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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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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月见他还望着自己,轻笑一声道:“怎么,烧傻了么,这药可苦的很,喝点水漱漱口吧。”
她端过床榻边小几上的水杯递上去,慕容恒直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泷月又让他躺下,她自己就在一旁守着,时不时为慕容恒探探体温把一次脉,又在册子上记录下这些变化。
待到午时的时候,夜溪端着午膳进来了,泷月先盛上了饭,菜是些清淡的菜,卖相却新鲜可人,慕容恒正发着烧,泷月将饭菜喂到他口里的时候,他吃着味同嚼蜡,可是为了不让泷月担心,却还是吃下了一碗,泷月知他不舒服,也不勉强,只自己走到桌边草草用了午饭。
慕容恒身上的红点正在慢慢的长大,就连面上也长出了不少,看着他这样子,泷月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但是此时她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或是退却,她时时刻刻的注意着慕容恒的变化,一次次的试药。
到晚上的时候,慕容恒身上的温度更烫了,浑身奇痒难耐,看着他强忍痛苦,心中急的不行,却只能将毛巾用凉水打湿了为他擦拭,但是这样的方法简直是杯水车薪、隔靴搔痒罢了,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到了晚饭的时候,慕容恒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泷月心中恍如一群蚂蚁在爬,她只能不眠不休的想办法,又过一日,慕容恒面上的疮变得亮晶晶的,又发了高烧,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几乎人事不知。
泷月将自己帐篷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到了慕容恒帐里,这天傍晚的时候,慕容恒似是做了噩梦惊到了,泷月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见着慕容恒满头大汗,她拿过帕子轻轻为他擦了,随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前日还健健康康的人,此刻消瘦了许多,那张俊美如斯的脸上,长满了一颗颗豆大的脓疮。
泷月伸手想要摸一下他的面颊,又似乎害怕弄疼了他,手伸到了一半撤了回去,口中喃喃道:“你这么注意形象的人,此刻却成了这样子,都是我无用……阿恒,你一定要好起来。”
慕容恒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还有些混沌,他强撑着意识想要看清泷月的样子,眼睛眨了几下才终于能看见些东西,却只能模糊的看到她身体,那向来隐忍而坚毅的人,面上此刻待着无法掩藏的忧虑和无力。
这样的泷月,他从前是不曾见过的,只觉得此时的阿月很脆弱,慕容恒伸手抓住了泷月放在衣服上的手,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如今做来也甚是吃力,他伸出的手,抓着泷月的力气很轻,说话的声音也是虚弱沙哑:“阿月,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泷月看着慕容恒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各种情绪交杂而来,本来沮丧的心却又燃起了些力气,她咬咬牙,突然伸手点了慕容恒身上数处穴道。
慕容恒本就虚弱,毫无抵抗能力的就睡了过去,泷月为他掖好被子站起身,转身之际,她缓满却坚定的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放弃,所以你也要坚持下去。”,
泷月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从床底下拿出一个不大的木箱,然后将那箱子拿到了慕容恒帐内。
她小心的打开木箱,这箱子里面空间分成了数个格子,每隔格子里都放着一个玻璃瓶,而每个瓶子里面都放着一只动物,有七彩蝴、黑蜘蛛、两头蛇等各种东西……
