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玉佛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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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后边的故事便很清晰了。
金逸将宋娜娜带在身边，让她看尽了她死后没能看见的故事和城市，而宋娜娜也在发现有怨气袭向金逸之后，下意识地拼命去保护他。
她不是什么厉害的鬼，对那些术法并不敏感，也不能提前预知到危险，只是看见的东西比寻常人稍微多了一些而已，所以在灾难来的时候，下意识替金四挡了那么一下。
那一下对宋娜娜来说一定很疼，让她从此变成了一缕残魂，要不是有姥姥戴了大半辈子的玉佛在，她恐怕连自己的意识都无法保住，还想像从前一样自由进入金逸的梦境根本不可能。
而金逸。
活人和死人终归是两个世界的，金逸没有道士那样天生特别的命格和体质，便无法像他们一样踩在阴阳两界中行走，所以当宋娜娜失去力量后，他脑海中天平就彻底倒了，有关她的记忆自然会逐渐消散。
即便在金四死后，各大版报上铺天盖地都是他迫害女演员宋娜娜致死的消息，金逸也始终都想不起来那是谁。
指针点向凌晨时分，金逸正躺在床上，眉宇间紧蹙，看着十分痛苦。
而他的旁侧，静静躺在符纸之上，手链之内的那块看着十分廉价的玉佛，正在淡淡地发光。
柏淮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他算准了时间，所以当他推开门后，可以看见窗外的月光之下，金逸的床边，正站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长相极佳，同新闻里的一模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好看的首饰，在他进来后，目光落在他身上，规规矩矩地冲他鞠了一躬。
柏淮看了一眼床上的金逸，说：“你这样费力，其实他最后还是记不住的。”
“我知道呢，”小姑娘，也就是宋娜娜，笑笑说：“但我就是想把这些给他再讲一遍。”
他们认识的时候，刚好都是彼此最最低谷的时期，一个已经彻底没了生的希望，另一个也处于极端迷茫之中。
那时候的金逸虽然每天表面上都是嘻嘻哈哈地跑火车给她讲各种趣事，但宋娜娜能感觉到，金逸心底其实也是很难过的，甚至一度觉得自己非常没用。
都二十八了，就开着家酒吧每天和朋友们打闹，一丁点也比不上同父异母并且已经纵横商场的哥哥金荆，觉得父母偏心都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差劲嘛。
宋娜娜那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和金逸说，但她觉得至少对她而言，她不赞成这个说法，且认为金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就算梦境不可能让金逸记住，宋娜娜也还是怀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希望金逸某一天再次迷茫觉得生活没有希望的时候，能在恍惚间想起来，曾经有一个阴鬼那么那么努力地想要跟他说谢谢。
哪怕只想起了那么一点点，只想起了那么一秒呢？
人本来就是多向，多元化，有无限可能的。从爸爸妈妈那里没有得到的感情，以后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能够给他；有一些地方不如金荆，就一定有地方比金荆做得更好；今天不太开心也没有关系，说不定明天就好起来了呢。
她已经没有可能了，所以她希望金逸有，也希望金逸可以看见更大，更广阔的的世界。
柏淮看着宋娜娜，没有说话。
他的阵法和檀木手链给了宋娜娜力量，基本也就相当于是在为她养魂，这样的行为一定意义上算是以外力改变了宋娜娜的轨迹，倘若换做任何一个没有替人挡灾之类的为前提并且因此受伤的鬼，柏淮都不可能做。
他打算圆宋娜娜告别的梦，并希望宋娜娜能够撑久一点，却没想到她如今会将那些力量全部用在金逸身上，编织了一个漫长又深刻的梦境。
她这样，很有可能会等不到阴差。
等不到阴差，就入不了轮回，三魂六魄将全部消失于天地之间。
“不觉得可惜吗？”柏淮说。
“没有关系的。”宋娜娜听他说完，笑着挥挥手说：“我之前听附近的鬼说过啦，说像我这样的残魂，即便入了地府，也是要打下十八层地狱受刑罚的，所以就算没有等到……也挺好的。”
宋娜娜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满是故作轻松，将眼底那几分害怕压得死死的。
柏淮见状，几乎立刻便蹙眉反驳说：“不可能。”
旋即道：“生前功过死后清算，这是地府的职责，你之所以变成残魂是因为替人挡了灾，且那灾是受人力影响的。”
所以这是绝对的功，如果像宋娜娜这样的情况下地狱后还要受到刑罚，那这地府岂不是乱了套？
“是吗？”宋娜娜抬起眼睛看他，笑笑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家都在躲着阴差，不愿意下地狱，入轮回。但如果地府真的是柏先生你说的那样，那真是再好不过啦。”
宋娜娜一边说，身体一边在一点点变淡。
她刚刚为了把那些记忆全都同金逸讲一遍，不光耗掉了柏淮给的力量，甚至将自己仅剩的一些灵力也搭了进去，如今是真真的残魂，怕是连天地间那仅有的稀薄灵气都挡不住，风一吹起，便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了。
“柏先生，”在灵魂变得越来越淡薄，几乎无法完全显形时，宋娜娜突然看着柏淮，问了一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进了地府，入了轮回，来生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吗？”
不愁吃，不愁穿，爸爸妈妈都爱她，还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如果她又不小心死掉的话，甚至会为她掉眼泪，那样的好人家。
柏淮看着小心翼翼的宋娜娜，说：“不一定。”
停顿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说：“但大概率是会的。”
