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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定水县的宋轶生是个老实人。上了年岁的人总说老实人有福气,宋轶生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家缠万贯且不必说,单是几个貌赛天仙的女儿和那个才高八斗的长子就足够整个县城的人羡艳不已。
      上了年岁的人也说过福兮祸所依,宋轶生的万贯家财也是有祸依的。祸就在于他用家财养出了个二世祖,宋轶生的二儿子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没有一样不热衷,其中强抢民女更是他心头所好。弄得定水县的良家姑娘闻风就躲,二世祖见逮不着大街上的漂亮姑娘,便打起了自家后院的主意。别误会,可不是他那几个姊妹。后院里除了老爷还有管家,除了老爷的女儿自然也还有管家的女儿。
      不巧,那被二世祖打上主意的姑娘,正是不才。你问我为什么不着急,且容我慢慢道来。
      话说那日日头正好,我晒完了冬衣便看到不远处大树下一个人影晃动。原来是二少爷,他见我看到他,便捋了捋头发过来了,老神在在地念了一个山名,说我爹爹在那里等我。彼时我不过十三岁,自然不会想到那被色欲迷了心窍的人会打我的主意。于是我老老实实奔山里去了,那山其实并不高大,我三两下便爬到了山顶,久等不至父亲,却等来了二少爷。他显然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爬个小小山坡便累得气喘吁吁。方一站定,他就一改往日在我面前的温和面目,露出猥琐的本性来。受后厨大娘每日不间断的防狼教育熏陶,我立刻就知道了二世祖的意图。他向我扑来,我便大叫着跳开,他又扑,我又跳,如此一来一往,来来往往……我便落入了他的魔爪。他试图扯我衣服的时候,我想到或许该给他来点真格的了。于是我把拇指和食指扣成一个圈,放进嘴里一吹,天上便出现一只秃鹰向我们直冲而来。二世祖被秃鹰吓得撒腿就跑,一个不小心滚到山下去了
      我大笑着回去找人寻他,爹爹也大笑着夸我有胆识,只有我那小我三岁的弟弟放下书简白我一眼说我没有女子样。我只当他说了白话,并不睬他。
      第二日我们的老爷宋轶生便带着钱币和房契来了。他先是向我道歉,我自然恭恭敬敬回了礼,再是向我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他管不好小儿子的苦。哏,在小辈们面前也不知道害臊。父亲伸出手去拍了拍宋轶生的背以示安慰,我却看到宋轶生一口气险些岔在喉头出不来。爹爹呀,真的没人告诉您您的力气很大吗?
      末了宋轶生拿出房契和钱币,总算入了正题。他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要我们一家三口离开宋家,免得他二儿子醒来再找我们麻烦。他连后路都替我们想好了,盘缠也都备好了。我往那房契上瞟一眼,好嘛,如此北方严寒之地,他是要发配我们哟。宋轶生却眼放精光,极力夸了那地方一遍,说那是他祖上的发源地,只因全族搬迁便空置下来,那里人杰地灵,乃是一福地云云。
      宋轶生走后我问爹爹:去吗?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当我那青年守鳏的爹爹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和若干飞禽走兽出现在一处只剩空架的屋子面前的时候,他老人家也不得不感叹果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我那大力的爹和他大力的女儿便在烈日炎炎中开始了修缮……啊不,重建房子的浩大工程。我问爹爹为啥不另找房子住,他老人家叫我去找,我找不到,于是回来指挥我的小兽们搬木材递工具。
      某日得了空闲,我带着我的小巴蛇溜进了房子后面的大山。山里的活物可真多呀,转眼就是猴子转身又是狐狸的。可惜没有大象,不然建屋子的大木材就不用自己搬了。
      我那力大无比的父亲从前是驯兽师,虽然后来洗手不干了,但他那一身是兽就能训的技术,身为女儿的我还是很学有所成的。但我不爱狮子一样的大型兽类,只爱苍狼狐狸这些小巧可爱的。除了兽类,我还会训爬行类的小动物,是向我那年纪轻轻就羽化登仙的娘亲学来的。说到我娘亲,爹爹说她是成仙归去,说得我都要信以为真了。有时遇到成了精的狐狸,我也会问一问它知不知道天上有个仙子叫越枝的,狐狸精茫茫然地看着我摇头。我就说嘛,又被爹爹忽悠了。
      我知道爹爹是很爱娘亲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娘亲死后把弟弟的名字改为娘的小名。爹爹没事总喜欢叫我和弟弟的名字“飞鸿踏雪”、“飞鸿踏雪”个没完。
      每当此时我和弟弟都会看着对方使劲摇头当没听到。
