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方觉卿》泠古驿亭

3、第三章

　　“主子，梳好了。”

　　拓冰提了声，秦玦堪堪回神，眼神不由抽搐，笑容也险些绷不住。

　　……沉默……

　　“……拓冰？”

　　拓冰“嗯”了一声，立在旁边，眉角上扬，一副“怎么样，梳的不错吧，快点快点表扬我”的神情，偏偏还板着脸，仿佛自己很正经。

　　果然……不能相信直男的审美。秦玦心中暗暗扶额。

　　“拓冰呐，嗯……这个……对，是双丫髻，宫里侍女束的。我待会得去任宗主……算了，我自己来吧。”

　　秦玦斜眼觑了觑，拓冰的眉角都蹙了起来，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秦玦带了些明快的笑意，拓冰的心思倒是依旧澄澈。

　　秦玦十指如葱拢捻挑拨，梳了个双刀髻。用簪钗定好，浓施了粉黛。穿的是白色蝉纱正装，袖口衣摆绣了暗金流纹。秦玦铜镜中照了几眼，装束庄严大气，倒是配上秦玦略有轻佻的面靥不太搭。

　　“冰儿，可漂亮？”

　　“主子自然是极美的。”

　　极美……

　　呵呵，秦玦撇了撇嘴，世人皆云，往生宗的宗服最为好看，莹白蝉纱作衣缥缈似仙，层层叠叠八层，仍然里衣可现，衣袂上绣有浅蓝暗纹，晴光处波光潋滟。

　　对此，秦玦只想说，八块蚊帐。

　　白便白吧，绣了暗纹更显驳杂。倒不如纯红霸气，再不济雪玖那样一身月白也好些。

　　秦玦推门而出，几乎是同一时间，轻佻的笑意便倏忽不见，转而是眸中隐隐透出的凌厉，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挥然而出。

　　众门徒纷纷参拜，“参见宗主。”

　　整齐划一，肃然无声。

　　“起吧。”

　　“宗门里方除了垢，曹随萧规，目前不宜大动。只是三个堂主的位置需得提上来。”秦玦顿了顿，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昨日，秦玦一番威慑手段，引得众人震恐。

　　但秦玦需要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往生宗，
　　不，欣欣向荣完全不够，秦玦需要的是一个强大到可以在两个朝廷的抗礼和整个武林中，保持中立不被波及的往生宗。

　　是的，秦玦并不想参与朝廷复辟，但前朝廷必定会找上门来，现朝廷必定能得到消息，要武林们接受一个“朝廷走狗”也十分困难。

　　因此，秦玦要得到的不是门徒的恐惧，而是信服和量力爆发出的活力。

　　今日的题头便是轻飘飘“宗门里方除了垢”先让众人提起心吊起胆来，然后一句“曹随萧规”定了众人惶惑不安的心，再是一句“三个堂主的位置需得提上来”却又不直接定下来，就微微挑拨起门徒的心思。

　　只是……

　　秦玦的目光在雪玖微微顿了一下，一扫而过。

　　“雪堂主在昨日宗门清反之战中出力不少，算是立了大功。即日起四堂主之上再设总堂主，雪玖来任，其余四堂主的位置，便由你来负责。”

　　秦玦虽有心管理，一个人终是吃力，雪玖深藏不露，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无疑会是很好的帮手。

　　总堂主听着是个威风差事，其实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秦玦借机想看看雪玖能力怎样。

　　再则，秦玦谨慎也不得不留个后路，雪玖这种人用起来时时得提防着背后，若是引了匹狼进来，麻烦的紧。四堂分管药材、功法、外出任务、人事。总堂主一职，管不到实事，很容易便能架空他的权利。

　　若是用得好，雪玖将是个大助力。

　　不过，怎么说也是被摆了一道，秦玦设身处地，心里必然有些不爽。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雪玖今日白的晃眼，笑得也贼勾人，那双眸子盯着自己，眼梢似乎翘啊翘的，似乎春雪消融，像根羽毛在心里挠啊挠的，骚包的紧。

　　秦玦盯了一会儿，有点疑惑，这种时候不该是这种反应吧？

　　难道是……怒极反笑？

　　“雪堂主，你可能胜任？”

