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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签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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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
“……”
“妖怪?”
“……”
“谢谢!”
白痴的自说自话刚结束,秋杏儿就有挖地洞躲起来的冲动。丢脸,大大的丢脸!
“扑哧————”
秋杏儿抬头,看见树上的少年很给面子的扶着树干笑了起来,中间间杂着几声轻微的咳嗽声。
秋杏儿这才发现,树上的少年身姿虽修长挺拔,却显得过分羸弱,这种羸弱是秋杏儿绝不会陌生的——久病不愈,医药续命。
“喂,生病了就不要大晚上四处乱跑,要好好卧床休息。”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更不能站在大树上装鬼吓人。”
“呵呵,你很有意思!”
少年直起身子,双眸奕奕地盯着脚下仰着脑袋的少女,顿了顿,也学着加上一句:
“很奇怪,很好玩!”
有意思就算了,什么叫做很奇怪,很好玩?!
本姑娘到底哪里奇怪,哪里好玩?!你才很奇怪,你们全家都奇怪!
秋杏儿刚想出声抗议,却见那少年神色一凛,不复刚才明媚可人的笑靥,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直射过来,声音带着威慑一切的寒凉:
“你刚才,可看见、听见什么?”
秋杏儿被吓得倒退一步,心思百转,脑海中迅速划过杀人灭口、炮灰、碎尸弃尸、新闻头条等字眼,未免打个酱油中途还被人KO,秋杏儿马上调整面部,做出十分不屑的样子道:
“切,你以为我是蝙蝠侠么,隔那么远还能超声波感知?”
“那么,你没有听见喽?”
见秋杏儿点头,那少年仿佛变脸一般,笑意在一瞬染尽眉梢,就连秋杏儿都要觉得刚才那个冰冷冷的他只是一个梦而已。
那少年心情似乎很好,歪着头,眼儿弯弯似弦月,问道:
“蝙蝠侠是什么?”
秋杏儿挠挠后脑勺,寻找适当的形容:
“就是、就是一种大蝙蝠。”
少年睁大桃花目,接着问:
“大蝙蝠有多大?”
秋杏儿脑海中浮现出瓦尔•基尔默童鞋的身影:
“呃,184cm。”
“席爱慕是什么,是和尺寸一样的度量衡么?”
“呃,应该是吧……”
汗~~
“这个席爱慕是多少寸?”
“……”
瀑布汗~~
“超声波又是什么?”
“……”
成吉思汗~~
“你怎么不说话了?”
“喂,你很烦啊,吥啦吥啦吥啦吥啦说这么多,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啦!”
终于风中凌乱了,秋杏儿捂耳、甩头,作发疯状。
少年又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清泠泠得堪比清泉击石。
远处传来一声枭鸣,少年转头看向声源:
“我要走了……”
随后又转过头,深潭般漆黑的眸子凝视着秋杏儿,嘴角轻扬,笑容艳丽得不可方物:
“我叫碧玺,轻红,记住我叫碧玺,我还会来找你的。你,很可爱。”
秋杏儿只觉得脑中一阵阵充血,脸颊上是连寒风都减不去的高热,胸口仿佛住了一只破茧的蝴蝶,不断扇动双翅撞击心壁,怦怦、怦怦,抬手压住左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在说:
“我叫秋杏儿,轻红,不是我的名字。”
那夜,风过,庭院中,有什么,正在等待开花。
*
次日,秋杏儿站在观门里看着乔清由自家丫鬟搀扶着踏上马车的背影。
刚刚错身而过时,她细细打量了一下,除了几分疲惫憔悴被很好的掩盖在了淡妆之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听昨晚的对话,她似乎正因为什么事被什么人威胁,秋杏儿不明白,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性子又是那般清高,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原因,使她不得不屈从他人?
*
又几日过去,观中的一切风平浪静。
秋杏儿偶尔会在念经走神时,想起那个月下的树上美人,想起他说,还会再来……
“今日课业已毕,轻红娘娘早些休息,明日清源再与娘娘诵读早课。”
“有劳师姐了。”
秋杏儿行礼作别了清源,关上门窗,揉了揉快要僵掉的后颈。
这一天的课业做下来,简直和当年高考自主复习时,被班主任强行规定,必须在教室里看书一样痛苦,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一坐就是一天,可以明显感觉到尾椎处隐隐作痛,现在唯一不同的是,这种痛转移到了因长时间保持跪姿,而备受压迫的腿骨上。
仰身倒在铺着软被的床铺上,蹬掉绣鞋,蜷起身子,酣然入梦。
……鼻子处痒痒的,呼气,吹走……
……某物迟疑片刻,继续爬回来,骚动……
……挥手驱赶,翻身……
……某人轻笑,爬上床,伸手捏住眠中某只的小鼻子……
……吸气、皱眉、挣扎、睡眼朦胧……
当秋杏儿在好眠之中被人蹂躏至醒后,就看见一张放大版人脸栖息在自己上空,笑得分外“风骚”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抄起枕头,向急速后退远离的某张脸全力丢去。(话外插播,因为天气原因,秋小姐使用的是很凉快的瓷枕)
衣摆一旋,轻而易举地接住“暗器”,同时发出射死射死射死你的死死光线,成功惊醒秋家小姐。
“呵呵,轻红,你想谋杀我么?”