      很多很多年以后,等我成了仙,才知道我和飞鸿只是娘亲留给父亲的念想,以证明他们的爱存在过。后来凡间有个才子做了一首诗,有一句是这样的: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
      后来人果真有大智慧。

      在我看来,我传说中贵为神仙的母亲给我取名叫踏雪是很有一些深意的。
      踏雪踏雪,迎着风踏着雪,实打实的风花雪月呀。我想,我娘定是希望我能够像话本子上写的漂亮姑娘一样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日日迎风踏雪吟诗作对。
      我的确迎风踏雪了,却是为柴米油盐而非吟诗作对。可能我生得这样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有些出乎我娘的预料,所以她在天上仙气一吹,赐给了我驾驭万兽的本事,权当是补偿了吧。
      说笑归说笑,但除了用这个理由,我实在解释不通为何自己在八岁那年突然就得了驯兽的本事。
      转眼父亲带着我们搬到单狐山已经两年有余。两年时间,足够我了解这座山,也足够我和山下的人打好关系。父亲认为我用“打好关系”这个说法太功利,不利于邻里之间真诚和睦相处。我站在房顶往下看了一眼被参天树木遮住的山脚,如果这也算邻里的话?
      我们家算是单狐山上住得最高的一户人家,方圆十里独栋独户。单狐山脚有一处繁华城镇,镇上人来人往,酒馆勾栏赌场布庄样样俱全。我常下山去玩,因为力气大总爱帮着老人小孩提拎点东西,来来去去和山下的人混得倒也算风生水起。
      镇上有个周记布庄,山脚的万事通罗大嫂告诉我周记布庄的大小姐是全镇最美的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冲着这个全镇最美的名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潜进周府,与周小姐“偶遇”。在那之后,我们成了朋友。朋友对于我的意义,就是玩伴,所以自从认识周小姐之后,我没少去她们家。许多次的做客里,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于是急急忙忙跑回家找到我爹:“爹,我想拜师。”
      我爹他老人家放下手里的砍柴刀站起身来:“拜师?怎么想起来要拜师了?”
      我想起周小姐每天去西院坐半天:“周家布庄的周姐姐都有人教她女红,她说那是她师父。”
      “呀,踏雪,你终于觉悟要学女红了吗?”爹激动的走过来,像看着开了花的铁树一样看着我。
      “怎么可能!”学女红还不如上山砍柴,“您还不知道我。”
      “那你想拜师学什么?”
      “当然是驯兽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爹失笑:“有爹在,你还需要跟别的人学驯兽?”
      当今天下,论起驯兽,自然无人能出卢氏锦之右。“可是您是我爹,又不是我师父。”
      爹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头---当然在他看来他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傻孩子,我教你驯兽,自然也是你师父。但我首先是你爹然后才是你师父。你懂吗”
      我当然不懂,周姐姐的爹就不是她师父,我爹怎么就成了我师父了呢?既然爹说他教我驯兽就是我的师傅,那娘呢?她教我训蛇,那她是不是也是我师父?我这样想着,顺嘴就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爹已经走到木桩边拿起刀继续砍柴了。我站在屋檐下,看着爹一言不发地挥动手臂,飞鸿手执书卷转身进屋里。
      卢家铁律,一:术不传别有用心之人;
      二:不强训有主之兽。
      卢家铁律原本只有两条,均是关于驯兽之原则。但从我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后,父亲便在铁律里加了第三条:人不提卢氏锦之妻。
      我脑海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有她捧着一条小巴蛇放在我的手里,告诉我好好照顾它。其它的都已是模糊的一片烟云。弟弟对母亲更是没有记忆。
      为数不多的几次从父亲口中听到母亲,是在他喝醉了胡言乱语的时候。并不是我与飞鸿骗他逗他说的,是他拉着我与飞鸿的手,非要絮絮叨叨讲关于母亲的事情。他醒来后我与飞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偷偷地不约而同地找准时机灌醉父亲。卢家还有一条只有我和飞鸿知道的铁律:父亲逢醉必提母亲。
      在这许多年的不约而同心照不宣下,我与飞鸿的酒量像雨后春笋般疯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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