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一千章》苏麻麻

5、施救

　　“崇之！崇之！”

　　一阵急切又慌张的呼唤声里，言崇之偏头呕出了几口水，接着大喘了两口气，等他左右颠了颠头，倒干净耳朵里的水，再把脑袋晃清醒了，才清晰地看到涂峻在身侧。涂峻半跪在地，单手搂着他的脖子，周围站着一大群人。

　　涂峻的两只眼眼圈红通通的，像是几夜没睡，看到言崇之意识恢复了，连忙把手抽出来，将言崇之交给身侧另一个同学，站起身要走。言崇之迷迷糊糊中疑惑了下，才想起自己对他发过飙，于是下意识朝他喊了一声，想问刚刚的情况。

　　可开口就发现自己喊不出来，只哑哑地发出来一声“涂…”后面就没声了。

　　好在涂峻狗耳朵似的听到了，马上就回了头，蹲下来，“崇之，怎么样？”

　　言崇之一试图说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涂峻一只手抚他背，一只手在胸前架着他上半身子。言崇之好不容易咳完后，一把抓住了涂峻在自己胸前的手，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勉强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之前说了什么你别放心上。”

　　涂峻不知从哪知道言崇之两天没上课的消息后，失眠了一夜。第二日自己逃了课，跑到郊区一个古木茂密的古寺里，独自找了个清静地，折了一枝600年古木的小枝桠，占了一卦。卦象不吉不凶，以涂峻不怎么灵光的解卦水平，只解得出言崇之身处困顿，还可能有落水之患。卦象显示虽历小劫，但会有命中贵人相助，平安脱险回来。涂峻看过言崇之游泳，知道他水性尚可，对着自己占出的卜发愣，暗想大概是自己的水平太差了。

　　尽管如此，毫无办法的涂峻还是回了学校，跑到学校最大也是唯一的湖——学知湖畔去转悠。

　　言崇之确实游泳技术水平不错，可是骤然落水时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所以当即呛水了，等反应过来后发现四肢无力，才挣扎起来。

　　落水处正是学校的学知湖。言崇之奋力挣扎时还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大约是写错了那亭子的精确位置。心道跑去救人结果只救了零星几个人，还把打火机丢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货。

　　涂峻虽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但就在湖畔转悠。听到有女生疾呼，立马冲着那声音奔了过去，看都没看就跳进了湖里。他把言崇之捞出来后，未及细想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可刚巧已经有人快速去拉了校医院的护士来。涂峻当下只有焦虑担忧，等言崇之恢复意识才庆幸幸好来急救的不是自己，否则言崇之又要以为自己是别有所图。

　　所以言崇之一睁眼，他就急着要走。是怕言崇之讨厌他。

　　当听到言崇之那句“对不起”时，涂峻一时手足无措。正因看得出言崇之的命格之中没有“深情”这两个字，涂峻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奢望回报，不要在他身上乞求什么，把自己的期待降到了几近为零。

　　可是，涂峻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渴望从爱的人身上得到哪怕是一个眼神的肯定。尽管一边告诫自己“命运不可违”，一边还是会偷偷想，“人非草木”，说不定言崇之会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不同呢？

　　于是仅仅一声对不起就把涂峻当头砸了个稀里哗啦，天天盘桓在脑中的理智瞬间分崩离析。这一句对不起，怕是比旁人的我爱你分量还重。

　　涂峻一个平日里在言崇之面前话多得堪比唐僧的人，此刻哑口了半晌一个字说不出来，怔怔看着言崇之，极力平复心绪，湿漉漉的全身都有点颤。

　　言崇之缓了缓呼吸，感到自己恢复正常了，慢慢就着涂峻手上的力气站起来，对着和他步调一致站起的涂峻笑了笑，“能接受我道歉吗？”

　　“我……从没怨你。”涂峻扶着言崇之，眼睛转而盯着地面看，以极小的声音说。

　　“刚刚？”言崇之问题还没出口，涂峻就接道，“你歇歇，先别多说话。刚刚你落水了，我把你带到岸边时差点脱力，是这位同学过来帮手，还有校医院的护士姐姐，她给你人工呼吸救了你。”

