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13、第13章

　　小乞丐见泷月点头，便急急走在前面带路，泷月跟在小乞丐身后，二人向着城门口的地方走去。

　　中间路过一个包子铺，泷月买了几个包子递到小乞丐手中，说道：“吃了再走吧！”

　　小孩看着手里白花花的大包子，散发着肉香与热气，肚子咕咕的叫声更响，什么话也不会说了，从纸袋里抓出一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片刻就将两个大包子吃光，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泷月，眼中带着看菩萨一般的神色：“谢谢公子，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泷月见他将剩下的几个包子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到怀里，身前的衣服鼓起一个大包，只当做没看见，温声道“走吧。”

　　跟着小乞丐来到城外的破庙，这庙的确是破败不堪，一扇老旧的木门松松嵌在那里，摇摇欲坠，另一扇干脆不知被弄到哪里去了，入得庙中，那高高在上的神像油漆脱落的有一块无一块，最中间那尊佛像竖在胸前的右手甚至断掉了两根手指，庙中处处布满了灰尘……

　　在一棵柱子后面，一位老者躺在薄薄的稻草上，小乞丐走过去跪到他的身旁，轻轻唤道：“爷爷，爷爷醒醒，阿青带了大夫来为你看病，你很快就能好了。”

　　稻草上睡着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见阿青欣喜地小脏脸，视线上移才见破庙中站着一个修长俊美的白衣公子，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先咳嗽起来。

　　泷月见他咳得厉害，几步走过去，她因一条腿使不上力不便蹲着，便干脆一掀衣摆坐在了地上，也顾不上地上满是灰尘，便放下拐杖执起老人枯瘦的右手把脉，之后又撑开他眼皮看了看，心中便已经有了定论：“不是什么大病，但长时间营养不良，如今肠胃已经坏的厉害，加上感染风寒拖得久了，又患了肺痨……”

　　阿青其他的听不太懂，只听见肺痨两字便激动起来，要知道在那样的年代里边，医疗水平很是落后，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肺痨上边，在人们的眼中，这可是不治之症啊！

　　他一把抓住泷月衣袖，青涩的声音里染上了呃浓重的哭腔：“公子，公子求求您，救救我爷爷，您一定能治好他的对吧？”

　　看着兀自伤心的孙儿，老者的眼神也跟着灰败下来：“阿青，肺痨怎么治得好，你就不要再为难这位公子了，爷爷一把老骨头，死了没什么，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爷爷怎么放心的下……你今后要好好的，我们——”

　　泷月见自己话还没说完，这一老一小便兀自伤心的哭作一团，忙接着道：“谁说肺痨没得治了，我既已插手了，便没有让你死在我手上的道理。”

　　阿青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公子您能医好我爷爷的吧，我就知道您能治好我爷爷。”

　　“……”

　　泷月不知这小孩对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却也不再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碧绿半透明的小药丸，视线扫了四周一下，见着地上一个破罐子里乘着一些清水，泷月拿起罐子端到老者面前，将药丸放到他的手中：“老伯，你先将这药吃了，会好受些的。”

　　老者也不多问，就着罐子里的水依言将药吃了，片刻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面上不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泷月见他面色稍缓，拿过拐杖撑着地上站起了身子，继而对小乞丐道：“此处什么也没有，你爷爷的身体需要时间调养，我去找辆马车将你们带进城里面去，为你们安排个住处可好？”

　　小乞丐连连点头道谢，说着就要跪倒地上磕头了。

　　泷月见状赶忙伸手一把拦住了他拜下去的身子：“身为大夫，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你不必如此。”

　　她虽这么说，可是阿青不是个傻子，心中响起自己先前跑了多少医馆，求了多少大夫啊，可是那些人却全然不是如此，没有钱，别说是给人看病了，就是在他们的面前多晃一眼，都恨不得将自己打出去才好。

　　心中一时感激不已，阿青语无伦次的道：“公子真是个好人，您的大恩大德，阿青无以为报，今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

　　“我要你当牛做马干什么，你爷爷的病还要慢慢养，你照顾好他才是实际。”说话间一到了门口，出了庙门，她运起轻功回到城里，找了个车夫，给了一两银子，吩咐他去城外破庙将那一老一小接了送到三溪胡同自己的住处。

　　那车夫见这公子出手阔绰，这一两银子得自己拉多少客人啊，是以也不管雇主让他拉的是乞丐还是什么，立马欢天喜地的挥鞭往城外赶去了。

　　泷月看着远去的马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灰尘污渍，也不欲再逛下去，便转身打算回去。

