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情》寐雨不眠

10、魔窟炼狱

　　经历过炼狱的焚烧，得到上苍“好生之德”的眷顾，才能真正走出万蛇窟。
　　小慕与阿九在一群孩子里算是最沉默的，大概是知道找不到回家的路，静下来寻找最适合的时机才能逃回家。
　　小慕记得那天她和弟弟在外面玩，忽然有几个陌生人找她问东问西，问她几岁家在哪，问话的人眼神飘忽，她心生警惕。
　　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她让弟弟往小道跑，他们能捉到的就只有她一个。
　　他们自称是真教的人，捉来的第一晚就将他们各自分开了，每天都有食物，直到十天后才断了。哭闹的孩子会被他们处理掉，所有孩子吓得不敢吱一声。
　　不管有多怕，通通都要藏进心里去。
　　断了食物的第一天他们踏入万蛇窟，群蛇缠绕在一起翻滚，他们都吓坏了，可是真教的人守在门外盯着他们，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你们是被真教选中的人，熬过苦楚就能来到教主的身边，到时候你们将拥有无尽的荣华富贵，这是何等的无上光荣。”
　　真教的人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剩下他们这些孩子尖叫哭泣甚至死亡。
　　直面死亡是恐惧且不知所措的，可慢慢的一个个的逝去，就剩下小慕和阿九，死亡变得麻木。
　　没有食物就要去找，有些人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有些人回来了却满身伤痕，爬着也要爬出去看着家的方向离世。
　　树叶草根他们都吃过，要避开大蛇和毒蛇，随时都要小心。他们也想出去，可是外面远比洞里还要可怕，林子里有野兽，不远处还有真教的人把守着。
　　逃，怎么逃，往哪逃。