　　雪玖那边没什么反应，仍旧是笑着，不发一言。一时间没了声音，有些硝烟。

　　这家伙，居然现在给自己下面子。

　　秦玦秀眉一皱，眼神一锐，“雪堂主”

　　雪玖眼神突地一收，作揖答道，“不负宗主所托。”

　　“雪堂请起。今日便如此，各自散吧。”说着，回身返殿。啧，雪玖……这个麻烦家伙。

　　秦玦回身，突然间一股甜腥涌上喉间。秦玦不动声色，狠命压了一下，步调未变，却隐隐放大了步伐，看上去倒很有几分飘飘欲仙，气质斐然。

　　雪玖心里晃过一丝异样，却只捕捉到了一点匆匆消失的衣角。再想看时，门徒们已经围过来纷纷道贺了“恭贺雪堂主了”“是啊是啊，雪堂主劳苦功高，受之无愧”“……”

　　雪玖明面上应付的游刃有余，使人如沐春风，内里却有些心不在焉，想到那匆匆消失的衣角，总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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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玦进殿，向拓冰吩咐了一声守着殿门，便进屋去了。

　　“砰”秦玦身形支不住，抬手撑在了床角。

　　拓冰匆匆闯进来，满脸焦急。

　　“出去！”秦玦咬牙压抑着声音低声嘶吼。
　　“……是。”拓冰脚步顿了顿，缓缓阖上了门。

　　斗大的汗珠从秦玦的额头、眉角滑落。

　　按照向死宗的算法来说，昨日秦玦应该恰恰化解了小半往生功的底子，并将向死功练得纯熟了。
　　昨日，秦玦第一次大力度地使用了向死功，姑且算作明面上对于向死宗的交代。

　　啧……真他妈痛。在秦玦体内，两股气流旗鼓相当针锋相对，一寸寸掠过经脉，经脉仿佛猛地撕裂再一点点地重织，震碎重织，震碎重织……

　　灵魂在叫嚣，随后麻木，叫嚣，麻木……

　　秦玦死命咬着唇角，手指死抓着床木，青筋爆出，双目都有些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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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雪玖与众人方寒暄完，那抹衣角又在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心悸一点点被放大。“呵，管她呐。”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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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真TM疯魔了。”雪玖悄声嘀咕了一句，气急败坏又仿佛认命般走了回来。面上不显，看上去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进殿，顿住步子。拓冰在门前。

　　“雪堂主。”
　　“秦宗主在吗，有些事情需得与她商议。”
　　“不好意思，主子说了现在不见人。”

　　“哦？”

　　雪玖也不答话，三分疏懒三分凌厉，只站在那，便觉得空旷的大殿里窒息而压抑。拓冰迎着这股气势，只觉得背后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既是无空，我便改时吧。”
　　一双眸子浸着如沐清风的温和，白衣飘飘，返身离去。

　　返身，雪玖的笑意便瞬间冷了下来。

　　方才，细微，但依旧被自己感知到了，门内的呼吸声。

　　练武者本就讲究敛息调息，秦玦那女人气息隐藏得简直像黑巷子里寂诡的幽灵猫，和精于此道的刺客也有的一拼。

　　竟然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了呼吸啊……

　　“寻，秦玦……，她的消息加紧，就今晚。”
　　寻是雪玖的暗卫，雪玖动用的是玲珑阁，专属于他自己的情报网，并不在明面上做生意，暗里接的生意不多，但基本万无一失。在核心的江湖圈里很有些名气。

　　雪玖，洞察力真是有够恐怖的。秦玦心里想着，“血衣楼那边……关于雪玖的，抓着点，今晚吧。”两股暴虐肆意的气流刚刚被秦玦强行制住，“今夜十六啊……冰儿，帮我找处泉眼。”

　　月夜十六，向死往生功的修炼，也该开始全面启动了。

　　是夜，无云。
　　月亮更显皎洁，遍地银辉。

　　秦玦隐匿气息，身形鬼魅，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连树叶沙沙的声响也收敛到了极致。直至一处，峭壁绝崖，藤蔓缠绕，石林迷阵。看似是死路，三拨五转之下，竟是别有洞天。

