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情》寐雨不眠

11、皇商季家

　　门前车水马龙，府邸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煞是吓人，甚至出入府邸的奴仆都带着一股贵气。
　　皇朝第一皇商季家，城里的酒楼食肆季家就占了五成，而其他的衣住行也占了不少。
　　“客官，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吧？”
　　季九枝摇头笑道:“我不是，他们两个倒是第一次来这。”
　　这家客栈能在众多季家酒楼食肆里占得一席位，主要是因为客栈的两位东家中的另一位是季家的亲族。
　　“季家枝繁叶茂，能屹立多年不倒，他们跟朝廷肯定有着密切的关系，但长此以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谁不想要，胃口越来越大，季家还能继续坐稳第一皇商的位置吗。”季九枝正色道。
　　红萧斟酌片刻，“季家，不去看看吗。”
　　季九枝摇头，“不用，没那个必要。”季家现在有新的家主，季十二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再多的恩怨是非，他也不想再去涉及了。
　　坐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季家的门楼，门庭若市，有许多人都想通过季家与皇家扯上关系。树大招风，季家能一直这样辉煌下去吗，谁也不清楚。
　　“醉仙楼出了新的酒，今儿就要开坛让众人品尝。”
　　“那可得试试，醉仙楼的酒可遇不可求，排老长的队也买不了，也就只有开坛时能尝一尝了。”
　　另一桌的人听到也点点头，“醉仙楼的酒得提前好些天才能买到，平常都不怎么能买到，过会儿我也去尝个鲜。”
　　店小二见季九枝三个人是头一回来，便和他们说了说醉仙楼。
　　“醉仙楼是近几年酿酒界里的头名，他们酿的酒可是供不应求，有时候没点子关系都拿不到那些酒，毕竟买酒的人太多了。”
　　季九枝沉吟片刻，能在季家的盘踞之地做的那么好，或多或少也是和季家有关联的。
　　“只是，可惜了。”店小二叹了一口气。
　　红萧随口问了一句，“可惜什么？”
　　殷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眼睛时常注视着她。
　　邻座的客人叹息道:“可惜的就是醉仙楼的小女儿，都三十岁了，仍然至今不嫁，守着儿时的婚约，守着已经亡故的人。”
　　“不对啊，傅家难道就任由她的性子，就让她守着牌位过日子吗，六岁时的口头婚约算什么啊，用不着太当真。”
　　“傅姑娘家世样貌俱好，这醉仙楼的酒就是她亲自酿的。”
　　“和傅姑娘有婚约的是哪家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呢？”有人问道。
　　“还能是谁，季家的季十二，十岁时就没了，偷跑出府去玩，不知怎么就上了山还遇到山贼，到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
　　“可怜季家失去了唯一的嫡幼子，好在有旁支的人支撑，季家才度过了难关。”
　　“季十二没了，可傅姑娘却一直在守着约，任谁劝都不听。”
　　殷离给红萧添了茶，师伯的事在荆门只有少部分的人才知道，而知道季九枝就是季家的小十二的更是少之又少。
　　能在听到自己的事情时还如此冷静的，不得不说心服。
　　也可能是因为放下了，名门世家里的争斗，他多少知道些，但都不如在世家里成长的人知道的多。
　　季九枝依稀记得傅家的小姑娘，男女七岁不同席，是以对她的印象并不深。而且傅妍是傅家最小的女孩，处处都有人照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仅仅是围绕着可好安好之类的问话。
　　记忆中傅妍和他有过的交流，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唯一一次就是傅妍掉进池塘，他跳了进去救她出来，那次他们说了挺多的话，她回去时还一步三回头，笑的挺好看的小姑娘。
　　“师兄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从进城开始，红萧的脑子里市场浮现一些背景，有时是四角的方亭，有时是岸边的垂柳，也有时会有一些身影出现，英姿飒爽着红衣的女子，还有着广袖月白衣衫的男子。
　　她看不见他们的样子，但能感觉到他们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是温暖的。
　　季九枝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记得，师兄可是比你先进的荆门，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得，不过我最记得却是荆门，雪天里扎马步，夏夜里听蝉声，秋天带着几个长老的弟子满山跑，就是会被师父罚打扫后院。”
　　“没变。”
　　“什么没变啊？”
　　“师伯现在还是会带着长老们的新入门的弟子满山跑，所以没变。”
　　“你们一唱一和的，不过说的也对，我带他们往山上跑也有好处的，练功得有气才行啊，多跑对身子好。”