眼前的少年仍旧扬着漂亮得一塌糊涂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被黑色便衣包裹得彻底的男子,男子目光清冷锐利,左手中赫然抓着秋杏儿刚刚掷出的凶器。
黑衣+冷面+眼刀=护主忠犬杀手攻
秋杏儿轻轻吞咽着口水,将嘴角微微咧开:
“碧、碧玺!”
名唤碧玺的美少年似乎很高兴听见秋杏儿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兴致勃勃地凑到床前,忽闪着一双桃花眼:
“轻红,轻红,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秋杏儿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又不自觉的红了脸颊: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么,我叫秋杏儿,不叫轻红!对了,你怎么又来了,你不知道这里是青帝观,不能乱闯的么?”
碧玺歪头看着秋杏儿绯红的面颊,眸子微眯,看不清其间神色,嘴角的笑容却愈渐深刻:
“我上次也说过了,我还回来找你的,轻红。”
随后又笑得一派天真:
“轻红,我带你出去玩儿吧,我们去看花。”
“看花?怎么去?”
明明青帝观有很高耸的围墙的啊,正门肯定也已经被清源师姐她们锁起来了。
碧玺狡黠地冲秋杏儿眨了眨眼睛,道:
“没关系,鹰隼可以解决。”
秋杏儿随着碧玺的食指看过去,那个应该是叫“鹰隼”的人的位置上,正站着那只黑衣忠犬攻。
*
古代很落后。
没有汽车、火车、飞机等等等等,但是他们有驴、马、驴车、马车,虽然这些在我们看来,已落后到了一无是处,但但是,他们却拥有一项另现代人可望不可及的出行方式。
有了它,你可以飞檐走壁,上房揭瓦;有了它,你可以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它是保命良方,是偷窥偷听偷钱偷人……总之,被偷之一族奉为成长中的必修课。
它,就是传说当中一鹤冲天、燕子钻云,燕子穿云纵、燕子三抄水、蜻蜓三点水、水上飘等等的总称,成就了白玉堂、韦一笑等等高手传奇的绝世基本功————它,就是轻功。
秋杏儿被鹰隼以夹文件包的姿态带出了青帝观,经过一番颠簸,便被鹰隼丢在了一个小山头上,等她终于克服了头晕眼花的症状后,鹰隼早已失去了踪影,只留下碧玺含笑立在自己身旁。
“轻红,你可闻见什么?”
秋杏儿刚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便是一黑,碧玺的呼吸,随着声音的入耳,也缓缓拂动着鬓角的发丝。双眼被碧玺的双手牢牢遮住,在这样宁静的夜里,扩散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她轻轻吸气,浓郁的花香盈满鼻息,这份香不是桂花的甘甜,不是玫瑰的娇艳,淡雅中透着几分神秘,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回到了童年时,与家人一起坐在院子中赏月的光景,那时月色朦胧,墙角边上的那一丛,迎着夜色,悄然绽放。
“夜来香,是夜来香!”
碧玺放开手,任她欣喜地向上坡下张望:
“夜来香,你取得名字倒是别致贴切。”
秋杏儿失望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鲜黄,除了香味相似以外,那些黄色的花朵与记忆中紫红色的筒状花朵全然不同。
“不是,这不是夜来香,只是香味相似罢了。碧玺,它们叫什么?”
她看着他踱步走下山坡,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
“待宵草,等待夜晚,草如其名,只在夜间才会开放花朵。她说自己就像待宵草……对了,你说的夜来香是什么样的?”
秋杏儿知他是在转换话题,也不好再追问“她”是谁,碧玺于她就是个谜,一个无法探知的谜。
“我家原先种在庭院的角落了,也是只在晚上开花,花色大多是紫红色,有五片花瓣,花的下半部分成筒状……”
“那是紫茉莉,和待宵草差不多。”
碧玺慢慢走回秋杏儿身边,将那朵黄色的小花别在她临时挽起的发髻上,随后又歪头笑了起来:
“很可爱————不过,你若是想叫它们夜来香,那它们就叫夜来香!”
少年霸道的语气响彻山头,带着几分霸气和孩子气,他的目光紧紧看着面前的少女,似是承诺,又仿佛只是笑言,但却换来了少女的笑靥如花。
秋杏儿在嬉笑间,忽然想起了穿越女主们在花前月下时都会干的一件事,她拉了拉碧玺的衣袖,道:
“碧玺,我给你唱只关于夜来香的歌吧!”