　　回到家中，吩咐了丫鬟备热水作沐浴之用，又吩咐她们收拾间客房出来，只说是待会儿又客人来，让他们提前准备着。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门外响起敲门声，泷月放下手中书卷道：“进来。”

　　小厮得了准许推门进来，躬身道：“公子，门外有人来找……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嘴上的话说的磕巴，心中却疑惑，自家公子出门甚少，又是个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认识两个乞丐呢？思及此出，便接着道，“公子，要不我给些银钱，将他们打发了？”

　　不想泷月却站起身道：“不必，那就是我们的客人，你随我出去看看吧！”

　　客，客人？

　　小厮显然有些意外，傻愣半晌才跟在泷月身后走出书房。

　　来到门口，过见阿青爷孙正站在门口，老人显然是体力不济，被阿青搀扶着手臂，半个身子无力的靠在少年的身上，见着泷月出来，他们的面上露出欣喜，阿青赶忙上前一步唤道：“公子，这里是？”阿青看着这朴素却不是体面的大宅子，面上不解。

　　难道这就是公子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吗，本还以为是城中过的难民所什么的呢？

　　泷月步下台阶站定在他们面前：“这是寒舍，你们今后就暂住在这里吧！”

　　老者面上闪过不敢置信，公子这显然是要收留他们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孙子，有气无力的道：“阿青，还不上前谢过恩人。”

　　“小杉，你带着客人进去客房吧！”泷月见着老者身子发虚，几近站不住，不待他们谢来谢去，便开口吩咐身边小厮上前将人扶进去。

　　“好嘞！”小杉收起心中的疑惑，应了一声便走到阿青爷爷身边扶住了他，他的态度得体，眼中没有半分不耐，“老人家，我扶您进去，小心台阶啊！”

　　泷月见了也不由点头，随即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小杉照顾着阿青爷爷在客房的床上躺下，这时候夜溪从门外进来，手上端着大半碗黑色的中药，这是泷月回来时候写好的药方，提前让夜溪去抓了药煎好的。

　　夜溪将汤药递给老人，那苦涩的气味，只闻着便有些难以下咽，但是阿青爷孙看着这白瓷黑水的碗，却仿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老者接过汤药，几口便喝了下去。

　　却不想胃里一身难受，当即就逃吐出来，泷月见状赶忙上前，出手如电的点了他身上的一处穴道，生生将他的不适给压了下去，想了想又点了他的睡穴，老者混混沉沉的睡了过去，不消片刻，面上痛苦的神色便缓解了稍许，阿青见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距离救回阿青爷孙已过了半年，泷月将他二人安置在后院一间客房中，有了她亲自为老人调养，他的身体已好了许多，面色不似从前那般枯黄，咳喘的毛病也好了，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出屋子散散步晒晒太阳。

　　老人坐在院中孙子搬来的椅子上，暖阳洒满大院，他混浊的老目看着院中初生的花草，岁月静好之下，不知不觉想起这些年的遭遇来。

　　自从十年前家乡发大水带着孙子逃难出来，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就没过过这么安逸的日子，就是当年在家乡，也是日日劳作却从未吃过一顿饱饭的，生活中每日想的都是如何裹腹，哪曾注意过这世间的风景呢？

　　祖孙两人受了这等恩惠，只将泷月当救世菩萨般看待，阿青在府中住了两日便抢着干这干那，泷月知道这样子能让他们安心，便干脆为阿青专门吩咐了些活儿干。

　　岁月匆匆，转眼间就过了半年。

　　这半年来，城中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百花楼新晋的花魁美的不可方物，城中发善心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城外白马寺的赵员外，御史大人家犹如夜叉的小姐终于嫁了人……

　　这些都是皇城之中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换了人，但是年年似乎也就那么点事儿，但是与往年不同的是，城中新开的一家医馆也在市井之中传了开来。

　　京城百姓都知道，城西新开的这家医馆，面积不大却也不小，里面只看病不卖药材，医馆里有一位大夫、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小童。

　　而这大夫是个容貌俊美，身材修长的公子，这公子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却非常了得，城西王家那个病了三年的小孙子，在短短一月间便被医好了；那城北李家的女儿，本来长得不错，几年前烧水，不慎被开水溅到脸上，烫了一大片的伤疤，如今二十岁了，还未嫁出去，半月前让这大夫瞧了，如今已经订了下个月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