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冬雨与秋雪

3、叁

　　紫琳公主把嚣张跋扈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甩着皮鞭抽翻了架子上的花瓶，又踹倒了宫俊南旁边的椅子。眼看着圆桌上的茶具也要遭殃，他往前一扑，鞭子落在手臂上，血迹渗透衣衫。
　　“瞧你这狼狈样！”愣神片刻，紫琳扔了鞭子，唤人进来收拾。见宫俊南趴在地上不复书生面貌，哼了哼吩咐戴文去请太医。
　　待太医过来把完脉上完药，紫琳公主也用完了膳预备出门溜达溜达。宫俊南赶紧跟上，这个年纪的小孩脾气怎的那般不好伺候？他记得他那个时候正发奋读书来着。
　　“公主，先人已逝，他们拼着性命保下您，为的就是您安稳的活着，您何必自己跟自己作气？”若说之前不明白为何，如今却因着“丽娘娘”几个字眼琢磨出点意思来。传言，当今的皇位是弑兄杀嫂而来，那时的紫琳公主已满五岁，正是记事的年纪。
　　紫琳哼了声，没轻没重的折了一根枝丫：“宫先生未免管的太宽了。”
　　“草民多嘴。”
　　“没劲！”紫琳转头看着低下脑袋的白面书生，忽然跺脚，“你蹲下来！”
　　宫俊南先是一愣，继而蹲下身，与小姑娘差不多高，视线下移：“不知公主……”话未完就被跟前人抓住衣领往上提，一股热气喷过耳朵，“你可知他们为何接二连三找我麻烦？本公主有先皇遗诏。”
　　紫琳也不管被她这番话吓到还是被她动作吓到跌坐在地的人，哼着歌儿继续往前走： “这宫里的景象一年又一年，都看厌烦了，不知先生的私塾可好玩？”也不等宫俊南有所回应，又自顾自接下去，“先生有句话说对了，何必让自己不舒服呢。”
　　宫俊南后来问了自家姐夫先帝丽妃娘娘的生辰与仙逝之日，御史姐夫回了他两字“多嘴”。他姐姐心疼他，四处打听到消息托人送进宫。可惜，传递消息的纸条落到了戴文手上。
　　“还倒是先生看上了哪个宫女，原是这个。”紫琳支着脚，歪躺在太师椅上，“我父皇母妃的事，您直接来问我不就得了？就像本公主跟你说，遗诏在我这一个道理。”
　　“公主慎言！”宫俊南跪地，额头磕向地板，“为着不辜负先人的恩泽请公主不再提那二字。”
　　“他还杀了我不成？除非他这位置不想要了！他……”后面的话吞没在宫俊南手中，后者朝她摇摇头，小声劝慰，“草民知十月初三乃先帝登基之日，也知十日乃公主与先帝的约定，更知公主的嚣张跋扈只为自己不被欺负，公……”手背落下水滴，宫俊南“刷”的收回手，额上冒出冷汗。他竟然把长公主吓哭了？那他是不是要被拉出去砍头？
　　紫琳自然不会让人将他拉出去砍了。她抹了把泪，做出愤怒的样子：“讲！哪里打听来的消息？信不信本公主杖责你？”
　　威胁的话变了调调，宫俊南佯装害怕的躬身：“求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草民也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紫琳“噗嗤”笑出声，“先生还是适合教字。”
　　十岁的孩子，心灵总是敏感的，宫俊南在后来的日子详细听了关于“十日之约”的故事。总结起来便是“好好吃饭，十日之后父皇来接你”，只那十日又十日，人却是一直未见，小姑娘便改成了十日又十日的不吃饭。当然，故事的主角不是如此简洁两三句话带过，中途添了各种心酸快乐。
　　“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父皇母妃了。”生辰与仙逝之日都有专人操持，办的轰轰烈烈，唯有登基之日，算是属于她一个人。
　　给软塌上的姑娘捻了捻被角，宫俊南摸着腰间的玉佩陷入沉思。
　　十一月十五，为期两个月的教学结束，宫俊南收拾包裹出宫。御史姐夫托小太监带了话，在宫门口等他。戴文亲自送他出宫，上马车时，从身上摸出支长笛：“公主说原物归还，先生此去一路顺意。”
　　“事情如何？”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御史姐夫忍不住催问。宫俊南摸着长笛，脑中浮现嚣张跋扈的公主，嘴角带了笑意。
　　“别忘进宫的目的，鹜长！”
　　宫俊南，字鹜长。紫琳公主言：这字真不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