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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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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踏雪踏着雪进单狐山去了,飞鸿说我是吃饱了撑的天天往山里走, 唉,我怎么会告诉如此呆子山上雪狐雪狼雪貂打架之乐趣呢。
单狐山冬季严寒,稍高一些的地方更是终年积雪。我进山一向习惯带着小巴蛇,但现在是冬季,它在自己搭的窝里安睡。我的小巴蛇很聪明,对人间事知道得很多,比宋家门外那棵五百岁的老槐树精都多,我曾经很怀疑自己养的是个万事通,小巴蛇闻言绕着我打转儿,旋即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何处好笑?
但我很快被它接下来的眼神吓到,蛇性本寒,当它伸着它的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看得那人头皮发麻,脚步迟缓。我第一次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巴蛇吓得脊背生凉,居然是因为一句话和一个眼神。我把这事告诉父亲,也只换来一顿狂笑。哎哟我这五大三粗的爹哟。
我所驯养的动物都有名字,小巴蛇也是有的,但它的名字是飞鸿起的。他那时不知正对哪本经书感了兴趣,起了个十分拗口难记的名字。我这人从来不爱那些规规矩矩的书,小巴蛇的名字也听得我十分地头大,于是我从来不叫它正经名字,只图方便地叫它小八,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它的正经名字,再久而久之,不正经的名字也成了正经的名字。
爹很在意小八,说小八是以前娘救下的巴蛇王留下的蛋所孵化出来的。这么说来,小巴蛇还是个王子,同一窝巴蛇蛋里只能孵出一条小巴蛇。但我不选择院子里那些手感温暖的毛茸茸的小兽而是把这个浑身冰凉年年冬眠的冷血动物带在身边,并不是因为它特殊的身份。我的巴蛇讨人喜爱,是因为它懂事乖巧,不随意伤人。
山上积雪颇深,我穿着厚厚的袄子再披一个兔毛大氅,在山林里圆滚滚地走着。积雪覆盖,找不到干柴,扒开雪倒是能看到些有趣的景象,但近两年对此已是司空见惯,小八不知找了个什么地方冬眠,我也找不到它。此次进山,说起来其实没有什么事好做,具体的计划也没有。或许是搬来之后每次进山都是为了抓新奇小兽或砍材寻药,我还未仔细欣赏欣赏单狐山的风景。
怀着赏景的心情,我一步一步往山深处走去,路上竟然遇到许多平时遍寻不得的药材。估摸着要走到极深处了,刚巧看到一个小山洞,便在周遭寻了些稍干的木材用火折子点了火棒进洞里去。进了洞才发现里面是真小,亏了我只得十几岁,要换个成年人根本进不去。饶是我年龄尚小还是得弯着腰才能进去。
洞里只容得一人通过,四面皆为山体石壁,无甚新奇。壁上不见杂草藤蔓,想来这洞也是新凿成,只是不知由何人凿成又有何用处。
往深处走去,便没了窄路,洞徒然变得宽大,比之当年宋家的大堂也不遑多让。想着这里空间大,干燥无人,又有从通道吹拂来的风,是个点火取暖的好地方,便放下干柴点好火。
吃过干粮做的午餐,想着等这把柴燃尽了就出洞去。洞里很安静,只闻得柴火燃烧噼啪作响,我闭上眼欲养神片刻,却听到一阵很微弱的不同于柴火燃烧的声音,细细听来像是某个动物的脚抓在岩石上。
作为一个职业又敬业的驯兽师,这样的发现让我兴奋不已。从抓挠声能够判断它是一只四脚走兽,并且十分娇小。我小心翼翼转身,生怕动作太大吓跑了它。待我将上半身艰难地转到自己正后方时,发现那个小东西稳稳地站在那里,两只漆黑的眼珠看着我,像是等我转过去等了很久的样子。嘿,感情我前一刻的小心翼翼在它眼里都是笑话了。小东西胆子倒不小。
我之所以叫它小东西,实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乍一看像是一只白色的幼豹,头上却长着两只小鹿才有的角。它的胆子的确大,见我打量它,它也转着眼珠子盯着我看。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笑了一笑。
我疑心自己是看错了,眨眨眼睛欲看清楚,它果然又笑了一笑,脸皮没动眼珠没转,但我就是看到它笑了。说来有些诡异,但彼时我在意的只是它笑里的善意。它脸皮不动眼珠不转我依然能看到它的笑,在我看来,这便是我与它的缘分了。
一只怪异的走兽,和一个天才驯兽师之间的缘分,只能用一句话来表达,那就是:不管你是什么,小东西,我都要驯养你了。
我在心里盘算了好一阵,想不出用什么才能让小东西乖乖跟我走。上半身扭得有些疼,我轻轻地转回身来面对火堆,依然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吓到它,尽管它也许并不怕。
谁知我刚转过身,那小家伙便跳到我坐的石头上来与我并排站着。倒是吓得我差点儿掉下石头去。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想,这家伙是有灵性的,保不齐有几年的修为。它这样小,身上有又修为,定然是遭了山中其他修行者的惦记,所以才跑来我这个人类这里寻求庇护。既然如此,我带了它回去,待它更强大时再放回山上,便算是对它的庇佑了。
“小东西,你是要跟着我走吗?”我问它。
它敏捷地跳到我腿上,盘成一团,我才发现它的尾巴像松鼠的尾巴。
小八曾经告诉我,有修为的动物都具有变化之能,根据修为深浅和自身意愿,可做出不同的变化,这样能力可让它们看起来更美。我一向爱看的狐狸变成美人勾走书生的故事,那人形也是根据狐狸的意愿变出来的。如此看来,我怀里这小东西果真是有修为的,只是修为不够深,只能在自己身上改变一下犄角和尾巴。只是……变成这样不像松鼠不像豹子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审美?
