟歆知道在萧乾面前一定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外露，但脑海里就是忍不住一直浮现着四个字，弄得她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萧乾也发现了这女子的激动，却以为是因为方才自己看到的事，当下一敛眸子，道：“聂姑娘身体可大好了？”
　　“已经没事了，只是伤在手臂，所以这几日怕是不能抚琴了，还望楼主准许。”
　　萧乾点了点头，“无妨，聂姑娘只管养伤便可。昨日让姑娘历此艰险，是萧某失职，日后必保姑娘周全。”
　　二人一番客气交谈，半晌过后，似是都觉无话可说，房间里一阵寂静，萧乾似也觉出尴尬，终于让钟歆出来了。
　　钟歆回到房里，一阵唏嘘，终于将两个头儿都打发了，虽然这两人今天都有些怪怪的，但自己不也是一样。她此时已没心情去揣测那两人的意图了，一门心思都放在尹翔身上，想着他到底会查出什么，项链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尹翔连家传之宝都不顾了，他的朋友到底是谁，一名女子能对山庄动向了如指掌，应该身居高位才对，可这山庄的大人物自己都见过了，并没有这样一位神秘女子啊，打死她都不信是那红衣女子。
　　这样想着，钟歆只觉头越来越晕，千丝万缕缠绕在她心头，弄得她浑身无力，终于一声大喊，跑回床上睡觉去了。好在三天也不是太长，自己多睡会儿觉忍忍也就过去了。
　　就这样白天睡，夜晚也睡，终于盼到第三天了，钟歆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语，在房里不停踱来踱去，不敢睡觉，又不敢出门，一来怕与尹翔错过，二来怕别人从她身上看出端倪，真是度时如年。直到一个灵光闪过，钟歆一拍脑袋瓜，“那些大侠办事都大半夜进行，白天当然不方便，我再急也没用啊。”当下终于定了定神，又跑到床上睡去，心里想着到晚上见到大侠时就可以精神奕奕了。
　　正睡到迷糊时，忽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呀？”
　　“姑娘，是我小青啊。”
　　“都说了我睡觉时不要打扰，怎么还来呀！”
　　“姑娘，你忘了是你让我拿点莲子糕过来的吗？”
　　钟歆心道见鬼，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起莲子糕了，正欲责斥道，忽然心念一转，这声音和小青有点差别啊，忙从床上爬起来，“来了来了！”
　　一把将门打开，将来人引了进来，随即紧闭房门。这边，进来的小青已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惊得钟歆嘴成了一个O型，易容诶，自己从没见过的。只见面具下露出一张脸，果然是尹翔。
　　“嘿嘿，小姑娘倒会偷懒，大白天还躲在房里睡觉。”
　　“大侠，我这不是想着您晚上才来，先把觉睡足，晚上才有精神啊！大侠怎么大白天就跑来了？”
　　“小姑娘听戏听多了吧，这山庄白天还松一点，大晚上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我打哪儿来啊？”
　　“大侠不是轻功卓绝吗？这点地方当然不在话下，”钟歆谄媚道，“对了，大侠是怎么把身子骨缩到跟小青一样大的，啧啧，太神奇了，还得回来吗？”说怕还在尹翔身上又拍又捏的，弄得尹翔身上一阵发麻。
　　“别摸了，这是缩骨功，当然能够还原。”
　　“好吧好吧，不摸了。对了，不知大侠这几天有何收获呀？”
　　只见尹翔竟自坐下，给自己斟一杯茶，眉头紧皱，只顾喝茶。钟歆看到这副模样，只道要糟，心里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侠，你别光顾喝茶，倒说说呀！”
　　“这事儿，”尹翔呷一口茶，才道，“只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到底如何复杂法？”
　　“我也不清楚。”
　　“啊？”
　　“我只知道这和远古的一个传说有关，具体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萧乾应该也不知全部，所以，只要你现在别轻举妄动，不会有危险的。”
　　听到这儿，钟歆才松一口气，这大侠就爱瞎折腾人。
　　“那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是碰上了另外一桩事。”
　　“什么事？”
　　“这事是萧乾山庄的秘密，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的事我也没兴趣听。”钟歆翻翻白眼。
　　“ 对了，小姑娘，想不想出庄啊？”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钟歆眼睛一阵发亮，开玩笑，在这儿呆着，连对方到底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都不清楚，还得天天防着人，多累啊，自己早就想走了。
　　“小姑娘忍一忍，”尹翔咪笑着眼看着她，“待我将这件事了结，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太好了，大侠！你真是我的大救星！”钟歆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欣喜地摇来摇去。
　　“好了好了，快停下，”尹翔都要被摇晕了，“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想独占你的秘密？”
　　“连山庄的人都说大侠不会随意杀生，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坏人，桑青相信大侠！”
　　“好！小姑娘这脾气就是和我对口，冲着这个，就是要与萧乾为敌，我也一定把姑娘弄出去！”
　　“那就太谢谢大侠了！”钟歆喜不自胜，“不知大侠那事要办多久啊？”
　　“这个不好说，但几日内，一定会有结果，到时我尹翔自会来找姑娘。这几日姑娘还是得处处小心，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这个自然，我演戏的本事大侠自可放心。”
　　“这样就好，”尹翔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出去了，免得外头起疑。”说罢，又将面具带上，在钟歆的依依不舍下，终于离开了。
　　送走尹翔，钟歆乐得在房里连转几个圈，没有希望的时候尚不觉得，有了希望之后才发现，自己对于自由的渴望竟是如此强烈，在这牢笼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半晌之后，钟歆终于冷静下来，为了日后的自由，这几日自己一定要忍过去，一定不能让情绪外露。想及此，忙又跑回床上，装作睡眠的样子，免得小青进来起疑。
　　时间总是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几日后，钟歆的伤势已经大好，也恢复抚琴了，仍是每天规律地练琴、抚琴，生活仿佛也轻松而适宜。但只有钟歆自己心里知道，她的心有多么地焦急。尹翔自那日后一直没找过她，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又不敢随意询问，只得每日在心里一遍遍地煎熬着。但随着日子越来越久，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她相信，尹翔一定是个守诺的人，所以，这么久都没来，她无法相信尹翔没出什么事，只是因为在山庄里没听到他的消息，而希望他没出什么大事好。
　　这日，钟歆照旧在院中练琴，只见蒋轻玄又拐了进来。
　　“姑娘，楼主请姑娘一见。”
　　钟歆心里一阵疑惑，萧乾以前从来不在这时候来找自己的，不禁开口问道：“蒋侍卫可知是为何事？”
　　“这个，是楼主吩咐，姑娘去了便知。”
　　钟歆只得摇摇头，收起疑惑，随着蒋轻玄前去了。
　　入得书房，只见，萧乾正背身而立，听见钟歆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今日请姑娘来此，乃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姑娘。”
　　“什么好消息？”钟歆也好奇了。
　　“大盗尹翔已被山庄侍卫击杀了。”
　　钟歆顿时只觉一个霹雳从天而降，贯穿了自己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