宋娜娜于是冲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道：“你帮过金逸，也帮过我，所以我相信你。”
之后不管飘去哪里，都一定会努力等到阴差的。
看着那小姑娘最后愈发隐约的笑容，柏淮眉头紧蹙，感觉脑海中的某一根弦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宋娜娜就从他面前消失了，同一时间，床榻边玉佛上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
残魂挡不住天地灵气，上一秒还在他面前的宋娜娜，下一秒根本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甚至再回过神时，都不一定记得自己是谁。
想起什么的柏淮心里猛地突了一下，旋即立刻转过身，想出去看看能不能追到，却没想到撞上了一堵人墙。
周帅就站在他后边。
他比柏淮要高上足足六公分，这会儿就站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垂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他，说：“干什么？”
“她……”柏淮只说了一个字，旋即再一次地，反复回忆了一遍宋娜娜方才的话。
柏淮对地府的理解，全部来源于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宋娜娜……宋娜娜不会骗人，至少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骗人，所以她为什么会说周围的阴鬼都不愿意入地府，为什么会说她那样的残魂，最终归宿是下地狱并受到刑罚？
是那些阴鬼在骗宋娜娜，还是他的理解出现了问题？
他脑海中思绪乱了一瞬，旋即想起什么，立刻回过神来，看着周帅的眼睛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周帅没说话。
就像当初方觉说地府之所以设立特行部是因为人口爆炸应接不暇时一样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周帅伸手，将人轻轻按了按，开声。
“你不是说过她能好好投胎的么？”
“所以那些阴差接不到她的。”
“有人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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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吹树摇声。
宋娜娜不知怎么飘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阴鬼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便齐齐躲了起来。
宋娜娜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她没有鞋子，但她是鬼，所以理论上走在这样的石板路间根本不会觉得疼，她以前跟着金逸的时候就不会，但今天……
今天很疼。
宋娜娜忍着疼痛走了没两步，突然发现自己的胳膊不见了，于是她停下来，很用力地将那点魂魄聚集回来，然后又往前走了一会，发现自己的眼睛在往外飘。
宋娜娜第一次知道，聚魂原来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她走了不过几百米，脚下就已经疲软到发不出力量了。
但她答应过柏先生，一定会努力等到阴差来接她的。
宋娜娜一边伸手抱住自己，一边继续踉踉跄跄地走。踏过路边的积水，踩过街角的井盖，漂亮的裙摆在夜色下似乎都逐渐变得不那么绚丽了。
但宋娜娜还是坚持着往前走。
约莫又走了几十米之后，她微微一愣。
柏先生是谁？
……她又是谁？
当这两个问题出现在宋娜娜脑海中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月亮之下，天地浩荡，却好似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在宋娜娜猛地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整半边身体已经在风中消失了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
那声音在空气中流转，悦耳且悠长，几乎在一瞬间抚平了宋娜娜的焦虑，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溢散开的魂魄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然后，宋娜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
她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个小孩。
那小孩一双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月光下像一滩透彻的清泉一般微微泛光，一头黑色的长发落在身后，手里提着个木杆，木杆前边挂着两个灯笼。
那灯笼很破，连光都没有，但宋娜娜莫名觉得很温暖，像是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温暖。
体内的灵力上涌，失去的记忆回笼，宋娜娜的眼泪刷得一下就掉了下来，她看着那个小孩的眼睛，双手握紧，不由自主地说：“我，我叫宋娜娜……”
空旷的街道中，宋娜娜掉着眼泪将自己的生平，遭遇，及委屈一一道来，她说得缓慢，小孩就在她面前静静地听着。
月下明朗，万籁俱寂。
待她倾诉完后，小孩伸出那微凉的小手，轻轻牵住了她。
宋娜娜想也没想地便同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玉佛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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