　　洞内不算漆黑，银辉映壁。中央是一汪温泉，热气缭绕。影影绰绰，如堕仙境。

　　“往生宗还有这样块地儿，唔，拓冰找了个好地方。”浑身倒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虽说没有感应到生人的气息，但，本能反应，这儿能见度挺差。秦玦褪去衣衫，趋步入池，运起功来。

　　爷爷提过几嘴巴，向死往生功一起练太过霸道，需要在月夜十六，月光寒气为引，温泉地热之气，丹田运向死功，再以往生功相冲，直至两功制衡。

　　“丹田运向死，再运往生，对吧？”

　　“……嗯。”爷爷沉默良久，如是说。

　　白天暂时被压制下来的两股气流毫无顾忌地攻城略地，肆意冲撞。

　　秦玦那莹莹如玉脂的手臂，撕裂开一道血痕，映衬得触目惊心，两道、三道……斑斑驳驳。秦玦已是痛极，尚有些闲心想着：唔，所幸未伤在脸上。……不然怎么遮掩过去呢……

　　所幸周围无人，不用痛极之时，还压抑着呼吸，强作云淡风轻。

　　空寂的洞穴里，只有嗓喉间溢出的呼吸声声声回荡，池中以她为中心，缓缓晕开血色，妖冶如罂粟。

　　青山中的幕幕走马观花掠过脑海，却又无比清晰深刻。

　　“小丫头，抓条鱼来吃。”“滚。”“不给？嘿，这鱼是我的喽。”“死老头，又抢我鱼。”
　　“秦爷，我给你带了山下的话本子。”“嗯？不会又是白衣书生和官家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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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小鱼，
　　“你别总捏我脸。”
　　“嘿嘿，我就捏，就捏。哎哎哎，别生气啊，我给你吃烤鱼啊……”

　　秦玦靠着这些回忆，撑过了每一次想要放弃的念头。
　　……果然是，人在脆弱的时候就会回忆过往吧……

　　秦玦也会怀念，也会软弱。她并没有非要拯救什么匡扶什么的执念，但一步一步地，她已抽不出身。她在众人面前的面具完美到无缺，可就像，她其实不喜欢白色里绣鎏金暗纹的衣服一样，她并不爱如履薄冰的生活。

　　但从下山，到入往生宗发现阴谋，到孤身去向死宗，再到因为不愿受控于人而选择修炼往生向死功。一步一步，她有很多选择，又隐隐觉得殊途同归，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道。

　　像是一盘棋局，步步入局。

　　直到，两股气流偃旗息鼓，慢慢地交织，在经脉中错身而过而不起波澜。

　　秦玦舒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穿衣，突然顿住，气息蓦地收敛。而门外，刚刚被感知到靠近的气息也似乎顿住。

　　气氛有点诡异，洞外洞内都一片死寂，似乎没有一丝生气。

　　但两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变化，因而僵持着。突然，门外的气息就碾压过来，风驰电掣地急速逼近。秦玦也全面放开了气势，暗暗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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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精分现场＋痴汉雪玖）
　　今天是宗主上任。
　　
　　天蒙蒙亮，雪玖悠悠转醒，精神抖擞地开始……
　　挑衣服！
　　雪玖：“啧，我怎么能只有月白色衣服，还ＴＭ全是长衫，我要白色正装，跟媳妇搭情侣衫”
　　作者（正经脸）：“不，雪玖你敬业一点，你只喜欢月白色长衫。”
　　（雪玖向你发出一个翘来翘去的眼梢，并用磁性沙哑的嗓音说话）：“嗯？”
　　作者（捂住红透的脸）：“好好好，小玖玖要什么都给你，不就是白色正装吗，给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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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雪玖，你用那么骚包的眼神看秦玦干嘛？”
　　雪玖：“媳妇今天真是……太漂亮啦，她不笑的时候真是又禁欲又野性，哇哇哇，她看着我了，果然是夫妻间的深情对望吗？哈哈哈，一定是被我迷人的外表征服啦！”
　　作者：（向你翻出３２个白眼并表示再也不想跟你讲话）
　　作者：“喂喂喂，小玖玖，你故意不回答小玦玦是为了给她下马威吗？”
　　雪玖：“（心不在焉）哦……媳妇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好诱人……啊？你刚刚说什么？”
　　　　　　　　　　　　　　　　　（精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