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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夜深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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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玄道院修习推演之术的日子。夏石一早起来，心中却想着洛丹和轩尘等人是否也会到三清峰来修习。
等到吃了早饭，和众人随着万陌来到了太上宫。夏石本以为推演术修习的地点会在火离宫等学堂中，却未想没有猜中。太上宫内仍如同当日众弟子领取书籍时的布置，玄静先生前日留下的那幅画卷仍然高挂在堂前。
夏石走到那画卷前，见到那是一幅甚是奇怪的工笔山水。在三道大江间，几座高峰直插云霄，山峰和江川之间有一座深谷，云雾缭绕。空中黑云遮月，树林阴影重重，隐隐有几只不同的动物藏在林间溪谷，看起来有狐狸、松鼠、云雀和老虎，还有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在一座山峰上飞绕。
夏石看了半晌，觉得这地势与大匡山有些相似，又颇为不同。大匡山附近只有一道让水河，并不存在那三道宽阔汹涌的大江。可有些山峰，尤其那大鸟围绕的高峰，与戴天主峰几乎一致。夏石留意到古灵也在凝望着这画卷，不再有嬉笑的样子，神情严肃，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
夏石知道这幅画卷一定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否则玄静先生不会把它作为嘉奖玄道院弟子的试题。但若想破解这幅画卷，也一定需要自己尽快熟悉这里的山川地势，提升自己的各项修为，否则必然让其他人捷足先登，先行看透。
忽然听到耳边一个悦耳的声音说道：“古灵、夏石：这幅画确实是与戴天地势有关。但有时候山水未必为实，鸟兽未必为真。你们莫急，含光师兄给你们留下此题，不是让你们今天便能够解出的。”夏石和古灵一惊，转过头看去，却见一个白衣长发的高挑女子，正望着他们，正是教授推演术的师尊：微月散人朱小小。
便在此时，外面钟磬声响起，朱小小走到堂前的木几前，拍了拍手，却见空中飞落两只奇鸟，站在木几旁边。只见这两只鸟高有三尺有余，浑身雪白，曲颈黄鼻，体态极为优美。那两只大鸟飘身落到木几旁的一个小小水塘中，相偎相依，再不分开。
“天鹄。这便是天鹄。”候通在夏石身边低声耳语。“朱师叔这两只天鹄是天鹄之王，最通灵性。”夏寻伊今日换了一套鹅黄的衣衫，与原来身穿红衣时看起来颇有不同。她听了候通的话，明显吃了一惊，眼光望着那一对天鹄，目不转睛。夏石心中却感到一阵失落：“洛丹没有来，想必她们今日有其他的课程。”
只听得朱小小轻声说道：“各位弟子：你们这几日一定非常辛劳。今日，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让大家稍微轻松一会儿。”她声音悦耳，不急不缓，众人都鸦雀无声，听得入神。
“前朝末年，大司空杨素深得隋炀帝信任，权甲长安，位尊骄横。每有公卿前来进言，都两脚岔开坐在床榻上接见，态度傲慢无礼，又令侍女排列两旁，奢华之极。”她望了众人一眼，话锋一转。“我戴天宫第三十二代掌门师尊卫国公李靖李药师，在二十三岁时，到长安面拜见杨司空，想陈述自己的报国之志。那日，杨素也是盘坐在床上与他见面。李靖陈述完自己对天下的见解后，说道：当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公为帝王手下重臣，必须胸怀宽广，好收罗天下豪杰。不宜踞见宾客。那杨司空听了，颇为叹服，亲自送李靖师尊出门。”
夏石等听他讲的是卫国公李靖师尊的故事，都有些意外。却听朱小小接着讲到：“夜晚，李靖独坐灯前，想着白天的事，觉得前途渺茫，正在发闷，忽听敲门之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白天在司空府见到的一名侍女。那侍女说自己名叫张出尘，钦佩李靖的才能，愿意投奔李靖，伴随其闯荡天下。”
“于是张出尘与李靖师尊二人扮成商人离开长安，一路跋涉，在灵石镇的一处客站歇脚时遇见了一个满脸虬髯的人，此人自称虬髯客。李靖师尊和张出尘见他貌似粗鄙，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张出尘与他拜为兄妹，在乱世中相互扶持。过了一年，三人来到汾阳见到了太祖和太宗，交谈一番后，李靖师尊与太宗顿觉相见恨晚，而虬髯客却说：既有真主在此，我当另谋他途。有时，太宗请他三人一同到府中商议，李靖师尊与张出尘共同前往李府，虬髯客却从来不去，自己在长安等他二人。终有一日，虬髯客不知所踪，再无音信。”说道此处，朱小小眼望远处，声音也低了下来。
过了半晌，她继续讲道：“多年过去，张出尘与李靖师尊成为伉俪，张出尘协助李师尊辅佐太宗，平定江南、创立大唐，西征突厥、活捉颉利可汗，为大唐打下盖世基业。她又和李靖师尊一起功成身退，回到戴天宫，为大唐培养国士，直到老去。”
