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初宇初十一

5、“一句话就帮我想通，一拥抱感动不言中，一相信未知的潜力都汹涌”

　　周末的下午，沈几许拿着票往美术馆跑的时候，钱朝已经笔直地站在门口，因为身高太高站的很挺拔，引来了不少目光。
　　沈几许当初跟钱朝讲这个展览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会来。
　　高中大学他们出去玩儿，不管是商场里，公园里，路边的墙上，只要有摄影作品，钱朝都会跑过去看，
　　沈几许不太懂，也没太大兴趣，就跟着他转悠。

　　钱朝倒是一如往常，一进去好像就达到忘我境界了，眼里心里就只有作品。

　　听钱朝说，这个摄影展很出名，一票难求，而且开放时间有限，所以来看展的人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里，熙熙攘攘地。
　　刚进去不久，他们就被三三两两的人群打散了。
　　照钱朝这投入的程度，估计也发现不了她不见了，而且这展厅那么大，很快找到他也不太容易。
　　沈几许想着，索性就往人少的地方走，先逛个一圈，再找个地方坐下来，等钱朝看完联系她。
　　可是她的手腕忽然就被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力量抓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从人群里跻身过来的钱朝。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这里人多，跟上。”
　　沈几许傻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呆呆地被钱朝拉着走。他不是向来都只专心看展，不管她在干嘛的吗，怎么突然……她只觉得心跳忽然特别明显，钱朝的手握在她脉搏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感觉到……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宽厚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好像为她劈开了一条路，领着她顺利而轻松地走着。
　　这可能是沈几许第一次跟钱朝一起认真的来看摄影展。因为反常地被钱朝紧紧拉着，她也不能去别的地方自我娱乐，只能乖乖在他旁边跟着一起“欣赏”这些作品。
　　钱朝在一幅图片前看了很久，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感叹，突然听到沈几许说，“这个作品好特别啊。”
　　他知道她向来都是走马观花，第一次听到她发出评价，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嗯？怎么特别的？”
　　“你看这个小孩坐在大巴里，子弹正好打在他眼前的玻璃上，视觉上盖住了他的一颗眼球，看上去就像是后期图片组合的一样。这种照片真的是拍到的吗？”
　　“嗯，是真的拍到的照片，这就叫决定性瞬间，也是这张照片厉害之处。”
　　“能抓到这个瞬间，确实很厉害”
　　“你看这个照片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虽然是黑白的基调让整个氛围变得有点灰暗，小孩儿的表情看上去也很惊悚，但是我更多的是觉得悲凉，还有对这个照片技术的惊讶。”
　　钱朝点点头，“这种决定性瞬间是不好拍，要等。”
　　“奥，怪不得之前跟你一起拍照时，你都会在一个地方等很久。”
　　钱朝又把沈几许拉到另外一张照片前，
　　“你觉得这个照片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干净，但是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存在即合理，有的作品看不懂是因为人不了解它的背景，不了解这个作者的风格，自然不知道想表达的含义。”
　　沈几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就像历史一样，一幅作品也要去探究他的来源？”
　　“对，都有共通点，就像你们心理学是从行为从表述来探究人的思想，摄影作品也一样，从一个摄影师画面的表达，去探究他想叙述的意义。”
　　“就像是共鸣？”
　　钱朝点点头，继续拉她看下一幅画。
　　之前的二十多年，沈几许从来没有试着去看过这种摄影作品，她自己觉得是没有艺术细胞，也不觉得这种静静的观赏有什么乐趣。
　　直到……跟钱朝一起来看。
　　他们看同一幅作品，表达着各自的感想，钱朝一幅画一幅画地给她讲解。时而把她当做学生，告诉她一些基本的概念，时而把她当做知己，高山流水言无不尽。
　　钱朝像一把钥匙，像一盏路灯，像一艘小船，带她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她一开始小心翼翼的探索，有了他，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她所没接触过的世界，那么缤纷奇妙。
　　她转过头看看他，只看见他认真的侧脸，嘴巴张的弧度很好看，她很少见到的认真的神情。忽然有一瞬间，她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觉得他就在那边讲着，就很好看，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像是想把她吸过去，再靠近一点。
　　临近闭馆，沈几许想把钱朝拉到一副她很感兴趣作品那边去，才发现他们居然还在牵着，可能两个人看作品太投入，都忽略了这个。
　　沈几许手心有点微微的出汗，手已经有点僵硬，可她怕动一动让钱朝也发现他们还在牵手，会有点尴尬，而她不好意思直接挣脱。她就继续那个姿势，反而更明显的感觉到钱朝皮肤的肌理和手心的温度。
　　他的手很大，干燥温暖。
　　她怕继续想着牵手这件事更会浑身不自在，索性转移注意力，她把钱朝的目光往前面那幅画上引，“你看，这个，我好喜欢。”
　　面前的作品，是两张脸组成，一男一女，男生的表情轻松自在，淡淡的笑意，而女生的表情，紧张期待，有些些的红晕，眼睛里有亮亮的光。
　　“看这个感觉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单纯，美好，简单，又有点小心事。” 沈几许的眼里也发出了些许亮亮的光。
　　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可能是看到沈几许感兴趣，上前问他们，“打扰了，我想请问下你们觉得这个摄影作品想讲什么。”
　　钱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几许就坚定地说，“告白!这个女生要去告白，男生不知道，女生也还没有讲出口。”
　　旁边那人很兴奋地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小姐您一眼就有这种感触，看这么懂，是不是因为有过相似经历？”
　　沈几许面露尴尬，有些难以启齿。
　　那人怕冒犯了，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太唐突了，我是这里的解说员，只是纯属好奇，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的，当我没说过。”
　　沈几许想到了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不好意思地笑笑，拜拜手，“我知道，我只是……其实我没有过这种经历。”
　　钱朝好像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沈几许话音刚落，就听见他在旁边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怂包！”