　　“就是师父老是捉我去罚，堂堂大师兄居然要罚打扫后院。”
　　红萧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谁在应该练功的时候带着人满山跑，师父不捉你捉谁？”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打扫后院而已嘛，没什么。”季九枝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
　　殷离笑了笑:“师祖听了怕是会让师伯练功和打扫后院。”
　　“还真是，师父试过给我追加三天的练功量，另外还要打扫长老们的后院，师弟们都不用去，只有我一个在大晚上洒扫庭院。”师父虽然气他，但还是会在他回房休息时添两床被子，吃饭时会给他加餐。
　　荆门的日子虽然比不过侯门世家的锦衣玉食，但只有经历过俗世中的清淡，才能真正感受到平淡中的美好。
　　季家于他而言，是牢笼，更是时刻想要让他付出所有的地方。
　　在客栈要了厢房，红萧看出他心中有顾虑，而且难得回到了故地，应该去看看，不管是物还是人。
　　殷离接过季九枝背上的剑，“师伯也很久没回来了，出去走走吧。”
　　红萧点头，“师兄，附近有什么小吃你也带回来吧，别太腻就行。”
　　季九枝愣了一愣，尔后才道:“你们俩说的话都是差不多的，行行行，你们这般的默契，就冲这这一点上，我也得承了你们的美意。”
　　他确实想出去看看，看看季家还有他的爹娘。本想着等天擦黑了才去，不过白天也好，对他而言进入季家易如反掌。
　　季家的小道密道，没有哪一条是他不知道的。
　　翻墙进去是最快的，可这身衣服是师父给他新做的，师父难得给他们做身衣服，还是别弄脏了。
　　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荆门门主何凯居然会做衣服。想到这，季九枝就忍不住笑。
　　城西有一所由季家出资筹建的寺庙，寺庙里的厢房有能通往季家的密道，只有季家的下一任家主才会知道，其他人无从得知，由每一代家主口口相传。
　　寺庙香火鼎盛，到处都是求神卜卦的香客，谁能想到里面有季家的密道。
　　季九枝听到前面有声音，左右看了下，躲在了石拱门后。
　　穿着豆青色褙子的老妇人和一个粉衣婢女说着话，他们手里拿着上香供奉的物品，季九枝对那个老妇人有几分熟悉。
　　“现在府里还是老夫人在掌家，说是让大夫人管理账本，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穿着粉色衣服的婢女一脸的愤愤不平。
　　老妇人伸手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而后道:“我们都是当奴才的，听从主子们的吩咐就可以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还能有多少年的奔头？大夫人再熬熬吧，等她两脚一伸不就过去了吗。”
　　婢女点点头，低声道:“老夫人近来身体不大好，还在梦中常常说胡话，听着怪渗人的。”府里都不敢传开，听了就听了，最多在府里传，绝不能在外面泄露。
　　“说的什么话呢？”老妇人也低声问道。
　　婢女抬头看了看四周，拉着老妇人到季九枝躲藏拱门前的石凳子上坐着，她用袖子擦了擦石凳，让老妇人坐下。
　　“刘嬷嬷，您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是我说的，要不然我可没活头了。”
　　刘婆子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小翠，嬷嬷不会乱说出去的。”
　　“说吧，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小翠低声道:“老夫人常在梦中叫小十二，说什么十二别怕，小心摔着了，还说都是迫不得已。”
　　“老夫人还说让小十二回来看看她。”她顿了顿问:“老夫人说的是小十二公子吧？”她是前年才进府里的，季家小公子的事她也听说过。
　　刘婆子听到“小十二”三个字就身躯一震，而后笑道:“老夫人是太怀念小公子了，十二公子长得玉雪可爱，人老了总会感怀过去的人事物，也难怪老夫人会想起十二公子了。”
　　“老了，精神也差了，说着昏话也是常情，别放在心上。”
　　小翠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没知道了事儿呢，没事就好。”知道的越多，活的就越少。
　　刘婆子脸上笑着，可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季九枝在拱门后听得清楚，刘婆子给他的印象很熟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是他母亲身边的嬷嬷，小时候也对他挺好的。
　　如果排除掉偶尔他们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外，那还是算挺好的。
　　而老夫人，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怎么现在就老惦念他呢？
　　季家，当年他身上发生的事，有多少内情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