她回过头来看着众人，问道：“各位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太普通了？”尚一诺大声说道：“他们便是唐初的‘风尘三侠’，是三位旷世高人。”
朱小小莞尔一笑：“一诺：秋离大师一定把这故事讲给你听过。”尚一诺点头：“师父讲得更加详细些。”朱小小问道：“你听了这个故事，有什么感觉吗？”尚一诺怔怔地不知怎么回答，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师尊：觉得张出尘，也就是红拂女真的特别有勇气。”
古灵突然说道：“师尊：不对。这个故事中，有些事情不对。”
朱小小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望着古灵：“古灵：有什么不对呢”
“其一：以张出尘之能，必非常人，岂能去杨府做一个小小的婢女？其二：杨府戒备森严，张出尘如何能够出入自如？其三：那虬髯客为何不愿见太祖太宗？”古灵把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众人听了都不住点头。
“那你觉得这故事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朱小小含笑望着古灵，轻声问道。
“张出尘进入杨府，必是有意为之，应是为了夺取杨府的什么重要物事。而她与虬髯客，想必以前便已熟识，甚至是二人共同谋划杨府之事。而那夜冒险相见，张出尘应是为了保护李师尊，才连夜相救，逃出长安。”古灵侃侃而谈，几句话说出口后，众人竟皆失色。
朱小小问道：“古灵：你是如何有这些判断的呢？”古灵脸上发红，向朱小小躬身一礼：“师尊：恕弟子无礼。只是弟子的一些虚妄的判断，也不知是否接近实情。”
朱小小提高声音，响彻大殿：“好好好！推演得好！为师便开始给各位讲述这推演之术！”她用手一挥，那两只天鹄腾身而起，从空中落下一片鹅黄色的锦缎，锦缎上写着诸多图文，中间却是“返璞归真”四个大字。
“一气化三清。推演之术也可分化为三术：归真术、金断术、天演术。归真术的要义在于寻求本元，也就是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进行溯源归真，以找出过往的真相。当年的狄仁杰狄公便可称为几百年来归元术的第一高手。金断术的要义在于当机立断，也就是对当前发生的事情进行取舍判断，以做出最佳的选择。太宗当朝时，左右尚书仆射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一人善谋、一人善断，房谋杜断便是金断术的最佳实例。而天演术则是推演术的最高技艺，其要义在于预推天命，根据天时地利、内因外果，推出未来时局的变化、战和之走势。当年大唐国师李淳风、袁天罡，推背而演千年之兴变，乃是天演术的最高境界。而诸葛武侯则一人同时精于归真、金断和天演之术，感念于刘备先帝三顾茅庐、拜相托孤，虽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仍六出祁山，复兴蜀汉，终于劳累成疾，归西于五丈荒原。”说道此处，朱小小长叹一声，说道：“所以说，这推演之术是我玄道院最重要的功课之一，各位弟子若想成为国之栋梁，一定认真修习，切莫懈怠。”
那俊朗而忧郁的少年薛韩几天来一直沉默不语，突然说道：“师尊：刚才您说道那‘风尘三杰’的故事，可否能够给弟子推演出真相？”薛韩目光炯炯，望着朱小小。朱小小点头道：“好。为师便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古灵说对了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张出尘是故意混入杨府，但她图的应不是具体的物事。为何如此推断，原因有三：以张出尘的武功，几乎不亚于李靖师尊，在杨府能行动自如，盗取杨素的任何物事都应不在话下，除非这个物事藏于杨府的密室。但遇到李靖师尊之后，她便能够随李师尊立即逃出长安，可见她心中并无牵挂，在杨府不是为了盗物。”朱小小扫视了众人一眼：“那她在杨府究竟为何呢？”
“内应。”夏石轻声说道。“她应该是虬髯客在杨府中的内应。”
朱小小看了夏石一眼：“夏石：你为何说她是虬髯客的内应？”夏石躬身施礼道：“弟子曾听一位先生谈论过此事。他说这杨素乃是隋炀帝最信任的重臣，隋炀帝久居杭州，北方诸事大都交予杨素处置。若想知悉大隋朝的一举一动，没有比隐藏在杨府中更好的地方了。”
朱小小点头：“夏石：你且继续说下去。”
夏石道：“师尊：弟子只是猜想而已。刚才古师兄已经说过，虬髯客与红拂女、李靖后来的相遇，必非偶遇，弟子也是深以为然。虬髯客乃是旷世高人，当时必是在图谋天下。看到太祖太宗后，观其相、闻其言，以天演之术，知道天下必将归属这父子二人，所以全身而退。”
朱小小问道：“红拂女张出尘在杨府遇到李靖师尊后，为何会深夜前去相会呢？”
夏石脸色涨红，没等他回答，杨逸插话道：“想必是看到李靖师尊一表人才，心生爱慕了。”众弟子看到他说得坦率，好几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小小点头道：“这肯定是原因之一。各位还能想出还有别的她必须当夜相会的理由吗？”
