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12、第12章

　　千盈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说起话来也极其吃力，喘了口气又这才接着说下去：“你也照顾好自己，母妃知你最是勤奋，常常看起书或是干起事情来便……便忘记了吃饭睡觉，今后母妃……不在了，没个人提醒你，自己要时时注意些……”

　　慕容恒听到此处，心中的难受终是忍不住了，他蹲下身子一把握住千宁的手，哀声轻唤道：“母妃。”

　　千宁心中哀戚的想着：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但却喊了自己十几年母妃，又极为孝顺，他并非帝王家的骨血，但幸而这些年来也从未对帝王之位有所兴趣，今后若是能做个太平王爷，一辈子衣食无忧便是最好的了，只是这些话，却又不能对他说起，自己这个为人母亲的，终究是不称职啊！

　　千般思绪全堵在心口，却又无力开口，千盈闭了闭眼，在睁开的时候，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泷月，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听月儿喊自己一声娘亲，可是月儿她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自己从小就将她抛下，如今哪有资格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啊！这辈子怕只能是奢望了。

　　千盈微微张了张口，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泷月看着她的神情，大概是猜到了她心中想法，思考一瞬便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她将头压低了凑到千盈的耳边，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娘，那些往事月儿都已晓得了，这十数年来，我在药谷，祖父他们都对我甚好，我从来没有怨过你的……瑶瑶我也会照顾好她，您，就放心吧！”

　　千盈没想到自己心中流转了千遍万遍都无法诉诸于口的心思，竟就这么被月儿猜到了，夙愿实现的太突然，竟一瞬间睁大了双眼，她撑起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抬起了一只手，千盈拽住了泷月的手：“好孩子！”

　　随即眼角流下一滴欣喜的泪，只这一句，虚弱苍白的手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地滑落下去。

　　泷月摸了摸她的脉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随即她直起身子对众人轻声道：“贵妃，殁了。”

　　殿中众人未听见泷月与千盈说了什么，却只看见千贵妃脸上那一抹凝固的微笑，一时面上全是惊诧的表情。

　　方才不是救治了吗，怎么千家人那般厉害的医术，竟然没有能将她救回来？

　　皇帝慕容傲方才在一旁一直等着，本以为千盈会和自己说些什么，等来等去，却等来这样的噩耗。

　　他不敢置信的一把冲到床前抱住千盈，情绪失控的吼道：“盈儿，盈儿你醒醒……”然而怀中过的人再也不会有半分的回应了，此情此景，年轻时候的种种犹如浮光掠影一般在慕容傲的眼前浮现，多年前那巧笑倩兮的靓丽女子“你就忍心这样抛下朕去了么？”

　　向来刚毅的男子，此时眼角竟滑下一滴滴清泪，天子垂泪，寝殿里一时都哀嚎成一片，哭泣声喊叫声安慰声交杂成一片，连殿里殿外的宫女太监也是跪在地上哭得伤心。

　　皇帝宠妃薨了，丧礼办了整整三天，天下缟素。

　　待丧礼结束之后，千锦兄弟担心家中父母便回了药谷，泷月却不打算再回去，而夜溪自然留下来陪她。

　　泷月在丧礼结束后便也出了皇宫，她在这皇城里寻了一处宅子，这宅子也就她和夜溪两人住着，只雇了一个丫鬟一个仆人帮忙做些杂活儿。

　　这十六年来，千锦千繁的一身医术毒术，尽数传授给了泷月，学了这么多年的本是，总不可能还一辈子呆在谷里，于是泷月便想着，此次既然已经出了谷，就留在谷外见见世面吧！

　　她在这边生活了十数载春秋，在岁月的浸染中，骨子里早就被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人。

　　此时既身在京城，便决定在此处开个医馆！这宅子本是一位朝廷官员的家，泷月寻宅子时恰逢这官员要卖了房子告老还乡，这宅子面积不小，里面家具也都较为齐全，只是家具桌椅都是极为朴素平常的，色调单一古板。