　　身旁陆陆续续散了一些人，言崇之忙朝刚刚帮忙的那个同学和施救的校医院的护士道谢。护士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看着约莫二十五六，柳叶眉，眼睛大大的，白皮肤上有一点点雀斑，倒是把她称得很可爱。护士姐姐对着言崇之说，“不用谢。我们医护人员应该做的。你和刚刚救你的这位同学赶紧回去换衣服，现在这个天气很容易感冒。”

　　说话间一阵凉风吹过，涂峻果然打了个喷嚏。言崇之在白雪皑皑的昆仑山上都没什么反应，这点寒意对他来说压根感觉不到。然而他还是点点头说，“嗯。您说的是。还想请问下您和这位同学的名字，你们救了我，我就算不回报什么，也该记住。”

　　护士姐姐笑道，“你这小孩呀……我姓许。校医院护士组的组长。”

　　另一同学说，“经济系，尚可为。其实我只是搭把手，他才是奋不顾身的那个，说真的，学知湖不小，我很佩服。”

　　尚可为手指的方向正是涂峻。

　　言崇之“嗯”了一声，点点头，和两人分别握了握手，“大恩不言谢。”

　　许姐姐和尚可为都劝他别客气了，快回寝室换衣服。言崇之应下，留下二人联系方式，说了声“再联系”，拉着涂峻往前走，这时才方发觉腿脚仍是不太利索。涂峻倒是敏感得很，手上暗暗使力撑住了言崇之。等慢慢走到人少的地方才问，“背你好不好？”

　　言崇之两日之间经历了众多蹊跷，尽管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不去刨根问底这世间的诡异之事，可却不自觉介意起昆仑山上那句诉他无情的陌生人话语。

　　涂峻从头发到鞋底都湿透了，殷切看着自己问要不要背他的样子有种狼狈的滑稽，言崇之眉心一跳，没回答涂峻的问题，反问了句，“你冷不冷？”

　　“不冷。”涂峻立即就回，半蹲下来，你上来，我背你回宿舍。”

　　言崇之活了19年，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也讨厌主动凑上来试图和自己发展某种亲密关系的行为。原本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人类的小情小爱原本就很无趣……什么友情，爱情，在足够大的考验和诱惑面前都是泡影一场。可此时大约被那“无情”二字的论断激出逆反心来，没拒绝涂峻的好意，趴在了他背上。

　　肢体接触的那一刹，涂峻狠狠一抖，重重打了个喷嚏。

　　涂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有点冷，我走快点，咱们都得回去洗个热水澡。”

　　言崇之什么也没说，两只胳膊静静挂在涂峻肩膀上。涂峻走了约七八分钟，到了男生宿舍门口，言崇之拍了下他的肩，“我没事了，可以自己爬楼梯。”

　　“好。”涂峻躬下身子把他放了下来。

　　涂峻的宿舍在四楼，两人一起走到四楼，言崇之在楼梯拐弯口和他道别，“涂峻，今天，谢谢你。”

　　“唔。”涂峻嘴角轻轻提了下，显然不太知道该怎么回话。言崇之推了一把他，“快回去洗澡，你真要冻到了。”

　　说完言崇之就沿着楼梯继续往上走。

　　拾级而上时，言崇之眼睛闭了起来……凭着第六感往上走，脑中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回放。

　　地府，父母，震区，昆仑山，灵石，修仙人，无情，涂峻……

　　涂峻……这个人……

　　自己是怎么落到了湖里，涂峻没有问。
　　说可以自己走了要下来，涂峻也没有做不恰当的关心，痛痛快快地就把自己放下来了。

　　言崇之静静地想着，走到了宿舍门口，宿舍门开着，迎面就看到辅导员坐着。辅导员一眼看到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言崇之，你去哪里了！学校已经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