“她当夜一定会去见李靖师尊。”夏石鼓足勇气说道。“为什么？”朱小小问。
“因为红拂女受虬髯客所托，在杨府做内应。杨素素来倨傲，在众下人面前谈论国事，所以红拂女在杨府收获颇丰，估计过几日，虬髯客便会起兵，攻打大隋。当日，红拂女见识到了李靖师尊的才能，又见到杨素听取了李靖师尊的建议，知道如若李靖师尊留在长安，必将阻碍虬髯客的计划。又加上她心中对李靖师尊颇为爱慕，怕他在长安遭遇危险，才深夜寻见李靖师尊，劝他离开长安。”
朱小小微笑点头：“夏石：你是说张出尘是救了李靖师尊的性命了吗？”
夏石道：“只怕不只是救了李靖师尊的性命呢。”朱小小问道：“你且说来。”
夏石继续说道：“红拂女在杨府每日听他们谈论天下政事，自是不少都是关于太祖太宗的。以她的见识，应可以判断将来天下必归李姓。他担心虬髯客与李氏争位，生死难料，但又无法劝服他。正巧得见李靖师尊，索性带他们离开长安，去拜见太祖太宗，让他们自己判断。”
“果然，李靖师尊一见太祖太宗，便相见恨晚，再不他投。而虬髯客一见太祖太宗，便自愧不如，远走高飞。”夏石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语，听得众弟子鸦雀无声。朱小小点头道：“夏石：难得你的推演与很多师尊的结论颇为相似。推演之术需要广博的见识，你若不知虬髯客、红拂女等人的来历和性格，也不会推演出正确的结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细节的？”
夏石道：“是一位叫元演的先生讲给我听的。”朱小小听了，莞尔笑道：“你原来与他相识，他素来喜欢研究这些过往的佚事，你知道这么多，也不足为怪了。”
夏石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元演先生只是谈及了虬髯客后来领兵攻占扶余国，自立为帝的事情，很多其他的环节却是夏石自己猜想的。
朱小小道：“万事虽有巧合，也都有因果。张出尘冰雪聪慧，能谋善断。但他与李师尊两情相悦，却是她人生最正确的选择。后来李靖师尊平定江南、击败突厥，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很多都得张出尘之助。为师今日讲这个故事，一是想让大家知道这谋断推演的重要之处，二是想引出这归真之术的十二技法。”
众人听到她说道此处，都屏息聆听，生怕错过一句一字。
“这归真十二技法又分为天析三技：百疑求因、剪草寻径、立虚求证。地辨三技：蛛丝马迹、鸟声兽语、风踪水相。人识三术：察颜辨色、验尸鉴骨、明言读心。”
古灵冥神苦记，不住点头。夏石虽不能完全知晓朱小小这十二技法的详情，但当他第一次系统地听推演术所包含的内容，心中却又茅塞顿开之感，这归真术确应是从天地人三个角度逐层展开。
只听得朱小小话锋一转，开始从“天析三技”的具体技法讲起。那薛韩一改平时矜持的态度，不停地询问，朱小小甚为耐心，有问必答。这“百疑求因”之技是归真术的基础，也是玄道院弟子思考问题的起点。凡事不管外在看起来多么明显，也需在心中百般质疑，列举出所有的可能性，逐一排查。而如何能够把可能性列举周全，便是“百疑求因”之技的要旨。
众人根据朱小小的讲解，七嘴八舌，居然把红拂女藏身杨府的可能性列出了二十几条。有的原因看起来荒诞不经，但经朱小小引导大家仔细分析，竟也颇有道理。候通提出，红拂女的父亲为前陈大将，曾经被隋朝大将所杀，据传她母亲被发落到杨府，是从小在杨府长大。所以，候通认为红拂女可能与虬髯客并无关联，与李靖师尊的相识也单纯是因为爱慕之情。夏石点头，知道候通所说颇有见地。但他知道红拂女少时曾在青云修习，从她投奔辅佐李靖、结识结拜虬髯客的经历看，绝非一个简单地奴婢。
朱小小笑道：“一个看似简单的往事，细细想来，原因却可能有千百条。如何去伪存真，却是‘剪草寻径’之技要做到的。咱们下午便修习这‘剪草寻径’之技。”众弟子才意识到，不知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大家却浑然不知。
朱小小转过身去，衣带飘飘，走出大殿。那两只天鹄腾身而起，跟了出去。道大匡山几日来，经历了五六位师尊，夏石却对这为微月散人最为好奇。夏石知她经历过洛阳百花之战，也知道她必然曾经有辉煌的过往，但现在留下的，却是一种从容淡泊中的绝代风华。当她谈起红拂女时，眼中闪烁的光辉，却是一种向往和羡慕，她为什么会给大家讲这段故事？她心中的张出尘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吃过午饭后，夏石在太上宫旁边的竹林安歇，古灵跟了过来，欲言又止。夏石和他目光相对，知道他是想问元演先生的事情。果然，古灵忍不住问道：“夏兄：你说的那位元演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李太白的朋友，是青云山的弟子。”夏石如实回答。夏石对古灵一直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和自己在有些地方是相似的，甚至和徐落等老友相比，古灵比其他人更能够了解自己的心情。虽然与古灵只结识了几日，但夏石知道，和古灵的相识，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微妙的影响。
