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一千章》苏麻麻

12、迷局

　　“你们应当是认识我父母的，演技很不错。”言崇之后撤两步，寻了个打火机点了烟，把那根烟夹在两指之间，吸了一口，端祥了会两只鸟，而后接着说，“我爸妈从来不会两个人故弄玄虚，一个劝左，一个劝右。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从小他俩想我干嘛不干嘛都是商量好一起说的。刚刚你们说的这件事，我百分百肯定，他俩会达成一致都不让我去做。”

　　雄鸟刚想分辩什么，言崇之一抬手道，“你听我说完。”

　　“而且……”言崇之看着雌鸟笑道，“你要真是我妈，看我掏出跟烟来，第一反应就是骂我一顿。”

　　他这话说完，单手持烟，另一手自然地插入衣兜。雌雄二鸟顿时警戒起来，将尾巴竖起，翅膀张开。

　　言崇之无视了这种警惕的姿势，推了把凳子坐下，叼着烟淡淡说，“你们是谁？”

　　雌鸟看到他这个动作，伸出翅膀拍了拍一旁雄鸟，二鸟相视片刻，互相一点头。接着，二鸟化作两道黑烟腾起于空中，好似空中突然开启一个神秘的黝黑通道。

　　言崇之脸色一沉，“原来是老熟人。”

　　那一团黑烟发出幽深的声音：“我并无恶意，只不过受冥界之神郁垒托付，来请求你挽救苍生。”

　　言崇之叼着烟猛吸了两口，缓缓吐出，“合着给我父母三年多的中阴之身，是用来卖人情的？你们冥界也玩人间那一套，有话不能直说？”

　　黑烟袅袅在酒店房间里腾空着，散发着巨大的阴冷之气，在半夜十分显得尤为压抑可怖。

　　言崇之听得对方沉沉地说，“你说得不错。你父母不肯来劝你。郁垒封住了它们通往阳界的道，命我化了型来劝你。他的命令，我不能不执行。只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你父母的今生就是因妖灵破出而引发的地震死的，你就算为了他们也会重新将妖灵重新封印。我说得对吗？”

　　言崇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接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那还是你们领导了解我。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没心肺，也没有偏和天命斗争的毛病，我父母没了，我把自己镇了给他们报仇，他俩更得气死。所以，我不会的。让你扮作他俩来我面前做戏倒是个好招，只可惜对他们的了解还不够。”

　　这话说完，整个房间安静地仿若凝固了。许久后，那黑烟开始渐渐消散，在最终快要消失不见时留下一句，“就算你现在不肯，早晚也会去做的，这是天命。”

　　言崇之冷冷道，“回去和你们领导说一声，想叫我做什么，直截了当来说。老子烦这套。还有，要是不让我爸妈来看我，让他们早点去投个好胎，别他妈用这个来威胁我。”

　　黑烟尽数散去时，言崇之的眉心一跳，接着头剧烈地痛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他明白这是累且严重缺觉造成的头疼，却没有躺到床上去睡觉的心思。嘴上狠话放了出去，却还是会担心父母会因为自己的不买账而遭报复。虽然天道轮回，自己爸妈都是好人，就算执掌冥界的神也不能逆天而为，真把他们怎么样，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忧虑。万一那冥界老大，真的敢把他父母捏在手心里以控制自己，该怎么做呢？

　　更可笑的说，他刚刚放了话说要寻找自我，马上就有人来告诉他，他是千年注定要用来牺牲的那个圣人，怎么想，都觉得荒唐。

　　他觉得自己好像两脚一前一后迈入了迷局，不能细想。略一思索，从小被请去地府的做客帮忙，昆仑山上舍命相救的灵石，所有一切都一环套一环地铺陈了一个他必须要相信的故事。他之所以不凡，是因为他有一个需要赴死的使命。

　　言崇之用力按了按眉心，把嘴角抽完的烟屁股一个弧度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脱下自己的衬衫，用力地倒在了另一张床上。

　　自我是很重要。可谁他妈要一个这样的自我？

　　言崇之摸着手机，心情糟得难以言喻。他刷了会微博，看了看最近在刷屏的地震中的各种平凡故事，心情更糟了。

　　他于是把手机朝身旁一扔，强迫自己闭上眼。

　　过了会，依然没能睡着的言崇之睁开眼，拿回手机发了条微信出去，“人的命，能改吗？”

　　他看了眼涂峻的微信头像，在时隔多年后终于又有了对别人倾诉的渴望。

　　顺便又看了时间，一点半，心想，这哥们肯定睡了。

　　那条文字在屏幕里横着，言崇之又有一丝后悔，心道我这是干什么呢？不是自找麻烦么……就涂峻那水平，能回答出个什么来。再说他家学要真会改命，他太爷爷本人和爷爷本人也不会这样凄惨了。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刚刚被软弱冲昏了头。正想把那消息撤回来，手机一震，涂峻竟然回了。

　　“怎么了？失眠？”

　　言崇之很意外，“你还没睡？”

　　那头在男生宿舍楼顶喝啤酒的涂峻无奈地笑了笑，心道，你今天放了这么个大炸/弹给我，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啤酒朝着手机碰了下，回了句，“我在夜观星象。”

　　“哟。”言崇之从床上坐起来，“观出什么来了？”

　　涂峻略想象了下言崇之不屑的口吻，仰头看了下夜空，随意地回复了一句，“没什么。只看出来星辰大海之中，人类渺小啊……”

　　言崇之静静地盯了会手机屏，随之叹了口气，下了床，拉开窗帘，望了眼天空，愣了下，继而发了条语音过去，带着点嗤笑的尾音道，“哪来的星星啊，霾！”

　　涂峻把这句语音在耳边放了好几遍，眼中愈发有些黯然。崇之，从今往后，怕听到你声音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对地质学的兴趣一点都不大，该学科的就业前景一塌糊涂，师兄师姐们都在考虑换专业。真正的坚持读这个的要么是背景深厚可以直接进入那些垄断资源型企业工作，要么真是吃穿不愁只对研究地质感兴趣的富二代。

　　他涂峻都不是。当年报考地质纯属抱着想走遍大地山海的愿景，没想到真进来了才发现学地质的人眼里压根没有山海。看到山就是岩石构成，交错层理，看到海，就是贝壳线，砂质沉积层……

　　言崇之说想退学的时候，涂峻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也退学跟你混”了。可是他话到舌尖终于还是吞了进口。

　　在学校当当小跟班也就算了，连学都跟着退算是怎么回事？人家还不得烦透你了。这么一想，他就只憋出了一句，“祝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