　　沈几许撇撇嘴，回想起高中毕业那个夏天的暑假，很是燥热……特别是他们约好一起去告白的那一天……

　　可能是因为自己临阵胆怯……
　　也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知道了贺开远跟她的好朋友路程告白了……
　　反正在约好的那天上午，沈几许给钱朝发了个短信
　　【我……还是不去了……】
　　不久就收到钱朝的回复，【你临阵脱逃，可不可耻？】
　　【我可能还是太怂了……】
　　【随你吧，我去了】

　　沈几许拿着手机，即安心又失落，她这次可以逃过一个丢脸的时刻了，可是，他们约好的事情，一起去告白的勇气，她终究还是没有……

　　临街傍晚，沈几许等在她和钱朝约好的校门口，等着她既知道又不想听的答案。

　　其实，路程已经在第一时间就给她打电话说钱朝告白了，她倒是淡淡的开口说，“我知道”。但是隐去了她本来要跟贺开远告白的事儿。
　　“你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帮凶，那你不告诉我？害我今天尴尬死了。” 路程气急败坏地说，听起来也知道刚刚的过程有点尴尬。
　　“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只把他当朋友。”

　　是的，她知道的，路程不喜欢钱朝，就像她知道贺开远喜欢路程一样……
　　她曾无数次地想撮合他们俩，无数次的跟路程说钱朝的好话，无数次地试探路程的心意，所以她知道的，路程的心意她知道，可她不知道的是，要怎么跟钱朝讲
　　她也试着问过钱朝，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钱朝倒是云淡风轻地说，“无所谓”，可是她不敢相信，真的会那么无所谓嘛？
　　反正，她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不然，可能她也不会在告白前突然就怂了……

　　哪怕已经是傍晚了，风吹过还是无比燥热，她在树下阴凉处等着，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她心思更为焦躁。
　　她自己是逃了，可等会儿的钱朝，她该怎么安慰呢？
　　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扯些别的话题，还是直接带他去喝酒，一醉解千愁？或者是先发制人地哭出来，这样钱朝也许就不会不好意思哭了。

　　还没想到一个好方法，就看见钱朝远远的走来，身姿还是很挺拔，走路还是很慢很悠闲，神情并无异样，就好像他只是从家里看完电视剧刚出来一样。
　　沈几许快步冲上去，冲了两步，觉得不妥，便停在了那里，等他过来。
　　钱朝一路踱着步子过来了，并没有说什么话，好像在等沈几许开口问他。
　　沈几许也并没说什么，只是用自己觉得很慈母很温柔的神情微微一笑，手想攀上钱朝的肩膀拍一拍安慰安慰他。
　　可是钱朝太高了，她第一次伸手发现有点困难，垫了垫脚，勉强以一个正常的角度拍到了钱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走，咱们吃好吃的去吧。”
　　“你不问问我结果如何？”
　　“我知道……没事儿，你还有朋友。” 说着又垫脚拍了拍

　　沈几许自我感觉很慈祥，很善解人意地带着钱朝走向她最爱吃的麻辣烫，只是不知道在钱朝的视野里……沈几许自以为很治愈的表情真的是太扭曲了，嘴巴尴尬地咧着，眼睛傻了吧唧地盯着他。还有明明小矮子够不到，还要垫着脚拍他的肩膀，实在太蠢了……
　　看着这么蠢的沈几许，钱朝笑笑，自己怎么就交了个这么傻的朋友。
　　其实，他是知道路程不喜欢他的，本来也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可是真正听到拒绝那那句话，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但也许是因为看到沈几许表现地太弱智了，所以意料之中的拒绝好像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难过了
　　他看见沈几许还在他面前依旧很做作而愚蠢地微笑，再看看他们的校门，他只是觉得……初中，高中，他在这儿的青春，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