“青云？那是哪里？”古灵问道。
“这世上并非只有戴天宫教育国士。东青云，西戴天。红拂女也是青云弟子。”夏石把元演先生的话转述了一遍。古灵听得如此如醉，口中呢喃道：“我只道这戴天便是我等修行的上善之地，原来还有其他可以比肩的妙境。”
突然旁边竹叶声响，夏石和古灵一起转过头去，却看见薛韩默默地从旁边走过，面无表情，眉梢中还是那种浓浓的忧伤。
夏石和古灵又相视会意，二人对薛韩的身世都有了深深的好奇。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国仇家恨？如今圣上在位，国泰民康，家恨可有，国仇难寻。薛韩的仇恨究竟是什么？薛韩立志学武，是想以武复仇，想必他的仇敌必然是武学高手，而且应是大有名望。若这仇敌是异邦外族，玄静先生为何不同意他求学神兵院？抵御外敌何需克制？夏石心中感到：薛韩的仇恨必然是错综复杂，甚至难以辨别。古灵知他心意，说道：“如若我将来真的修成推演之术，我第一要弄清楚的便是这薛师兄的苦衷。”
夏石苦笑：“这个并不算难。知道师尊为什么不同意他去神兵院，才是真正的难。”古灵想了想，点头称是。夏石突然说道：“这样的事情，在戴天宫应该不止发生过一次。”古灵答道：“那日李岩师尊的话，我便觉得很是古怪。”夏石知道自己不应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恰这时钟磬声起，夏石和古灵一起赶回了太上宫，微月散人已经在木几前等候大家了。
下午时分，朱小小把“剪草寻径”之技详细教授给了众人。这“剪草寻径”之技却是针对“百疑求因”列出的诸多可能，进行推演筛别。朱小小一共讲了十八个寻径的要诀，又和大家找了几个实例，用寻径的要诀逐条分析。一日下来，夏石等弟子都沉浸在这推演之术的世界里，既劳累又着迷，回到善地别院，大家还在议论不已。夏石根据记忆，把玄静先生挂在太上宫的那副图画临摹了一张，放在身边贴身处，不时拿出来审视一番。想到洛丹也兼修圣药院的功课，不知明日能否见到她？想到洛丹，夏石心中不禁鹿撞。白日里朱小小讲述风尘三侠之时，夏石不自禁地想到了洛丹，他认定：世上若有女子可与红拂女比肩，那必然便是上官洛丹了。
第二日一早，夏石便与夏寻伊、杨逸、薛韩四人，和两个年长师兄一起，赶往圣药院所在的药王谷。走了半个多时辰，遇到了几个推着木牛流马的鬼工院的师兄弟，合并成一路，进入到一座巨大的翠谷之中。
夏石和杨逸走在众人后面，抬头看见许多参天的古木，生长着道路两边。很多金色的蔓萝从巨树上垂了下来，一群群不知名的五色小鸟在林中飞舞，唧唧喳喳叫得甚是悦耳。
夏石想起轩尘介绍药王谷的那些话语，对这幽深的翠谷也心生好奇。听到走在前面的那两位年长师兄说道：“各位：前些日子这谷里可不安全，听说有一只恶兽，每日在道路两边游荡。几位师尊查访了几天，也没有见到这只恶兽的踪迹。”
夏石和杨逸面面相觑，都有些担心。杨逸问道：“夏兄：你在那神兵院可学到了什么防身之术吗？”夏石脸上一红，道：“我是那里最差劲儿的弟子，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一年之后的考核呢。”杨逸低声自言自语：“也不知那是什么怪兽？怎会混入这药王谷呢？”
众人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座巨大的草堂出现在面前。草堂中已经坐下了不少弟子，夏石一眼便看到了身着青衣的洛丹。这些弟子也看到了夏石等人，纷纷挥手呼唤，夏寻伊已经快跑了过去，和几个认识的女弟子聚到了一起，唧唧喳喳说起话来。夏石看到洛丹也在想自己招手，心中一阵鹿撞，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突然旁边有人在呼唤：“夏石：你可算来了，很远的路呢！”夏石转过头来，正是轩尘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夏石赶紧点头，和轩尘一起走到洛丹面前，说道：“洛丹姐姐好，轩尘好。”洛丹微微笑道：“轩尘妹妹说的甚是，这药王谷果然美景如画，听说当年本院师尊药王孙思邈曾在此修炼几十年，留下无数神奇的药植和奇兽，真是值得好好游历一下呢。”
正说到此处，忽然听到一阵惊呼，只见一只巨大长牙巨兽出现在草堂之前。那巨兽高有丈余，巨耳长牙，四只巨足都足够一人合抱粗细，尤其独特的是在那巨兽的脸上，生着一条长长的鼻子。夏石等从未见过如此怪物，无不吃惊非常。却见从那巨兽背上，跳下来一个衣着邋遢、长发童颜的师尊，正是来戴天第一日见到的圣药院掌院许坚。
圣药院的十几名弟子一起躬身问好，夏石等其他书院的弟子也跟着施礼。许坚哈哈大笑，向众人还礼道：“诸位戴天弟子，莫要客气！今日，由我给诸位教授这草木之学。”
夏石想起自己的戴天玉符，便是这许坚师尊每年为张果先生准备的，心中尤生亲切之感。只见他从背后取出一只大大的篮子，拿出几株不同的草木，放在草堂中间的木几之上。那巨兽低下头来，那长长的鼻子垂到了地上，静静站立。