　　阿九说要出去找吃的，万蛇窟附近是没有野兽，可走出了万蛇窟的范围就会遇到凶猛的野兽。
　　一时的疏忽让阿九差点丧命，阿九踉踉跄跄地走回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红萧握住小慕的手，“你还记得真教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小慕想了想，“他们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万蛇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他们会用很多东西制香。”
　　“除了这些还有吗？”殷离问道。
　　小慕突然想到一件事儿，有个孩子生病被他们拖了出去，当时天气还很热，有两个人捋起了袖子，他们的左手臂都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红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殷离给季九枝递药。
　　“你还记得那个符号吗？”
　　小慕点头，“记得。”生死徘徊多次，怎么能忘了。
　　红萧想着等会儿带两个孩子回到镇里再说，小慕拿起石头在地上画了起来，季九枝处理好伤口也在看小慕画的符号。
　　越看越心惊，季九枝忍不住看向红萧。
　　红萧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小慕画的符号给她带来了莫名的熟悉感。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的，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殷离认出了那是北苍国的国印符号，真教连国印号都拿到了，说跟北苍国朝廷没关系都不可能。
　　红萧是在北苍国国境被师父捡回来的，她浑身都是血，昏迷时嘴里还说着一些话，只言片语间透露些许的信息。
　　不多，却让人心惊。
　　“这是什么？”红萧问道。
　　“北苍国国印符号，普通人根本无法拓印，真教门徒能将其刺青于手臂，看来他们和北苍国朝廷关系密切。”殷离如实说道。
　　“北苍国，北苍国的国印。”红萧缓缓道。
　　“我们会去北苍国的是吗？”红萧看着季九枝一字一句问道。
　　季九枝心里不忍，但还是道:“是，我们会去的，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也很想骗她一回，可从种种迹象来看，师父有意让师妹找回曾经的记忆，大概是师父查出了师妹的来历。
　　一行人带上两个孩子回到镇子上，男人看到小慕就哭了，小慕扑进他的怀里，男孩看到姐姐回来了就哭，小慕看着他的样子也是又哭又笑的。
　　“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男人眼眶泛红，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红萧看着男人和孩子们拥抱在一起，触动到心里隐隐的痛。殷离看在眼里，他攥紧她的手，目光看向远方。
　　不管去哪，他都会陪着她。
　　阿九是逃难到南齐的他国灾民，由于没有家人，他就住在小慕家里。听到红萧他们要去北苍国，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北苍国现在陷入了内乱，被水患侵蚀的乡村得不到救助，现在北苍国已经是怨声载道。”
　　季九枝点头一笑，“你的腿还需要换药，药方我留下来，切记伤口不能沾水。”
　　“北苍国内乱，我们也是知道的，小孩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
　　阿九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以后也要习武，就像侠士们一样。”
　　“可以，但前提是养好伤。”季九枝收拾了瓶瓶罐罐就和红萧还有殷离走了出来。
　　“师妹，你要去吗？”
　　红萧点头，“要，我不能糊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我总要弄个明白。”
　　殷离不说话，要说的他之前都已经说了，不管她要去哪，他都会跟在她的身后守着她保护她。
　　红萧要弄清楚当年她身上发生的事，她残缺的记忆，心中隐隐的恨意，偶尔涌现的情感又是什么。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人生兜兜转转曲折环绕，她都要清楚了解的。
　　季九枝本想问出她的本意，如果她不想去那他就不让她去，即使违抗师父的意愿他也会遵从师妹的意愿去做。
　　可是人是不可能舍弃自出生起的身份，不管高低贵贱，来去都要自知。
　　“师兄听你的，接下来也要看小离的了。”季九枝笑道。
　　“他自然是最好的。”
　　红萧还是维护殷离的，季九枝替殷离心急，就她师妹这脑子，不知到何时她才能想明白对殷离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殷离点头一笑，“我当然不会让你失望。”
　　真教捉走小孩后续的事情也得到了解决，在季九枝他们救出孩子后就有钦差带着圣旨来处理了一批官员。
　　“师父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吧。”红萧看着那些个被抄家的官员，心里压抑。无辜的孩子身死，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北苍国介入到我们的国家，朝廷关系错综复杂，这事只能由我们荆门来开头，接着朝廷才会出力，到处都有出于无奈的人。”
　　“世人无辜，稚子受过。”
　　殷离牵着马，红萧拉过缰绳上马，“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再不快点就要天黑了。”
　　红萧也想问季九枝是否愿意前往季家所在地，季家小公子季十二。
　　殷离翻身上马，“师伯，我们先行一步了。”
　　季九枝也上了马，“走吧，我一会就跟上你们。”
　　回到季家他是不愿意的，可是有时又必须做出适当的选择。
　　他回去并不代表要认祖归宗，他奉师命调查真教的事，同时也是为了师妹找寻记忆。
　　所有是是非非都随着李家小公子的逝去而消散。他现在是荆门的季九枝，他已经不是季家的季十二了。
　　“范阳季家是皇朝第一商，手下门徒无数，只要有才学的都会被破格收入季家重点培养，季家可是有德有才之家。”
　　一路走来，这样的话已经听了无数次。
　　红萧偶尔也会观察季九枝脸上的神色，结果他还是嬉皮笑脸的，也没什么变化。
　　她在十二岁那年得知季九枝的身世来历，起初她还担心他会因此而恼怒。毕竟世家子弟成了江湖人，落在他人眼里是会遭受睥睨的。
　　结果相反，他只是愣了愣，然后说原来师妹知道了啊，而后很认真的说他现在是季九枝。
　　他说世上没有季十二，只有荆门季九枝。
　　她想不明白也不会问，她只认一个理：荆门季九枝，季九枝还是她师兄就可以了。
　　“来吃个包子吧，这家的肉包子最好吃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啊。”季九枝将包子掰开一半给殷离，“师妹不吃肉包可惜了，让咱小离来吃吧。”
　　荆门知道季九枝来历的除了何凯就是几位长老了，还有红萧和殷离。
　　殷离拿了菜包给红萧，“有点烫手，仔细点。”而后才去吃他自己手里的包子。
　　季九枝咂咂嘴，“真是够可以了，尊老做的很好。”
　　红萧一个眼刀过去，“你是想用红翎镖串包子吃吗？”
　　季九枝忙摆手，“师妹，我和你多少年的情谊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师兄一时口误，口误。”
　　红萧也将包子掰了一半给殷离，“我吃不了这么多，这家店的包子有别家的两个包子那么大了。”
　　卖包子的店家听到笑道：“我们就是因着包子又大又好吃，才有那么多老顾客来光顾的。”
　　季九枝点头，“用料足还好吃，生意好是自然的。”说罢吃完了肉包，“店家给我五个包子，我要带着吃。”
　　“好嘞，客官慢用。”
　　季九枝拿着纸包着的四个大包子，有一个在他的手里吃着。
　　店家疑惑地挠了挠头，他在这里卖了二十年包子，生人熟人见了不少，而刚才那个越看越觉得熟悉，可他也不认识江湖人啊。
　　大概是忙过头，人有相似吧，想想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