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笺·短篇集》挽旧

11、月令宫·一季苦杏（二）

　　——无梦阁之无酒不欢

　　杏花是在无梦阁中醒来，她本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然而这样的活着，似乎也是种累赘。大火烧毁了她半身的皮肤，稍动一动也是一种折磨。

　　醒来的第七日，她见到了无梦阁的水姑娘。那是个一袭翠衫的女孩，已是十五六的年岁，却还垂髫。她的手指有几分冰冷，落在左手腕上，有如玉的触感。杏花的右手完全废了，即便没有那场大火也是如此。

　　谁让自己不曾杀死那个人呢。杏花苦笑，并不是自己不想杀死他啊，只是自己技不如人。

　　见杏花看着自己，水鸢笑了笑：“我不是大夫，只是阁主让我在你气色好的时候再来跟你说话。不过我也不太懂什么滑脉沉脉弦脉，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气色可好？”

　　杏花看着水鸢明亮的笑容，有几分歆羡，微微一笑：“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这个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气色能好起来。”

　　“有个叫韩冽的人，你知道么？”水鸢很满意杏花的回答，问的话却很直白。

　　韩冽，是冷梅为之而死的那个人吗？杏花一直很羡慕冷梅。然而此时，杏花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不曾说太多。

　　“那就好了。”水鸢却不曾提过分的要求，“你跟他多说说你们家梅姐姐的事，我家阁主非要说韩大哥的酒酿得好，要喝。可得韩大哥偏生不买酒，可愁死我了，阁主喝不到好酒就不做事，就全得我做，都累死我了。”

　　杏花有些哑然：“这……又有什么关系？”

　　水鸢喂杏花喝了口水，然后偏着头说：“要是韩冽知道你能告诉他冷梅的事就得来找你，来找你就得通过我，没有好酒我可不让他进来，把配方也给我就好了，最好的，是韩大哥自己留下来，我就不用麻烦了。”

　　这才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儿，明媚动人。杏花笑了笑：“我的命是你救的，这点小事自然要帮。”

　　直到三个月后，杏花的伤势才算好了起来，只是右手依然不能动弹，更不能长久的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上。她知道，她算是废了，再不能舞剑了。水鸢问她，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水鸢掰着手指头说：“楼梦夷说，来无梦阁的人不能每天做白日梦，得好好的给他做事，不做事白吃白喝的，就让我踹出去……”

　　杏花无处可去，即便她是个废人了，按月令宫的规矩，也是不能存活世上的。无梦阁救她的时候，是在大火里，即便是李允，也不知道她被人救了。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虽然，这个正常人已经面目全非。

　　杏花想到这个书生慌乱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丝暖意。她久久才道：“我会配毒药。”

　　水鸢眼里闪过一丝怜悯，被杏花敏锐的捕捉，这女孩看似老练，到底还是年幼啊。听得水鸢喃喃：“会配毒药那就会配解药，那也肯定认识药，那我们开家药铺吧。”

　　在杏花错愕中，水鸢大声叫着：“酒鬼，死酒鬼，我们开药铺好不好……”

　　杏花右手虽废，内力却还在，却不曾听到窗外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是个胡子拉碴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双眼里还一片酩酊意：“开吧开吧，不过我可不管。”

　　水鸢恨恨道：“除了酒，你管过别的么。”

　　韩冽在见了杏花，听杏花说几句冷梅的事后，便被水鸢拉进无梦阁开始了酒坊的生意。那时候的无梦阁其实只是一家打铁铺，正在被血梅烧毁的滨水十二巷里。后来杏花才知道，其实水鸢早看中了韩冽酿酒的本事，只是韩冽总是说酿的酒够他一个人醉生梦死便也罢了。倒是楼梦夷，就是水鸢口中的死酒鬼知晓些江湖事，知道韩冽是因了冷梅。又恰巧看到了杏花这几日在沧州的作为，便偷偷救下了她。

　　杏花不禁对这个整日酒葫芦不离手的楼梦夷警惕万分，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救下自己。要知道，曼珠沙华是上一代十二杀手唯一还存活的，更是月令宫的第二高手，只有这一代的十二花联手，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好在曼珠沙华看在李允是青莲的儿子份上，不曾为难李允。

　　杏花叹了叹，既然楼梦夷武功如此之高，自己也才能安心留下来吧。

　　直到后来，杏花再一次见到令她唯一失手的目标时才知道自己为何能活下来，那时候，杏花听到水鸢甜甜的叫了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一声：“哥。”

　　然而与水鸢已极为熟悉的杏花分明在她眼里读到了不一样的情绪，楼梦夷和推着她轮椅的韩冽并排而战，打了个酒嗝：“别猜了，水鸢就是个□□的臭丫头，不喜欢我喜欢他兄长。

　　“杏花你以后别再说羡慕水鸢什么了，无梦阁里的人，谁没一段不堪回首呢。”

　　韩冽却抢过了楼梦夷的葫芦，大口喝干：“那你的故事呢？阁主大人。”

　　半晌不曾听到回音，杏花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阁主又醉倒在地，打着鼾睡着了。这也是为什么楼梦夷轻身功夫那么好的缘由，倒下去才不会受伤吧。

　　杏花看着水鸢和兄长远处说话，看见水鸢明媚的笑里少了悲伤，又不自禁的想到了李允，只是，那场大火后不久李允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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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片段练习题目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