许坚高声说道：“草木之学是圣药院五术十二技中最基础的课程，圣药院五术为神花、草木、奇果、珍兽、药石，十二技为望闻、诊脉、配方、炼汤、食饵、针灸、推拿、接骨、养生、续命、唤灵、驱毒。圣药院弟子须修习五术九技，其他院弟子必修三术五技，这草木之术乃是圣药院课程的精要所在。”
他从木几上拿起一物，说道：“各位：你们认识为师手中的这株草木吗？”
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年大声道：“这是谷穗。”许坚点头。
“百草之中，这谷穗有什么不同之处吗？”许坚问那少年。“这谷穗是百姓的粮食，没有它大家都会被饿死。”那少年答道。
“答的好！”许坚哈哈大笑。“当年神农先师尝遍百草，便是为我东土百姓寻找这可以养育万代子孙的粮食。我们吃了这谷物，化为骨骼内脏，肌肤毛发。即使是牛羊百畜，归根朔源，也会归于草木。这草木如若有毒，百姓吃了，必然生病以致身亡，而若与我等五脏契合，则会起死回生，养生续命。当年神农先师以身试毒，尝遍百草，是为我东土血脉中注入了草木的灵魂，也是慈悲的心念。”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又问道：“这谷穗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吗？”
那矮小的少年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见杨逸说道：“谷物可以酿酒。”许坚望了他头上的葫芦一眼，笑道：“说的甚是。你叫什么名字？”
夏石一怔。自到戴天以来，师尊似乎对每个学子的身世都非常了解，直接呼出众人的名字，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许坚以圣药院掌院师尊之身份，问起学子的名字，的确有些奇怪。那杨逸却似乎没有感到有异，躬身施礼道：“弟子是玄道院杨逸，字逸之。”
许坚嘻嘻笑道：“昔日少康以树藏谷，无意中酿成酒水。五谷丰登之时，对酒当歌，才是人生快事！这谷物不只让我东土百姓富足安康，还能让我等饱暖欢乐，它正是神农先师赐予我等的至宝！今日谈这草木之学，须从这五谷食粮谈起。只因万般形骸，都源自草木，也会归于草木。而这草木花实，也能医病救人、延年益寿。”
他从木几上又取出一株长长的紫色花草，抖了一抖，满室清香，众人都感到心中安逸祥和。许坚道：“此草乃是我从安息大宛城采得，名为灵香草。我以此草为主药，制成了一种安神奇香，治愈了很多百姓的失眠之症。各位记住：草木不只可以食用，其味道亦可治病救人。”
他又从木几上取出一只下面是球茎、上面是风干紫色花朵的矮草出来，问道：“各位可知此花是什么吗？”洛丹轻声说道:“这是藏红花。”许坚点头：“此草是治疗血瘀的灵药，使用此草的方法却是外敷。人与草木、鸟兽同生于世，相互依存、相互滋养。如何识别这草木的灵性，找到激发草木灵性的方法，以其他辅药相佐，正是我圣药院草木之术的精髓所在。”
许坚在木几上又取出一支树枝，上面生满了如同竹叶般深绿色的叶子。许坚没有发问，而是直接说道：“这株植物名字叫做绮丽，名虽好听，却是这世上最毒的草木之一。”夏石想起魏菊等人曾经提到过，摩诃国师曾经使用此树，迷惑武后的心智，今日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此物。
许坚继续讲述：“此株绮丽乃是前朝由波斯流入中国，其花看起来美丽无双，其叶看起来却平淡无奇，但若在树旁呆上一段时间，必会神志恍惚，乏力贪睡。而若食用了树叶，虽几片也足矣致人死地。当年，颇有一些阴险之徒种植此花，祸害人间。”夏石知道他指的便是当年百花之战暗夜殿使用的阴谋，忍不住转头去看洛丹和轩尘，她们二人也望着夏石点头，心领神会。
许坚话锋一转：“此树虽然含有剧毒，但为师这几年种植研究，却发现把这树叶研磨捣烂，少量煮食，对于医治气喘之症却颇有功效。可见草木并无善恶之分，关键在于如何种植和使用。”他转过身形，走到众人之间，沉声说道：“今日，为师向诸位展示了这几株草木，是想告诉大家：草木有灵，但圣药在心。善者以草木解救众生，恶者以草木伤人害命。几百年来，戴天掌门师尊中我院学子最多，原因便在于圣药弟子，须做到悲天悯人，舍生济世。而这种品格，便是戴天几百年来的精髓所在。”
他手指着挂在草堂中的十几幅人物书画：“从葛洪先师起，秦云师尊、世济师尊、思邈师尊、张果师尊，无不是甘于清苦，悬壶济世。这药王谷便是孙思邈师尊以几十年打造而成，他所育的百草百花，曾经救过无数苍生百姓。”
说到此时，夏石已经看不到他不修边幅、纵声谈笑的样子，小小的身形却如泰岳般站立。他诵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诵毕，许坚望着众人：“这是孙师尊《大医精诚》中的话语，你们听懂了吗？”
夏石心中一阵激荡。这几日，听了太多新奇的东西，也经历了很多挫折和磨练，但这几句话，却让他听了之后荡气回肠。他终于明白：当年金兰、徐芝、魏菊等人，曾经在此地听到了什么样的话语，最终让他们能够视死如归、无怨无悔。