我抱着小家伙走出洞外,估摸着天色已然不早,便下山回家去了。
今日并未砍柴,身上怀里只得一只轻巧走兽和几株草药,十分轻松,我便走了一条平日不怎么走的小道。这条道比砍柴时走的那条稍近些,只是不怎么平坦。快到家时在一个小土坡上看到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往山下走。看方向是从我家里走出去的。
我们搬到单狐山这么久,除了一年前爹的大弟子我的大师兄来探望过,还没有过其他访客。我爹一生只得我和大师兄两个徒弟,大师兄自一年前也已出海寻兽去了,那两个人却不知是谁?
莫不是……
我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院子里没有什么异常,该趴着的该站着的该在树上栖着的一个不少。呼,看来那两人不是来买我小兽的。
正准备进屋里找爹问问,就听到他的声音从堂屋传来:“你回来了,快进来。”
爹坐在堂屋正位,飞鸿在他左边,下首坐了个与飞鸿年纪相当的少年。
“这位是?”
少年站起来行了个辑手礼:“在下陶阳,宜州人士,素来听闻卢师父乃驯兽高手,天下无出其右者,心向往之,特来拜师学艺。”
啧啧啧,语气忒有礼忒老成。这孩子,忒没个少年人样儿。我摆摆手说了句不必多礼,便走到另一边坐下了。
从我进门飞鸿就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抱的小东西,小脸兴奋得通红。看他的样子是想要跑过来摸摸看看,却碍于有外人在只得规规矩矩坐着。爹也看到了它,想来也被它的怪样子惊到了。
“踏雪,你上哪儿去弄这么个……奇怪的小崽儿回来的?”我估计爹中间顿了那一下是在想用一个什么词形容它比较好。
“山洞里捡来的,我也看不出它是个什么,便想着抱回来问问爹您。”但显然爹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我站起来把小东西给爹看,飞鸿也凑过脑袋来研究。
小东西突然跳到桌上,我以为它要跑,但它只是在桌上站着,两只葡萄一样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像是在打量房子。
右边的光线突然亮了,很快又暗下来,想是飞鸿去拉了那个叫陶阳的孩子来一同看,我并没有太注意。因为此时,就在我给小东西顺毛的时候,我摸到它平滑的背上,有一个很大的像骨头一样的凸出,不是前腿的骨头,而是紧紧挨着脊椎,在皮毛之下的,细长细长的东西。我摸着那里的时候,它像是十分的不舒服。
从我抱起它到现在,它似乎很少动。照理说一般的动物到一个新的环境总是会烦躁挣脱逃跑,但是它都没有。背上的骨头歪七扭八,难道受伤了?我连忙叫爹摸摸看。
爹用了些力仔细摸,小东西明显还是不舒服,我顺着它头上的毛想让它轻松点。
“怎么样,受伤了吗?”我问。
爹没有答话,而是拍了下小家伙的屁股。爹天生力大,一掌下去小家伙跳下了桌子往前又跑了好几步。跑完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能跑能动,不像是骨头受伤的样子啊。
飞鸿抢在我之前去把它抱起来,拉过陶阳的手去摸它。
陶阳摸着小家伙背上像骨头一样的东西,说:“这莫不是翅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