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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等君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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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府邸共有八处大院,其中各处有小院相互通行。季家一开始就修了很多密道,九曲回廊,松下廊桥,这些在平常人眼里只能当作美景的地方却隐藏着密道。如没有季家下人的带领,外人只怕会走失在季家府邸里。
季家的密道都是尘,再看密道里的火石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还是和他最后来这儿时一样,这里的摆设什么都没变过。
现在季家的人能知道几处密道,但并不多。季家当家人口口相传的密道,其他人是不可能完全知道每一条密道所处的具体位置。
那时教他课业的是祖父,府里有武术先生会教他练武,也就是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祖父教他学习和为人处世的道理,而对于密道的位置,祖父教的最严,他要是说错一个地方就会被祖父打手板子。
祖父待他最好,祖母则没怎么理过他,而爹娘也像是与他隔了一层似的。
那时想不明白就没有再想,为了向爹娘和祖母证明自己是最好的,他用尽全力去攻克课业,力求每一样都做的最好。
直到他被贼人掳走至大山里,那些人说受人所托一定要杀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多事涌进心头,他一路逃跑,身上受了很多伤。
何凯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一身白衣翩翩,手里拿着剑,他问他家住哪可会包扎伤口。
贼人死在何凯的剑下,他不说话,何凯也不问。给他包扎好伤口,带他去附近的镇子修养。过了半个月他想要回家去看看,实在是太平静了,按理说他不见了,家里应该会派人来找他的,结果却相反。
没有一个人来找他。
何凯带他回到范阳季家,只见季家门前都挂满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季家的亲族都来了,马车都排了一长队。
不管是送礼的人还是府里迎来送往的下人,每个人脸上都笑意洋洋。
来往的人嘴里都几乎说着相似的话:季家大夫人要过继亲族的儿子,就是时间也太赶了,太老爷才走了十天就过继了。
这于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祖父不在了,爹娘要过继别人,他不相信。他让何凯带他潜入季府。
季家凌轩堂内热闹非常,所有他能或不能叫出名字的人都在交口称赞着“那个人”。
他的母亲梳了云鬓高髻,上身着紫色云霞暗绣流云罗衫,玫红撒花金丝罗裙,十分亲昵地唤那个人的名字,“珩儿,这是我儿季珩,娘的珩儿。”
他的父亲虽不像母亲那般喜形于色,但是眉眼里也有藏不住的喜色。
祖母没有多说什么话,坐了没一会就回去休息了。
后来他就跟着何凯离开了季家,当了何凯的第一个入室大弟子。
从季家季十二到荆门的季九枝,用时不过是短短两月
季九枝仿佛看懂了什么,也仿佛什么都没看懂。时至今日,有些事是时候要理清了。
季府在这些年变化不大,说小了不过是盆景山景的变化,说大了就是人的走向。
虽然离开了这里很久,但是对季九枝而言,即使是闭着眼他也能走,走到哪里拐弯,要到哪里直走,这些都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时刻不能忘。
祖父的打手板子教导很成功,看他现在这样就知道了,至今仍然不能忘。
季府的婢女统一穿着粉色的衣服,男仆则穿着褐色的服饰。
“不对啊,季府的守卫什么时候变得惫懒了?”