接下来，许坚便从这草木分类讲起，把百草的种类和名称逐一详述。夏石也第一次听到了孔雀草、百日草、千日草、修容绯衣草、彩叶草、金鱼草、蝴蝶草、甲草、扫帚草、喉咙草、铜钱草、樱草、凤蝶草的名称，也第一次知道雷公藤、凤凰木、麒麟花等有毒的草木。
没讲到一种草木，许坚都会取出实物来讲解，也会让众人触摸和闻嗅，众人都听得入神。一转眼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有几个年长的学子搬来几盆菜肴，都是时蔬一类，但吃起来却甚是香甜。许坚与众人一起就餐，边吃边聊。轩尘却拉了拉夏石的衣角，笑着说道：“夏石：我有一件东西让你来看。”
夏石点头，跟着轩尘走出草堂。回头看洛丹正和其他几个天礼院的女弟子谈笑，知道轩尘只是叫了自己，便加快脚步，跟着轩尘往竹林里走去。经过一片泉水叮咚的溪谷，来到了一间小小的茅屋前。那茅屋四周的草墙已经破败，只有柴门还完整，显然是已经荒废已久。轩尘背后是一个鼓鼓的背囊，她微笑着打开柴门，让夏石进来。夏石不知茅屋里藏着什么，探进头去，却看见一只奇怪的动物，正坐在屋中暗处，用手掌捧着一根竹笋，咯吱咯吱吃得正香。
看到轩尘进来，那物爬了过来，扑到了轩尘怀中，发出了啊啊的叫声，甚是亲热。夏石定睛看去，那动物身上雪白，四肢和耳朵却是黑黑的颜色。尤其圆圆的眼睛周围，竟然生着黑黑的眼眶，让那动物显得憨态可掬、分外可爱。
轩尘把那动物抱在怀中，从背囊中取出很多嫩笋嫩竹，放在那动物的面前。那动物欢喜得打了几个滚儿，抱住那嫩笋便吃，圆圆的身子伏在茅草上，一看便知是一只幼兽。
轩尘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那动物的脊背，问夏石道：“夏石：我请你来看，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夏石问道：“这是什么动物？你是想让我告诉你该怎么把它藏起来吧？”轩尘点头道：“三天前我从玄道院回来，和大家走散了，没有想到在竹林中遇到了它。它的妈妈已经死了，不知被什么野兽咬断了喉咙，却把它紧紧护在了身下，没有被那野兽发现。我不忍看着它自生自灭，便偷偷把它抱了回来，藏着此处。”
轩尘对那动物轻声说道：“小憨：咱们该怎么办？我不可能每天都守着你，有时候我要去玄道院上课去啊。”
夏石走过去，坐在了轩尘旁边，问道：“它叫小憨？它是什么动物？”轩尘摇头：“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你看它憨头憨脑的，叫它小憨一点儿都不委屈它。”
“你怎么知道它吃竹子、竹笋呢？”夏石问道。轩尘拿起嫩笋塞进小憨的口中，小憨肚皮朝上，已经鼓鼓地吃饱了，但口中仍然吃个不停。轩尘笑道：“我也是试了好半天才知道。它在竹林中获救，吃竹子倒也不难想到。”
夏石说道：“轩尘：你应该向许坚师尊禀告这件事。今日听他授课，可以知道他是心怀坦诚之人。他骑的那巨兽能听服于他，可见他精于驯兽之术。他身为掌院师尊，年纪不小，但黑发童颜，精力充沛，可知他精于圣药之学，即使小憨是从未养育过的奇兽，许师尊也会找到养育它最好的方法。”
轩尘点头：“这我也想过。只是担心自己是一个新进弟子，却做出这样冒失的事情，怕师尊责骂。”夏石挠了挠小憨的肚皮，轻声说道：“轩尘：如若你一直这样偷偷养着它，怕是对你和对它都不好呢。”轩尘咬了咬嘴唇：“好。下午我便禀告许师尊。”
二人说道此处，远处传来钟磬的声音。二人赶忙站起身来，关好柴门，夏石帮着轩尘背着背囊，匆匆赶回了草堂。洛丹站在草堂门口，看到二人进来才松了一口气。许坚看着大家坐好，继续讲解各种不同的草木效用。在他的木几上，比上午时多了一只陶罐，下面是一只小小的药炉，陶罐中熬制着几种树枝草叶，发出一阵浓浓的汤药味道。
下午讲到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时，许坚指着那药炉和陶罐，说道：“为师今日便为各位熬制了一些，名为‘复骨散’。这里面包含了二十多种药剂，包括三七、柴胡、香附、当归、老鹳草、牛膝、闹羊花、松子、小茴香、辣桂、自然铜、防风、骨碎补、杏仁、薄荷、枳实、丹皮、木通、地鳖虫、桔梗、凤仙花、威灵仙、雪上一枝蒿、两面针等等。但如何确定每种药剂的数量，日后为师会传授给各位。找到这些药剂只是第一步，确定药剂的剂量和使用方式，才是诸位日后的真才实学啊。”
夏石想到自己在神兵院的经历，盯着那药剂，颇为心动。过了一会儿，许坚把那汤剂从陶罐中倒出，灌制了十几个小的瓷瓶。一些男弟子便前去取药，夏石也硬着头皮取了一瓶，放于怀中，心中窃喜。
不觉日头西下，已经到了申时。忽听远处有人大声惊叫：“那怪兽又出现了！”
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许坚却面色如常，说道：“蒙林风：你速带着所有弟子，直接去天罗院安歇，为师去去便回。”说罢，一声呼啸，那长鼻巨兽咚咚地跑来，许坚飞身跃上兽背，催动那巨兽，一转眼功夫已经消失在西边的竹林中。众学子已经乱成一团，一个黑衣铁冠的男弟子大声说道：“大家跟我来！”众人知道他便许坚所说的是蒙林风，便跟着他出了草堂，向东行进。
夏石看到许坚离开的方向，心中暗叫不好。果然，轩尘纤弱的身影已经悄悄离开了众人，那草屋方向恰恰便在西方，轩尘转身向竹林跑去。夏石看到其他弟子并未察觉，担心她安危，咬牙跟在她的身后。