　　一看这家里布置，便能看得出这房子的主人定是位性情古板的清官。

　　院子很大，却未见没种什么花或者树，倒是长着一片片寸长的青草。

　　这几日以来，天气都不好，阴沉沉的，时不时又断断续续的落雨，泷月只能一直呆在屋子里看书或研究医药，今日天气终于好转了，一早醒来便见窗外射进一束明媚的阳光。

　　泷月晨起之后照常练了功，吃过早饭，便决定出门走走，也见见这京城里的景象是如何一个繁华，可是与历史诗书上描写的那般无二！

　　吃过早饭，泷月随意准备了一下便走出门去，见夜溪如往常一样跟在自己后面，泷月偏头说道：“我今日想独自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想做什么也自行去吧。”

　　夜溪知道泷月的本事与固执，也不多说什么，只恭声应是，而后将怀中过的钱袋子递给泷月：“主子，出门在外，这些你带着。”

　　泷月看了一眼那钱袋，接过来别再腰间。出门后，绕过几条长长胡同，就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此时街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各种声音混杂一处，呈现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她拄着拐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步子虽然迈的深一脚浅一脚，却能轻易的避开拥挤的人群，不曾被行人碰撞到分毫。

　　泷月虽然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活了四十多年，但却是个在心理与感情上都有些空白的，从前她七岁便被黑幕用做一个杀手培养，甚少与人交流，没上过学，所知道的都是组织里教的那些杀人手法、适者生存……

　　在那样的环境下求生，是对生活仅有的一丝希望与那天生的善良以及安父从小的教导的支撑，才没有将她彻底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武器吧！

　　这一世她自出生便一直呆在药谷里，谷中之人都待她极好，可谓是宠溺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故而世事人情她懂得甚少。

　　一路行来，看着这街上商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泷月看着都是新鲜好奇的，只是她性格内敛，即使好奇喜欢了，也不一定会上前询问或是买下。

　　她不喜与人交流，并非因为性情冷漠，却只是不善交流的缘故，其实来到这里之后，她越发的喜欢热闹，看着那些热闹繁华的场景，生动活泼的人，才能使她深深切切的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吧！

　　片刻走神之下，泷月感觉身上一股大力袭来，一时不防，竟被撞得一个趔趄，她急忙稳住身子，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瘦小的身子撞进了自己的怀中。

　　泷月忙将他扶起，见这小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原来是个小乞丐。

　　小男孩站直了身子，抬头见这好看公子正盯着自己打量，而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一大片黑色的污渍，竟有些紧张起来，愣了一瞬后有些结巴的道：“公，公子对不起，我走得急了些，没见到前方有人，一不小心撞到了您，”男孩一句话未说完，见着这公子右手的木杖，又问了一句“您，您没事吧？”

　　泷月淡淡道：“无事，下次勿要如此莽撞了，若是撞伤了什么人便不好。”

　　小乞丐见她说没事，面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继而道：“公子您没事就好，那我可走了！”说完作势便要离去。

　　泷月却在这男孩转身之际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似笑非笑道：“走之前能否将银子还了我？”

　　小乞丐一看便是无甚经验的，听了这话，当即就惨白了一张小脸，第一反应便是要撒腿逃跑，然而刚迈出两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根本挣脱不开。

　　心道一声不好，他死命的挣扎起来，然而对面这看着文质彬彬的公子，力气却是甚大，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冰冷的铁拳箍住了一般，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让他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小乞丐不明白这白皙修长的净手，如何来的这般大的力气，却也知保命要紧，咬了咬牙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抬起头的时候，双眼却不知为何就染上了湿润：“我，我还给公子就是了，你要如何罚我都行，只是，只是求公子千万莫要将我送官呀，我要是被抓了，爷爷就没人照顾了！”

　　泷月一愣：“你爷爷？”

　　小孩见泷月面带疑惑，急忙接着解释道：“是呀是呀，爷爷生了病，此刻躺在破庙里，我讨不到钱为他治病，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这才……”

　　泷月清冷的眸子细细的审视了这这小乞丐一番，见他神色忧虑焦急，不似作假，想着反正今日无事，便随着小孩去瞧瞧吧！

　　，思及此出，心中已有了决定，便对小孩道：“我便是大夫，今日正好无事，去为你爷爷看看可好”

　　“啊？”小乞丐听了这话一时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没听错吧，这公子说要去为爷爷看病，他不送自己见官了了吗？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是坏人，又想起破庙里病的奄奄一息的爷爷，便不再多想，连连点头道：“爷爷他就在城门外的破面里，我现在就带公子去，咱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