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年与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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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是谁？这么大的阵仗……”穆如寒江随意折下延展至亭下的一截柳枝挥挥打打，顺带问道。
“那是南枯皇后。”牧云笙淡定运笔，专注于画中美人：“南枯皇后颜如舜英，质比琼玖，比起你儿时见到的‘神仙姐姐’如何？”
“……皇……后？”
他一滞，脑中有什么纷纷攘攘，难以捕捉。
“是啊，怎么？”
“没什么。”思绪芜杂，他索性放弃：“颜什么质什么啊，只一个背影能看到什么？”穆如寒江不服道。他好不容易才将珍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跟唯一的朋友说起，当然不是让他拿来比较的。
那个秘密曾被他妥帖放在心底，虽细节因当时的年幼被氤氲，但回忆的重量却让本缥缈的心绪无比真实可触。
重如万钧，甘之如饴。
那个人跟与她相关的事一起，成为心的一部分。
而现在，唯一的伙伴与他一起承担，他觉得开心——
“神仙姐姐……像那穹顶的双月，好像永远都触碰不到。但笑起来的样子，像天上的太阳。偏偏一生气又像二月的弱水，寒意都进了骨子，让人话都不敢说。”
“那岂不是‘日月之仪，寒水之工’……确使人心向往之。”牧云笙饶有兴趣地落笔赞叹道。
“就像你说的！哎，其实，你跟她挺像的。”穆如寒江俯身看着好友为他的所画的“神仙姐姐”，虽只得半面，然形神兼备，他不禁竖起拇指。
“能跟寒江的‘神仙姐姐’相似，却是在下荣幸。”牧云笙展颜一笑。
“我是说真的。”他将牧云笙递过的画儿仔细收好：“在我看来，不管身边有多少人，你们总是像只有自己一个一样……”
“……寒江目光如炬。但我比她幸运，现在我有你陪着。”牧云笙拍拍他的肩。
“所以，我想找到她。答应了她的，此生绝不违背。”属于少年的声线一沉，便是心底的决意。
“啊！”
“那不是……苏语凝？”
本湎于追忆的穆如寒江被一道惊呼引了注意，寻声望去，却是熟悉的人。
“苏语凝？近来这名字可是时常听到……想必她现在被人如此欺负，也是因为‘星命皇后’。”牧云笙随他所视望去，沉吟道。
星命皇后？
苏语凝是……星命……皇后？
他仿佛拨开脑海中那层被光阴虚无的迷雾，想起什么。
又仿佛一无所知。
但不管如何——
“这般欺负人，也太过分了，看我的——哎！”
牧云笙瞠目结舌地望着身畔的穆如寒江向着湖对面大喊：“你们是要游泳吗？正好太热，待我下来戏耍一番！”
话音未落，他真的纵身跃入池中，引得水似跳珠，牧云笙抬手一拭，便是沁肤的凉意。
“舒服啊！”
他从此，保着牧云的皇后；
他总是，保着牧云的皇后。
——“你还小，不懂得拥有一个称呼和一颗心，哪个更暖。”
纵然世事纷繁光阴荏苒溶解了她的样子。
他却始终清晰记得，她眼下与颈侧的一粒小痣。
念兹在兹，不外如是。
有些人，有些事，求不得，忘不去，无可言。
但却因此弥足珍贵。
生于心，归宿是棺椁。
中途因不断地忆起不曾停留，成为某段生命赖以生存的养料。
最终如此。
最终，也不过如此。
………………
…………
……
“皇上……皇上？你醒醒啊皇上……”
“……放心，朕还没死。朕只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牧云笙啊牧云笙……朕从那时到而今……都欠你一个‘谢’字……”
“……皇上，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奴立刻去办……”
“伍如意……你去给朕……把那幅画儿拿来。”
“画儿一直在您身边呐，奴哪敢让它离了您的眼啊。”
“好……做得好啊……伍如意……你看，她画的朕……可像？”
“像，像极了。主子画的，都是好的。”
弥留之际，借画中几朵玫色，他忽然想起那正是彼年初见时，她所着服色。
他青年时候也曾与苏语凝、牧云陆二人停留一水村，野外探寻时他亦曾被一缕玫色所惑——野花所生之色，让他误回当年。
他不禁轻轻拈起那朵略有残相的小花，小行微动处如履薄冰。
一晌偷欢，眼中所见，皆是她的色彩。
所以苏语凝问他，可是要送给自己时——他鬼使神差，弃了那花。
然后把她藏好。
………………
…………
……
画本为牧云笙为他所作，他一直贴身收藏。多年后讨赏般地拿给她，望她笑着把经他百般蹂躏的画修复如初，并在一侧寥寥几笔，补上他的样子。
他轻易得了满足。
或许是魅的力量，画儿始终鲜活如初。
很久以后，随他的驾崩寂寂无闻。
这位明君私下如何并不会被史官多记一笔，更不会有人关心前朝容颜老去的皇后，曾是怎样的人。
然这到底是他们的缘分——令当年好友随口道出的赞美，便裹齐了他们的名。
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少年与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