跑了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咆哮，几名圣药院的年长弟子从竹林中飞奔了过来。“熊王！熊王！”一个浑身蓝衫的男弟子跑到了夏石和轩尘的面前。“你们快出去！师尊有令：不许学子们进入此林！”
轩尘眼中已经有泪花闪动：“小憨！小憨！让我进去，我马上就出来！”
那男弟子不听她的请求，张开双臂，将二人向外推出。正说到此处，竹林霍然分开，一阵腥风吹来，一只巨大的黑影伴着震耳的咆哮冲了出来。夏石抬头，只见那是一只一人半高的棕色巨熊，面目狰狞，直接站起扑向一位年长的女弟子。那女弟子面容失色，已经躲避不开，众人齐声惊叫。
便在此时，一大片竹林瞬间倒下，许坚先生骑着那头长鼻巨兽也冲了出来。许坚手持一只铁杵，转眼间已经到了那巨熊身边。许坚衣袖一挥，一股浓浓的烟雾围绕在那巨熊周围，那巨熊身形抽搐，却没有倒下。许坚身下的巨兽用鼻子一抽，将那巨熊击倒在地上。那巨熊甚是凶悍，抱头滚了一个跟头，酿跄着爬起来，向南边的竹林逃去。
呼喝声中，从竹林中又跳出几位师尊，跟在许坚先生后面，向巨熊逃走的方向追去，那几位年长的弟子也跟着跑了过去。
待众人已经离去，轩尘望了夏石一眼，转身向那茅屋的方向奔去，夏石紧紧跟在后面，心中也是怦怦跳动。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了那件茅屋之前，果然那巨熊适才经过了此处，把那草墙都撞得歪在一旁，幸好茅屋四角有粗木支撑，使那茅屋没有坍塌。轩尘口中呼唤着小憨，打开了柴门，长吁了一口气。
只见小憨坐在地上，抱着一根嫩竹，张着嘴望着二人，黑黑的眼珠显出惊喜交加的神色。轩尘赶紧抱住它，用手抚着它的后背，说道：“可吓死我了！小憨：你没有吓到吧。”夏石笑道：“轩尘：它不会说话啊。它还想着吃东西呢，你放心吧。”
轩尘抬头问道：“我不敢让小憨自己在这里了，我把它抱到师尊那里，让师尊发落。”夏石点头：“这样最安全，也许师尊会让你继续喂养它呢。”轩尘终于露出了微笑：“会吗？”
轩尘把背囊腾空，抱起小憨放在背囊之中。二人打开柴门，在竹林的掩映下，天色已经变暗。刚走了一小段，突然听到有人在林中低声说话。夏石一把拉住轩尘，和她一起隐藏在一片浓密的细竹之间。
只听见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连悉悉索索的走路声也听得见了。夏石和轩尘都屏住了呼吸，幸好小憨在背囊中也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是睡着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切不可在自己的学院问及宝物，只能观察和倾听。戴天六院机关重重，刚才若不是我驱兽探路，你我一定会被他们发现。记住我刚才的每句话，我马上要向长老回复，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千万不要忘记。”另外一人没有出声，只是在默默倾听。
轩尘望了望夏石，目光中全是询问。夏石面色严峻，做手势让轩尘不可动弹。那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隐隐约约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又说了一句：“你切不要与其他几位同来师兄弟单独联络，戴天宫弟子藏龙卧虎，若被他们识破，我们便失去胜机。”
二人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夏石还是一动不动。这短短的几句话，让他心中如同洪流般冲击着。轩尘正要问他这两人是谁，夏石向她摇了摇头，轩尘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竟然离二人只有两丈有余。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谁？躲在那里？”轩尘望着夏石，不知该如何应对。夏石心中紧张之极，头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不一定。这老者能够消无声息地走到这里，如果发现了我们，为何不直接痛下杀手？可是，即使他不知我和轩尘的具体位置，但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子的笑声，那苍老的声音道：“原来是你。”那女子轻声道：“智圣担心你孤掌难鸣，特让我协助你行事。”那老人哼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孩儿吧？他已经不再是长老门下弟子，也不会参与此次夺宝，你还着急什么？”
那女子苦笑了一声，道：“我确是十分思念于他，但今日应该是无法相见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那熊罴已经被许坚擒住了。”那老人显得甚是着急，说道：“老夫走了，你也快离开吧。”二人各自走入竹林不同的方向，过了半晌，竹林中再无其他动静。
