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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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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策马长驱,不多时便出了长安地界,一路行过的山河万里尚未收复,幸存的人们已经在硝烟和战火之上开始了新的生活。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予他们这个机会。
但凡是狼牙铁蹄所经之处,必然是流血漂橹,尸横遍野的景象。
叶煦看不惯那些作恶多端的狼牙军,每每遇上了,就拔剑上去三两下解决,打定了主意不能让他师父出手。
这日行至一个小村落,见十多个狼牙军围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像是受了重伤,拄着一根翠绿的竹棒,勉力支撑着自己,护着身后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孩儿,活像是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
叶煦路见不平,便是要拔刀相助的,他将刚买的一袋糖炒栗子塞进李廷玉怀里,足尖轻轻点地,腾空而起,轻巧地一个鹞子翻身,就落到了狼牙军的包围圈当中。
这些狼牙军的武功稀疏平庸,都是靠人数撑起来的优势,叶煦那身功夫若是还不能解决几个喽啰狼牙,怕是该提剑抹了脖子,以死谢罪了。
替那年轻人解了围,叶煦只是草草地看了他几眼,也没与他说什么话,转身便要走。
年轻人赶忙叫住了他,又回身同那群小孩交待了些什么,几个大些的孩子领头,向着年轻人和叶煦他们千恩万谢了一番,一群小孩便朝着一个离开了。
年轻人这才走上前来,随便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血迹,从叶煦和李廷玉一抱拳:“在下丐帮郭盛,多谢二位侠士出手相救。”
叶煦瞄了眼李廷玉,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显得冷冰冰的,一副“你自己的找的事情自己解决”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煦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朝着郭盛抱了抱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藏剑叶煦,这是我师父。”
郭盛像是个走惯了江湖的,他扯了一截衣袍把伤口包扎止血,随口问叶煦:“叶兄弟可是去参加名剑大会的?”
叶煦答了声是,郭盛便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兴奋起来:“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去藏剑山庄赴会的,不如我们三人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若是早知道郭盛能碎嘴成这番模样,叶煦打死也不会答应与他同行。
一路上都在听他嘚啵嘚讲他行走江湖四海为家的奇闻轶事,十分自来熟地同他们扯闲淡话家常,就差几杯酒几炷香便能叩头拜把子了。
李廷玉话不算太多,基本上可以说是寡言少语了,但旁人若是同他说话,他必定会认真回应,仿佛说话是个十分耗神的东西,他便顾不上其他的许多了。
郭盛那个话痨一路到头都在和他聊天,你一句我一句叶煦根本插不进去,他觉得这个聒噪的叫花子打扰了他跟李廷玉交流培养感情的机会,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顿,剁碎了喂狗。
郭盛除了话多,还有个毛病就是爱喝酒,喝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兴致来了还能在地上打个滚,打几拳助助兴,活像个疯疯癫癫的大猴子。
他们三人一路走一路行侠仗义游山玩水,每到了个地方都要去尝尝那儿的美酒美食,倒也不显得无聊。
就这么走着走着,便渡过了淮河,踏上了南方的山河大地。
“这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的很是养人,我在大漠那会儿,天天都惦记着回来,出了关口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连个绿色儿都瞧不见,天气晴朗的时候那太阳能晒掉一层皮,刮大风的时候又睁不开眼睛,张嘴说话便能填满一嘴的沙子。”郭盛坐在马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一路感叹着。
叶煦听他说话就觉得头疼:“正好能堵了您老的那张嘴,好好养养嗓子。”
郭盛对他的嫌弃浑然不觉:“叶煦我跟你说,有生之年你一定要去大漠里瞧瞧,江南这边养出来的,那都是软绵绵瘦巴巴的公子美人,那黄沙里摸爬打滚出来的,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说完了他又转头去问李廷玉:“哎,道长你去过西北没?那边的娘们儿骚的要命,要是见到了你这么副好皮相的,肯定脱了衣服往你帐里钻。”
叶煦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得厉害,想一巴掌把这个对他师父胡说八道的叫花子拍下马来。
李廷玉却没怎么在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年轻的时候去过几次,有个朋友住在圣墓山上。”顿了顿,又补充道:“那边的异乡姑娘确实十分奔放。”
“圣墓山?那不是明教的地界吗?师父你还认识明教的人?”叶煦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听李廷玉提起过这个人,便忘了要拍死郭盛的事儿,问道。
李廷玉:“嗯,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以后有空为师带你去认识认识他。”
郭盛像是被人关上了闸门,突然诡异地沉默了,叶煦转头奇怪地瞧着他,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李廷玉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着郭盛。
那叫花子仰望着天上的云彩,拔出酒囊的塞子灌了几大口酒。
叶煦看到那个不属于中原物件的酒囊背面,刻了两个小字,像是一个记号,写着“长安”。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个繁华富饶的小镇,越往南走,那种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场景就愈加的不明显起来,让人忍不住自欺欺人,偏安一隅地做着亡国梦。
叶煦翻身下马,正准备找人打听一下镇上可以落脚的客栈的位置,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哥!二哥!”
他转头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衣裳,头发用细绳绑成了马尾,背了一把快有她人那么高的重剑,明眸皓齿,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和叶煦竟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角那颗泪痣平添了一点悲意。
“叶曦曦?你不在家里带着绣花养鸟,怎么跑这儿来了?”叶煦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曦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跟前:“爹爹怕你路上太闷,让我过来给你消遣消遣。”
叶煦当然知道这个丫头片子什么德行,面无表情地拆穿了她:“你是闯了什么祸被赶出来的吧?”
“也没什么了......”叶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就是把爹那个宝贝花瓶打碎了呗。”
那个花瓶是爹娘成亲前阿娘亲手烧制,送给爹爹的定情信物,老头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拿个佛龛给供起来,叶煦不禁感慨她真是是人才:“老头子怎么没打死你?阿娘呢?她那么疼你,没替你求情?”
“阿娘回秀坊了,”提起这个,叶曦倒有些幸灾乐祸,都忘了她自个儿还落难在外的事情,“爹爹上次跑出去喝酒,沾了一身胭脂水粉味儿回来,把阿娘气坏了,大晚上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叶煦一想起家里的老头子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乐了:“该,谁让他一天到晚的作死。”
“可不嘛,这回怎么解释,阿娘都不肯听他的,三天两头往秀坊跑,阿娘都不肯见他了。”叶曦幸灾乐祸完了,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这不,拿我出气呢。”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李廷玉和郭盛牵着马慢悠悠地赶了上来。
叶曦一见到李廷玉,眼睛都亮了,笑吟吟地凑了上去:“这位美人儿道长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叶煦和她一脉相承的勾搭功夫,知道她下一句便是“前世有缘今生相会”,赶紧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免得她丢人现眼:“这是我师父,那边的叫花子叫郭盛。”
叶曦这种见色起兴的丫头片子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后头那句话,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李道长啊,我时常听我爹提起你呢,他说你人美心善,可算给我哥找了个好人家。”
李廷玉不明所以地看看叶曦,又抬头看看叶煦,围观凑热闹的郭盛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叶煦黑着脸在叶曦头上敲了个爆栗,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个丫头和郭盛那个叫花子一起打包揍一顿,再扔出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