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40、冰美人

　　刑侦队的办事效率惊人，接到街道派出所的案件推送当天就派出了两名刑警队员跟进施工地坠楼案。
　　夏令被紧急召唤回队，作为街道派出所的代表，协助刑警队跟进坠楼案的调查。
　　两名刑警经验老道，在查看了两起案件卷宗后当机立断，决定分头进行案件的调查取证。其中一人带上技侦人员前往案发工地进行现场勘察，另一人老张则带着夏令把郭有德的尸体从名律医院转移到法医队。
　　运送尸体途中，夏令始终处于高度亢奋状态。他一颗心砰砰跳，将黄德荣坠楼案的疑点一股脑儿地倾诉给刑警老张。
　　“我仔细查看过了，黄德荣坠楼当天绑的安全绳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而且钢筋很明显是被人临时摆到楼下的。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老张坐在副驾驶，他看着卷宗点点头：“确实存在可疑之处，但这些都只是你的推论，还得看老王和技侦队在现场的调查取证结果。”
　　夏令的末梢神经敏锐地一跳：“太好了！等尸检报告出来，病人的死因也能更清楚了。哦对了，法医队是往这边开吧，转个弯就到了吧？”
　　运送尸体的警车正穿过一条老旧的街道，道两边林立着各色商户，生动地演绎着市井百态。
　　老张把卷宗一合，愁眉不展：“小夏啊，你知道接手这个案子的法医是谁吗？”
　　“不知道啊！”夏令回答地理所当然。
　　身为街道派出所的一员，他平日的工作不外乎当街抓小偷或协调邻里矛盾，法医对于他，就像电视剧主角般的存在：专业、稀少，又遥不可及。
　　“唉！”老张重重叹口气：“接手坠楼案的，是咱们队里技术第一的骨干法医。”
　　“太好了！”夏令一拍方向盘，恨不能从座位上跳起来。
　　老张用一种“你还是太嫩了”的眼神看夏令，很是讳莫如深地说：“他吧……年纪不大，估计和你差不多吧，一张脸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咱们私下都叫他‘冰花’。”
　　“冰花？”
　　“冰美人＋警队之花嘛！”
　　“技术好、长得帅，那你叹什么气？”
　　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长得好，但表情比死人还僵硬，周身的气场比尸体还冰冷，一天说不上两句话，一句话不超过两个字。搁你，你受得了？”
　　夏令摸着下巴思索，就听老张絮絮叨叨：“现在的医学生少啊，学法医的就更少了。就算他比尸体还渗人，咱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夏令天生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唬劲，别人越怵他越不信邪：“不至于吧，真有那么可怕？”
　　“嘿！”老张趴着车窗看外面，刑警队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你见见就知道了！”

　　☆ ☆ ☆

　　莫非拉着丁律往自家赶。
　　等两人终于到达紧闭的别墅门口时，他又怂了，绕着丁律在大门口打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是不进门。
　　丁律抱胸站着：“你干嘛呢？”
　　莫非犹犹豫豫：“我……我还没做好直面我爸的心理准备。”
　　丁律：“……”
　　莫非闭上眼，努力回想医院里小旗“怪异”的笑和可怜的身世，最终把心一横，下定决心般地握紧了拳头。
　　他拉住丁律的手，郑重其事地嘱咐：“丁律，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他满脸大义凛然，丁律差点以为他要回家出 | 柜了。
　　莫非一路昂首挺胸，恨不能走着正步进家门。结果大门打开，偌大的别墅内空无一人，连保洁阿姨都不知所踪。
　　莫非心一沉，这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莫凌厉恐怕正在连轴转地开会下指令呢。
　　犹豫半天，莫非掏出手机给莫凌厉打电话。
　　电话接地很快，不过接电话的不是莫凌厉，是他的秘书。
　　“非少，莫市长正在和市教育局的领导们开会。”
　　“哦。”
　　“您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您转告。”
　　“有。”莫非深吸一口气：“你转告我爸，我想恢复我的零花钱。”
　　秘书姓何，毕业后就跟着莫凌厉做事，深知莫非不着调的性格，于是耐着性子做解释：“非少，莫市长之前交代停发您两个月的生活费。现在两个星期都没到呢。您这……”
　　“我要零花钱是为了救人！”莫非气呼呼地打断对方的话。
　　尽管对方话里话外礼貌周到，但他能感觉到这些礼貌背后的轻视甚至嘲笑。
　　他强忍情绪，声音闷闷的：“另外，你告诉我爸，名律医院有一所专门研治儿童罕见病的住院部，我觉得政府可以考虑资助合作。”
　　“非少，您……”
　　莫非对对方的反应毫无兴趣，说完就挂了电话，气鼓鼓地往门外走。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别墅外的小道静谧安详。丁律插兜站在门外的路灯下，高高的身影被斜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丁律！”莫非冲到丁律面前，心里的不甘不忿像海水涨潮直往胸膛涌，搅得他胸闷气短、眼眶泛红。
　　“怎么了？”丁律转过身，斜斜的影子倾成一条线，覆在莫非的耳畔。
　　莫非越发憋屈：“他们……他们都当我是傻子！”
　　丁律眼观鼻鼻观心：“你爸妈批评你了？”
　　莫非摇头：“我没见到他们，是我爸的秘书。”
　　说完他又点头下决心：“我一定要发奋图强，抹杀他们的偏见！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是进了医学院，医学知识却是一点儿不知道。”
　　“其实……”丁律伸手覆住莫非的脑门：“医学院的新生们一大半都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大家基础都一样，基本都是白纸一张。你不要觉得自己落人一步。”
　　他见莫非仍旧低着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又继续道：“南城大学医学院之所以在大一时不分科，就是为了让白纸一张的新生们可以通过一年的学习了解自己真正想学的医疗方向，避免在大家一无所知的状态下盲目选错了科目……”
　　他语声温柔，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入莫非发顶。
　　莫非始终低着头，乖顺地享受丁律的按抚。慢慢地，他的头顶以轻微的幅度上下颤抖，频率似乎是在努力憋笑……？
　　丁律眉一挑，果断收回按抚的手。下一秒就见莫非悄默默地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郁闷神色。
　　莫非微眯着眼，嘴角翘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眼角的小得意恨不得飞升上天。
　　“丁律，我估摸着吧……你大概是特别喜欢我。”
　　丁律眼皮一跳，直觉他要作妖。
　　就听莫非的音调九曲八弯，飞飞扬扬要上天：“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我在你眼里，不仅是西施，都快成华佗了呀！”
　　丁律双手插兜，转身就走。
　　走出数米远后，他停步回头，冲着原地不动的莫非喊：“回去了，小华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