这些都是药谷禁地里面养的毒.物,每一样都能让人即刻毙命,泷月从前跟着千繁学了许多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在这场瘟疫中她却一直没用,一来是这次的疫症复杂,她没有把握,二是这些毒物凶险无比,稍有不慎便是直走黄泉,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也不敢。
此刻她将这些拿出来,可见真的是无法了。
泷月用铁钳将需要用到的虫子取出来,一一用银针放了一滴血滴入药钵之中,之后按照心中的谱子依次加入草药与毒药调配,待调好了她将那些东西全部放到了药罐之中熬煮,手中操控着真气,小心的控制着温度一丝不变,一连三个时辰,就在她体内真气几乎枯竭的时候,终于将药熬好了。
泷月将熬好了汤药倒进三个细瓷碗中,端着碗来到慕容恒床边,她心里是害怕的,但是手却连抖一下都不敢,在床前坐着看了慕容恒一会儿,她将药碗放在几上扶起了慕容恒。
长期行医,泷月喂药自是有一套经验,即使那人昏睡着,她也能将药全部喂给病人喝下去,她先点了慕容恒身上一处穴道,随后用手钳住慕容恒下颌,用真气控制着汤药给他喂了下去。
这药药性很烈,泷月怕他承受不住,便分了三次给他服用,每隔一个时辰喂他一次,待到将三碗药全部给慕容恒服用了,已经到了深夜时分,然而让人绝望的是——慕容恒依然发着高烧,面上的脓疮几乎胀破。
泷月就着烛光将那些疮都挑破了,清理干净之后上了药,她坐在床边看着慕容恒,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让她几乎窒息。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泷月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不停的渗着汗水,终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慕容恒的烧渐渐退了些,这是好的征兆,泷月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知道一切都在明日日出之时会有答案,她片刻不离的守在床边,之后慕容恒体温又数次起起伏伏,却终于在卯时之前稳定了下来。
日出的时候,泷月为慕容恒把脉,见他情况好转,度过了最危险的一夜,她才松了一口气,一整夜紧绷的神经此刻突然放松下来,夜间寒凉,她整个人却恍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刚刚松下来的身子晃了几晃,她匆忙的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床柱,继而唤了守在门外的夜溪常栗进来。
“二皇子此时情况稳定下来,应是没事了,我回去一下,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什么问题立马叫我。”泷月说道。
二人听说慕容恒情况好转,心里俱是高兴不已,都恭声应是。泷月见此便撑着手杖出去了,来到自己住处,刚走到床边便一下子摊倒了下去,连鞋子都未及脱下,便睡了过去。
泷月虽然疲惫至极,但是却只是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她起身去到慕容恒那处,慕容恒才醒来不久,此时却是闭着眼睛并未睡着,泷月进来的时候,慕容恒听见常栗给泷月行礼,立马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泷月。
泷月快步走到床前坐下,仍是为他检查一番,见他情况好转许多,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随后又问慕容恒道:“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慕容恒感受着那从自己额头上拂过的温凉触感,出口的声音带着沙哑:“阿月,我好多了,是成功了吗,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泷月看着他面上的创伤与那深深凹陷的两颊,心里一时五味陈杂,是啊,幸好成功了,若是昨晚有何差错,我该如何是好呢!
这么想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慕容恒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慕容恒被她握住手,心里觉得安心而踏势,不挣扎也不说话,劫后余生的欣喜,在小小的帐中缓缓蔓延着,当然还有一些别的感情挥发着,只是无人道破罢了。
之后数天,泷月将那医治疫疾的方子交到手下及当地各处官员处理,患上疫病的百姓服用了药材都慢慢好转,一周之后,江北疫病被很好的控制和解决了,泷月为了防止仍旧有人染上疫疾病,使用了种痘之法,百姓们虽然对这将健康的人种痘的做法很是不能理解,但是泷月医治了江北数万百姓的生命,却是在他们心中立下了深深的威望,是以大家都配合的接受种痘防治。