秋杏儿的记性不是很好,但有几首自己在前世十分喜欢的歌,还是能唱下来的: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凄怆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
吻着夜来香
-
夜来香 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 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夜来香 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 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夜来香……”
十三岁女童稚嫩的嗓音,自然是唱不出当年邓丽君的靡靡之感,但优美抒情的旋律仍是不减半分,唱到最后,碧玺竟也跟着和起了调子,
“……夜来香 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 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夜来香 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 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
夜来香……”
秋杏儿轻唱着回想夜来香的花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
自此以后,那个美丽少年仿佛成了每夜入梦的童话精灵,夜夜来访,只可惜因为碧玺天生体虚,再也没有像那一晚一般,离开青帝观,满山到处乱跑,彼此分享风景了。
秋杏儿喜欢和碧玺谈天说地,平常的,古怪的,现在的,过去的,她不知道碧玺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她从来不去探究碧玺的来历,知晓过多的事物,反而会使相处变得负担吧!
这一夜,碧玺和他的忠犬鹰隼又一次如期而至,但这一次,碧玺却丢给秋杏儿一件合体的夜行衣让她换上,他的面上带着兴奋的笑:
“红儿,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秋杏儿再度被鹰隼夹带而行,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现在秋杏儿已经可以从轻功飞行的晕迷中很快恢复过来了。她抬起头,匾额上镶嵌着“焚尽”两个硕大的金子。这里是青帝观中,花娘娘们唯一的禁区,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秋杏儿就从清源师姐那里收到了警告:
“轻红娘娘,这青帝观里的任何一处,娘娘都可自由行走,唯独焚尽阁,请娘娘绕道而行。”
秋杏儿迷惑地看着碧玺,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是何意。
“红儿,难道你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碧玺用的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秋杏儿不禁感叹,短短两个月时间,碧玺竟已将自己的真性情摸透了七八分。
碧玺让鹰隼挑开了焚尽阁门上的锁,趁着月色,三人悄悄潜进了这个神秘的禁区。
鹰隼用火折子燃起了一支蜡烛,在昏黄微弱的烛光里,秋杏儿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焚尽阁。阁子里的布置十分简单,两个供跪拜的蒲团,案几上放着青帝的神龛,三柱细长的檀香缓慢地燃着,神龛前摆着一只小小的签筒。
签筒由珍贵的黑檀木所制,这种木心、边材区别明显,边材为白色,心材为黑色,带有深浅相间的排列条纹,中原人相信这种木材有阴阳调和的说法,再加上木质结构缅而匀,耐腐、耐久性强、材质硬重、细腻,因此大多被用来造与祭祀器具有关的东西。
筒中放着五支花签,由红豆木制,象征相思,以金粉为墨,签上图案皆是工笔描摹,细致逼真————这分明就是几月前封妃大典上的花签!
“碧玺,这封妃的花签怎么供奉在这儿?”
碧玺将五支花签倒出,平摊在案几上:
“这倒是不稀奇,‘焚尽’二字本就有净化之意,供奉在这是理所当然的。红儿,你来,可看出这签有什么玄妙之处?”
秋杏儿当日也只是将这签摇了出来,之后便交给了太常寺卿宣读,没有仔细研究过,现下接过细细打量,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秋杏儿摇了摇头,将签还给碧玺:
“这有什么特别的么?”
只见碧玺狡黠一笑,用手在签头轻轻一拔,刚才在秋杏儿看来还是一个整体的花签,现在
竟变成了长短不一的两段,分裂口处光滑平整,显然并不是被碧玺蛮力扳断的。碧玺将较长的下半段递给秋杏儿,她接过一看,大吃一惊————这签里竟然是中空的!
签中藏有一卷纸,薄如蝉翼,纸上用朱砂批有一句诗:
“误占高枝无处归。”
秋杏儿看了看碧玺手中的签头,这竟是乔清的辛夷签。
此时,碧玺早已将剩下三签中的纸取出,纸上均批着诗句:
牡丹签————“众芳飘后上楼台。”
桃花签———— “桃红又见一年春。”
荼蘼签————“荼蘼花发暗香来。”
秋杏儿看着这些诗句:
“碧玺,这些,是谶语吗?”
“嗯,应该是吧。”
秋杏儿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复又抬头,笑嘻嘻地看着碧玺,伸手讨要:
“碧玺,我的谶语呢?”
只见碧玺面色带着几分诡异的冷峻,将那支打开了的杏花签递给秋杏儿,目光中闪着和初遇时相似的探究。
秋杏儿十分不解地看着脸色变差的碧玺,低头想要取出签纸,一瞬间,却也没了动作。
因为————
那签缝中————
竟然————
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