即使祖母再不理事,府里的下人也不会这样,他的母亲在规矩上容不得一丝的放肆。
几名守卫跑到回廊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统共也没什么事,季九枝干脆隐在暗处看,或许会让他发现什么也不一定嘛。
出来的是一位姑娘,上身着月白软罗烟暗绣点点腊梅,下着月牙凤尾罗裙,垂云髻上只插了两支发簪。
她有着一对小梨涡,眼睛长得好看却清清冷冷的样子。
“傅姑娘来了,往这边走吧,大夫人已经着人备了茶,都是姑娘顶顶喜欢的。”一位衣着举止甚为得体的婶子带着婢女随侍左右。
季九枝想起眼前的这位婶子了,方婶子是他娘不怎么喜欢的人,每次看到方婶子都会生闷气,可是即使他娘再看不顺眼也不会使绊子赶婶子走。
方婶子对他很好,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而他娘更是没法和婶子比。
这姑娘对季家熟得很,方婶子也对她尤为照顾,一时竟说起话来。
“我也有一段日子没来了,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方婶子点头笑了一下,“还好,都是些老人毛病,老夫人可惦记傅姑娘您了。”
“老夫人还说妍儿最喜欢吃豆蓉卷了,打小就爱吃这豆蓉卷,昨儿听说傅姑娘要来,今儿一大早就让厨子做好了。”
原来是傅妍,季九枝看了看确定了,傅家的几个孩子都有酒窝,傅妍从小就爱吃豆蓉卷,可是她的爹娘担心她吃坏了牙齿,轻易不肯让她吃。
祖母格外的喜爱傅妍,总会在她过府的时候命厨子做给她吃。
“妍儿也很是喜欢老夫人,若是……不提也罢,还是快去老夫人那儿吧。”
方婶子点头说好,脸上却带着些许怀念的神情。
季九枝想不明白傅妍为何至今不嫁,若像坊间所说的那样又何必呢,傅家家大业大,现在也能得到季家的帮助,季家也绝不会以儿时的婚约相要挟。
傅妍,你到底在想什么。
季九枝想要见他的母亲大夫人秦氏,从这儿到大夫人的院子用不了多久时间。
母亲住的仙河苑有一条河,小时候他会偷着去那儿,为的不是玩水嬉戏,他只是想看看母亲的仙河苑,看看她是不是也会笑。
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板着一张脸,从不曾对他和颜悦色,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听过她对他说过一次好。
季九枝对秦氏的感觉很复杂。不,应该说他对整个季家都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母亲对他冷淡,父亲待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原本生命里最亲近的两个人,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对,父母对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迷雾重重之下,他似是看清了。
秦氏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傅妍了,傅家开的醉仙楼名气一日比一日大,慕名去买酒的人数不胜数,傅妍忙也是一定的。
“妍儿到哪了?”
秦氏养了一只猫,平日里都喜欢将猫儿放在腿上细细地顺毛。
丫鬟彩屏低着头:“傅姑娘去了老夫人那儿,是方嬷嬷带人去请的。”
秦氏停了给猫儿顺毛,轻声道:“原来如此,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妍儿应该先去拜见她才是的,也是我想漏了,差点坏了规矩。”
彩屏不敢回话,只低头做着秦氏让她做的针线活儿。
猫儿叫了几声跳了下来,很快就蹿了出去。
彩屏被猫的叫声吓了一跳,针扎进手指头,殷红的血绽在指尖,彩屏忙挪开手到背后擦了擦,要是沾到衣物上就不好了。
放在平日里夫人还是好说话的,可现在就不好说了。
秦氏用手帕擦了擦手,“畜生就是畜生,即便用再多的心血还是无法与人相比,不过我也不怪它,毕竟它是我的猫儿。”
彩屏点头,“夫人说的是。”
“这么些年来,妍儿是最得我心,可惜了。”可惜傅妍是十二的未婚妻,可惜傅妍空有一副七窍玲珑心,偏要放在已故之人身上。
秦氏不由得笑了,“彩屏去将上月珩儿买的鹦鹉提来,猫儿跑出去了,总得有个别的什么来解解闷。”
“是,奴婢这就去拿来。”
提起季珩,秦氏脸上的阴沉都消失了,彩屏提来的鹦鹉也确实讨人喜欢,说的都是她爱听的话。
“珩儿这孩子有心了,小东西那么讨人喜欢,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彩屏见秦氏笑了,“那是肯定的,公子时常说要给夫人带好吃好玩的,只要夫人喜欢,公子就一定会要回来。”
“都多大人了,还整天爱玩爱闹。”秦氏嘴里略有嫌弃,可眼里都是笑,整个人都柔和了。
秦氏的变化让季九枝受到不少的冲击,这么多年来他在荆门确实过得很好,但是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爹娘。
母亲脸上的表情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他是季九枝,于数九寒天被师父何凯带到荆门拜师学艺。
十二是十二,九枝是九枝,他们从来都不一样。一个是豪门的世家公子,另一个是快意江湖的少侠。
没意思了,何必再看呢,再看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季九枝转身从另一条道出去,季府的荷塘风光映入眼里,他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快步地走了出去,风吹起他的衣袂,墨绿色中带着点浅紫色,衣袂飘飘,眼睛里有着看不透的深意,嘴角却张扬着笑意。
“夏荷,你看到了吗,我好像看到什么人了。”傅妍刚才有人在她前面,很快就不见了,而且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故人,可她明明没看到那个人的脸,为什么心里会觉得他是故人呢。
夏荷仔细地看了看,也没看到有人经过,“没有吧,姑娘,我们还是去大夫人那儿吧。”
傅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觉得刚才的背影有点像某一个人,或许是她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