这种痘之法古人想出来很是不易,多半还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缘故,但是操作起来却并不难,就是将已患疫症之人身上的毒素过到健康人的身上,这样子健康的人会染上轻微的疫症,待疫症好了之后,便会产生抗体,今后再不易感染这疫症。
随着江北疫情的好转,慕容恒的身子也一天天起来,有泷月的精心照料,他身上面上的疮也都结痂而后好的了无痕迹。
离泷月找到医治疫疾之法五日后,慕容恒的已经能起身四处走了,这些日子,泷月都在研究江北水利设施的事情,慕容恒常常随着她去山川河流之处探查。
此时已入暮秋时节,天气寒凉,虽自洪水之后再未下过大雨,但是小雨却不曾消停过,那些绵密的雨水,仿佛恨不能将这天地间的污浊尘埃祛除殆尽。
这日泷月与慕容恒等人来到了澜沧江上游勘察地形,打算制定一套水利灌溉的设施,泷月右手拿着炭笔,左手执拖着个不算薄的册子,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布衣,衣上却没有沾染半点的潮湿。
慕容恒站在她身侧,手上执一把素白的油纸伞,大半个伞都覆在泷月头上,他自己肩头被氤湿大片却浑然未觉。
他们身边还跟着几个当地的官员与懂的水利的匠人,张承秀是那批难民中的那位书生,本身颇有些才华,但是由于家境贫寒,没有门路,却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就放弃了考科举,在这落后的时代,竟也能想到引水灌溉这样的方法,加上喜爱鼓捣机巧之术,又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泷月遍打算将他留在身边做事,若是此人可用,将来加以提拔,说不定也能多个为百姓谋利的好官。
一路沿河而上,泷月将没一处的地形画好了又做上注解,有疑问的地方便询问当地的官员技师们,待旁人解答了她的疑惑,泷月就能很快想出此处需要如何处理,然后默算了一下需要铺设的管道长度,哪出需要架设水车,哪出需要加固河岸,哪出需要开挖河床疏通河道都写的清清楚楚……
她思绪流转,运笔如飞,往往很快就能指定出一个方案。
待到日头偏西之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沧江源头处,此行也算差不多结束了,细雨也早已经停了。
泷月将册子合起来塞入怀中,对众人道:“关于治水灌溉的问题,我已有了大致的解决方案,今日辛苦各位了,这就回去吧!”
一行人又沿着山道缓缓下了山,山下大路上等着几辆马车,泷月一行人分别上了几辆马车往城中赶回去。
慕容恒与泷月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走在最前面,入了马车,泷月又掏出怀中的册子翻看着。
慕容恒坐在一边看着她翻看册子,看着里面画着的河道地形以及画着的各种见所未见的奇形怪状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阿月,这些都是什么,我怎么从未曾见过?”
泷月见他出声询问,伸手指着车子上一幅图道:“这叫翻车,也名龙骨水车,是一种刮板式连续提水机械,可用手摇、脚踏、牛转、水转或风转驱动。龙骨叶板用作链条,卧于矩形长槽中,车身斜置河边或池塘边,下链轮和车身一部分没入水中,驱动链轮,叶板就沿槽刮水上升,到长槽上端将水送出。如此连续循环,把水输送到需要之处,可连续取水,功效大大提高。”
说完又翻了一页,那上面画的是个筒车,泷月只简单画了圆圆的一个圈,一个架子撑起来,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骨架,她解释道:“这叫‘水转筒车’,一种以水流作动力,上下各有一个轮子,下轮一半淹在水中,两轮之间有轮带,轮带上装有很多尺把长的竹筒管。流水冲击下面的水轮转动,竹筒就浸满了水,并自下而上地把河水带到高处倒出,可用于引水灌溉高处的农田……至于防洪之道,自古都是用堵的方法,其势堵不如疏,一般河流决堤,淹没沿河农田住户都是在江河婉转,河道过窄或者河床过高之处,这个我们只需将和道加宽,挖低河床就行,天上气候四时不同,庄稼生长不同时段需要不同的水量,但是天降雨水不能尽如人意,往往在庄稼不需雨水时,阴雨连绵,也是白白流走了,但是等到庄稼需要雨水的时候,天上骄阳暴晒,其势这些也并非人力所不能改变,我们需要兴修水库就是,水坝能将下雨时候的水储存起来,待到农田需要用水之时再将水库中的水利用起来,如此遍不怕旱灾了。”
泷月耐心的对着册子细细讲解着,慕容恒却定定的看着泷月,一时入了神,相识十数载春秋,从不曾见过他一次说这么的话,他向来知道阿月博学强知,可是这人却总能刷新自己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