夏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拉着轩尘从隐蔽处走出。夏石低声对轩尘道：“轩尘：回去之后，切不可向任何人说起今日的经历，把小憨先藏在你的住处，等明日单独向许坚师尊禀告。”轩尘知道事情重大，点头牢记。走到草堂附近，看见上官洛丹站在路口，正焦急地等待着二人。
轩尘跑到洛丹身边，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洛丹面色稍慰，拉着轩尘，对夏石说道：“夏石、轩尘：下次你们去哪里一定告诉我一声，幸好你们安然无恙，否则我怎么面对你们的家人？”轩尘和夏石面色通红。轩尘拉着洛丹手：“洛丹姐姐，我知道错了。今天不怪夏石，他是为了帮我才去的。”
洛丹微微一笑：“咱们快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夏石和轩尘跟着洛丹，回到了圣药院弟子居住的天罗院。夏石问轩尘：“天罗院有没有其他侧门？”轩尘点头，带着洛丹和夏石从一个小门走进了院子。这天罗院的围墙竟然是用一种藤木交织而成，最让夏石惊讶的是，有些藤木绿叶盎然，竟然还是活的。那院门却是在一棵巨树的树洞中，那树洞浑然天成，足够两人并肩出入。那棵巨树高不可测，树叶繁茂，树上百鸟鸣叫，香气沁鼻。
“八月桂花香。这株桂树真的好美。”洛丹望着那奇树，口中轻声赞叹。轩尘推开了树洞上的木门，引着洛丹和夏石走进院子。门内并无他人，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到一个宽阔的庭院。庭院周围都是翠色的木屋，上面是几株巨树的顶盖，庭院中有一个精致的木亭和小桥，一股清澈的溪流穿过木桥，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一个长发垂髫的少女跑过来，拉住轩尘的手问道：“轩尘：你刚才去哪里了？”轩尘答道：“我和洛丹姐姐，还有这位夏师兄，都是家乡的老友。刚才我们去聊了一会儿，月影：你莫要担心。”那少女望着洛丹，道：“你便是洛丹姐姐？轩尘提起过你好几次，你真的好美啊。”洛丹笑道：“妹妹过奖了。你是轩尘的好朋友月影吧？轩尘也和我提到过你呢。”那少女问道：“洛丹姐姐：轩尘提我什么啦？”“说你现在就已经会配置好多种草药了，而且对于熏香颇有研究。”洛丹拉过她的手，问她是哪里人士，那少女说是沙洲敦煌。二人边说边笑，谈得颇为开心。
原来那少女复姓独孤，名为独孤月影。独孤氏在大唐堪称名门，独孤月影乃是名将独孤彦云之后，他的父亲一直在敦煌任职。到了圣药院之后，她与轩尘一见如故，结成了好友。
夏石心中稍安，也向独孤月影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独孤月影望了望夏石，问道：“你便是同时修三院课程的哪位轩尘的同窗？”夏石脸上一红，赶紧谦逊了几句。
突然听到了背后脚步声起，杨逸走了过来。他看到洛丹和轩尘，赶紧上前唱喏施礼，洛丹和轩尘也躬身万福。杨逸对夏石道：“卢师兄让我找你，咱们该回去了。”夏石的目光与轩尘对视了一下，扫了一下她的背囊。轩尘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各位师姐师兄，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们路上一定小心。”独孤月影也轩尘一道，和众人作别，向居住的木屋走去。
洛丹问夏石：“看到单飞和徐落了吗？”夏石笑着点头：“单兄果然被分到了神兵院，徐落在奇文院，但我也是在神兵院看到的他。”洛丹盈盈一笑：“替我向他们问好。”夏石答应了，和杨逸一起穿过了那树荫庭院，看到门外薛韩、夏寻伊等人已经聚齐。
众人也没有多问夏石刚才的去向，而是不停地打听许坚师尊驱兽擒熊的诸般经过。那年长的戴天弟子一人姓卢名真，一人姓王名妙。卢真刚才亲自去看了那被囚禁的巨熊，仍然心有余悸。他从其他圣药院弟子那里听说了不少细节，便兴致勃勃地讲给众人听。
夏石跟在众人后面，心中仍然萦绕着竹林中那老人的话：“你切不可在自己的学院问及宝物，只能观察和倾听。” 你最好不要猜测其他人的身份，如若需要你们联手，我自会告诉你。”“这个少年，除了长老和我，别人不许相见。”
这几日，夏石觉得自己过的无忧无虑，开心之极。虽然神兵院的课程对于自己比较困难，可是夏石只是想拼搏一试，并无取舍之忧。他觉得这戴天处处生机勃勃，自己只想如何尽快融入这山水之间，求学立业。可今日听到这些话语，却感到阴云密布，危机四伏。
“那幅画。”夏石禁不住心中电光火石般冲撞，口中差一点喊了出来。“那幅画一定预示着这场危机。”
他快步和众人走在了一起，不敢再显示出任何不安。
“也许身边，便有人怀着阴谋隐伏和潜入，而且不止一人。我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我的不安和猜疑。”
“他们觊觎的是戴天的宝物。对于圣药院来说，便应是那双鱼宝玉。”
“掌门师尊对此事已有察觉，那幅画的乌云遮月，雾锁深谷，便是暗示。”
“暗夜殿，是暗夜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