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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沉浮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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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冬遇与药师开的方子结下了深苦的“仇恨”,药师叮嘱说午餐和晚餐前必喝下汤药,由是她极其恐慌午时与晚间越子羲那张积极的脸。这日,她睡醒来,觉得有些头晕,便下床倒了杯凉茶,正执杯喝着,挂在床柱上的玉铃忽然铃声大作。
她诧异地看向那串土地神宠的玉铃,发现房中缭绕着迷蒙的雾气。她挥手欲拂开,却发觉自己站在一片茫茫白雾之中。她在这混茫中立了许久,见白雾似有更浓的趋势,定神朝前慢慢挪着步子。铃声仍未停歇,在耳边叮铃铃有节奏地响着。她蹙眉慎重地往前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入不起眼的沟堑里。
她缓步前行,不时有风迎面扑来,发丝便被吹得高扬。她只着中单,袖口松垮,凉意便不由自主的蔓上全身。她只好搓着双臂,希求快些走出这片突如其来的神秘。走了许久,身边的白雾渐渐散开,她刚要舒口气,却看见前方立着一个沉黑的物什,由于相隔过于遥远,看不清其全貌,隐约是个方正的大匣子。
鼻尖上忽然落下一滴冰凉的水。她抬头一看,这白茫的境地里竟开始落起了大片雪花。她伸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掌心便接到了两三片六角雪花,还未细看,便融成一团冰水从指缝中漏出。她定定地望着手心。说来也怪,雪下得如此之大,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连周身的凉意也不如先前强烈。
雪花漫天飘洒,她一个人行走在白无边际的空间里,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天地皆寂,而她总是能遇上大雪天。
又走了很长时间,她以为自己能够看到黑匣的轮廓,却发觉仍与其相差甚远。她困惑地看着那个黑匣,想莫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正纳闷着,一句空荡的呼喊透过纷纷雪花传到她的耳畔。
有人说:“小闻。”
她从来没被人这样喊过,因此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些好奇,这个“小闻”会是谁?思忖片刻后,她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叫她。出于谨慎,她没有说话。那个声音却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唤着“小闻”,细听,还有几分耳熟,有点亮,还带着稚童特有的软腔。
她恍然大悟,回了一声:“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她问。
“‘这里’就是‘这里’呀。”那个声音道,“你快点走过来。”
她没接话,驻足停在了原地。
那个声音问:“小闻,你怎么停下了?”
她说:“这是不是你捣的鬼?”
那声音委屈巴巴:“你们怎么净冤枉好人!不过来算了,我也不告诉你回去的法子!”
她忽地一笑,道:“是我鲁莽,你且耐心些,我这就过去。但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就按你行的这个方向来。”
此时她的头上落的全是雪,从远处看像是头发皆数变白了一般,那个声音又道:“你老了,不好看了。”
她边走边道:“我本来生得就不好看。”
那声音像是带了哭腔:“可我觉得你好看,我不想你老。”
她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几句稀稀寥寥的对话,她便走到了远处的黑匣前。那个声音问:“小闻,你在想什么?”
她没有说话,垂眸看着身边的黑匣。
那是一口棺材,只有棺盖上刻着几株桂枝,左上角搁置了一个小小的银饰,其余再无任何异样。雪明明如纸片般大小,却一朵也没有落到棺材上,反堆在其四周,围成一道约有三寸高的雪壁。
她伸手触上木棺,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重。她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口瘦棺,便是自己的最后归处。她连忙捋起袖子查看,瞳中顿时失了原有的光彩。
那条黑线,已快蔓延至肩头。
时间过得这样快,如一只利爪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喘息。眼前又起了一层水雾,她飞快地擦掉,高声问:“土地神宠,你在哪?”
没有回应。
她仰起头,大声道:“你在哪?”
仍是一片沉寂。
她也静了一会儿,又道:“你不吭声,那我便回去了。”说罢扭头就走。
甫一转身,她一直处在的茫白境界竟飞快的换至成一团显眼的桃红。她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又站在了一片桃林里。棺材仍置于其中。
桃花甜柔娇嫩,一朵朵在枝头舒然绽放。花香扑鼻,惝恍迷离的花瓣微微颤着,缀出一道秀美的袅袅的风姿。她只觉眼前一切柔软的让她头脑发晕,几欲醉倒在这片粉嫩的温柔海里。
土地神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小闻。”
她的头晕乎乎的,只道:“原来你在这,小不点。”
土地神宠叉着腰气道:“什么小不点?我有名字的!我叫‘司安’。”
“哦,你叫司安呀。”她笑道,“不过司安,我为什么觉得……有点晕呢?”
司安道:“因为是我把你招到这里的。”
“这?”她指了指身前的桃树,“原来你是桃树精啊。”
司安道:“小闻,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我能帮什么忙?”她问。
“你能解开我的封印。”
她瞪大眼睛:“什么封印?”
司安道:“说来话长,今晚我在此处等你,与你详细道来。快去吧。”
去哪?她一头雾水,却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冬冬……”
她觉得今日自己十分奇怪,总是分辨不出听到的声音。此时的这个女声轻灵悦耳,一直说:“冬冬,快醒醒。”
她又想了许久,才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小芝。不过她不是已经起床了吗?
司安朝她笑嘻嘻地挥挥手:“有人来了,你快回去吧。”
她还要说些什么,司安却用力一推她的腿,险些让她撞上棺木。她一惊,猛然从床榻上坐起。
“做噩梦了吗?”小芝一脸关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冬冬,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我……”她一张口,却发现嗓音沙哑不堪,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
“好啦冬冬,醒了就好。”小芝扶她起来,笑道:“洗漱完就差不多午时了,刚好吃饭不是?”
她也一笑:“帮我去柜子里拿件外衫。”
小芝起身。
她看着自己的左手,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