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一千章》苏麻麻

11、圣人

　　言崇之拿着新手机回到旅馆，连上wifi开始搜地震相关新闻，和涂峻说得一样，这样大的灾难有关地震本身的信息几乎空白，主要都是救援和伤亡的相关新闻。

　　海棠在一旁好奇的看。言崇之给他下了n个视频app，扔给他，让他半自学语言半娱乐。

　　两人两部手机打发了几个小时，言崇之有心等那两只鹦鹉出现，坐在床上盘着腿，拿了只笔出来开始画符，把脑子里记得的重新画了十来张。12点，人间阳气最弱的时候，言崇之听见敲门声。

　　他先是看了一眼海棠，发现他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半躺着，眼睛睁着却没神，四肢一动不动，仿佛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言崇之：“喂！”

　　海棠没反应。言崇之走过去推了一下，海棠手上手机掉在床上。言崇之一惊，把两根手指放到他鼻子下。

　　“睡着了？睁眼睡？”言崇之探到呼吸，疑惑地看着他。

　　言崇之一撩被子，把海棠诡异的样子整个盖住，去开了门。

　　如他所料，一雄一雌两只鹦鹉落在他双肩，迅速地就分别啄了他一口。

　　言崇之跳脚，“你俩干嘛？痛！有一见面就动手，不，动嘴的吗？”

　　雌鸟登时落下泪来。言崇之慌忙道，“妈，怎么了？”

　　雌鸟只是哽咽不止。雄鸟叹道，“你跑去震区救人，被万重妖灵困住。我和你妈亲眼看着却冲不过结界，后来你突然消失在阴阳两界边缘，我俩以穿越两界的中阴之身竟也找不到你在哪。焦急了好几日，才终于看到你在阳界出现。”

　　言崇之默然，抬手抚了抚雌鸟背上羽毛，低声道，“对不起。只是，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就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妈你知道的，我从小一点都不想当个英雄，那些小男生喜欢的超级英雄电影我讨厌得要命。可是，当我真的到了那里，我才发现那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心态作祟，那就是当时当下必须去做的事。如果不做，就和你长了嘴巴却不吃饭一样难受。”

　　雌鸟的眼珠绿绿的，映着言崇之的脸，显得十分哀切。

　　言崇之的心跳刹时间漏跳了半拍，尽管此时他看到的不是人形，可这种眼神他从未见过，当年告诉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雄鸟。雄鸟避开他的目光，飞到雌鸟身旁，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是一个很明显的安抚动作。

　　“怎么了？”言崇之脱口而出，“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雌鸟闻言，把小小的鸟头摇成了拨浪鼓。雄鸟展开翅膀揽住她，连叹了几口重气，继而说，“你也听到他说的了，他不是逞英雄，只是有这个能力就应该也必须去做这样的事。”

　　言崇之注视着肩头两只鸟，雄鸟将头深深垂下，和雌鸟贴在一起，两厢情意绵绵，一如生前。

　　在地府帮忙的时候，言崇之见过携手同行的伴侣。必要生前情意至笃，方能修得下辈子仍有一面之缘，至于下一世是否仍能修得缘分，又是充满偶然和变数的事。

　　这世上人和人的关系，三分靠天命，三分靠业力，剩下靠自己。他见过太多生前勉强白头，死后连一眼也不留恋的夫妻了，相形之下，他的父母，可算是千中得一。

　　言崇之思及此，便觉宽慰，想必他们脱离中阴之身后，来世也能相会。

　　“崇之……”雄鸟将雌鸟的半边脸掩在怀里，低沉地说，“其实……我们今天是受托而来。”

　　雌鸟翅膀扑腾着，发出一声悲鸣。言崇之用手将她捉起，放在手心里，轻声说，“妈，还有什么事能比你们一起离开我还大吗？”

　　雌鸟的尾巴抖了抖，怔怔看着他。雄鸟一低头，“崇之，那日将你困住的，是千年前被封入昆仑山底的万妖之宗。”

　　言崇之：“谁？”

　　雄鸟：“不是谁。是从天地始开，千万年来在世间受阳光雨露，风雷电雪，而凝聚的妖灵。”

　　言崇之：“？”

　　雄鸟续道，“人类成为万物之首，占据这世上最肥沃的土地，最美好的江河，并不是理所应当的。”

　　言崇之恍然间回到自己爸还是个人的时候。他爸很爱说教，只不过从前没说过这样的话题。

　　言崇之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雄鸟：“每隔千余年，被封住的妖灵会再度从山底挣脱而出，妖界和人界的结界被打开，也就是历史上每个妖怪频出，充满动荡的时期。众妖横行，会有无数人死于非命，但最终，都会有一个圣人，把这妖灵再度封印。”

　　言崇之看了看被自己蒙在被子里的海棠，自言自语了一声，“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看上去也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

　　雄鸟随他的视线一望，“鱼妖？”

　　言崇之点了点头，“我暂时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害处……”

　　雄鸟立即打断了他，“妖与人不可共生。我们不论人类是否性善，几千年来，人类世界演化出了基本道德和伦理，近代以来还开始有了完备的法律，能尽最大可能地约束作恶之人，这可以让人类达成一致合作的共识。可妖界，向来弱肉强食，他们有异能却无法合作，也无法惩治其中的恶妖。天道之下，妖一直以来都是存活在人类踪迹罕见之地，活了千余年万余年的大妖轻而易举地就能杀掉小妖，吸走其妖灵，如无人把结界再度封印，妖界经过一番血洗屠戮，终会把欲望投向人类。因为，这是他们的天性。”

　　言崇之听完这段话，再看了眼雌鸟的表情，瞬时就明白了，“所以，那个时代又来了对吗？我碰上鱼妖不是巧合，是妖灵已经开始可以出入人界的原因？”

　　雄鸟十分严肃地点头。

　　言崇之继续往下推，“那看我妈的样子，还有你们来时说的话，看来是我和这有点关系？”

　　雌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浑身颤抖，每一片羽毛都随之发出窸窣之声。

　　雄鸟飞起，将爪子放在言崇之掌心，“孩子，你是天择之人。可……作为你这一世肉身的父母。我真的不舍得。”

　　言崇之笑起来，“看你们的意思，我就是那一千多年会出的一个圣人？注定是用来封印妖灵的？那这人可真是够倒霉的。”

　　雄鸟不言语，雌鸟泪汪汪。

　　言崇之在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没见过这种男默女泪的场面，这时还真是有点懵，定了下神说，“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们都不在了。”

　　雌鸟低低地诉道，“能封住妖灵之人生来魂能穿三界，冥界之神郁垒托我二人来说服你……”

　　言崇之眉心一跳，“说服我以魂镇妖灵？那我的魂会如何？”

　　雌鸟低下头来，仿是不忍再说。

　　言崇之冷笑一声，突然后退数步，望着两鸟，嘴角扬起，“你们是谁？我父母呢？”

　　雄鸟似有些惊异，“崇之，我们就是你父母。上回在学校相见，都告诉你了。”

　　言崇之瞥了眼搭在一边的外套，外套口袋中有数张他刚刚画好的符，他以两根手指伸入裤兜，余光盯在二鸟的身上。

　　手指伸入裤兜的一刹，两只鸟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言崇之不动声色，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烟。

　　二鸟的表情在那一刻舒缓下来。言崇之的心却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