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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梁清许愁苦地坐在大厅的主座上,无精打采地听着债主们唧唧歪歪。
      王掌柜说:“梁小姐,这两年的米钱总是该要了清了吧!”
      刘掌柜说:“我家的赊账都快三年了,今儿个必须得还!”
      两个黑袖大汉:“还有欠我们大圆赌坊的那五百两!”
      犯困的梁清许打了一个哈气,心想这群男人的心眼可真小。要说她赊了“又一村”掌柜上千两的酒钱,也不见得人家掌柜会带人天天上门来闹。
      古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倒是觉得这女子的气节可不比男子的要小!
      “梁清许,这半年你赊的账,今日该还老娘一些。”
      一名头戴碎花布巾,手持一把黑木算盘的女子正迈着大步往里走来。此人正是那“又一村”的当家掌柜花九娥花掌柜。
      在墅城,这位花掌柜的泼辣脾性是出了名。余下的三名债主见了她,如同狩猎的狼群见到头狼一般。他们双目中的火苗燃烧起了数倍,使得梁清许差点儿就打翻了旁人递上去的一只杯子。
      “花掌柜啊!我们今日必须得让她拿出点银子来!”
      “是啊!花掌柜,要是这梁清许再不还钱,我家那老婆子的病是没法儿再治了呀!”
      “花掌柜,今日你得好好说说!”
      花九娥身上所谓的来势汹汹一直只针对一个人。她扬起算盘一横,准确无误地横在梁清许的额前,与其小巧立挺的鼻梁仅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梁清许手一抖,手中茶杯这下真在地面上被摔得粉碎。茶水飞溅,溅了来人一裙角。
      “说吧!今日打算了清几笔账目?”
      梁清许讪讪地翘起心虚的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捏走眼前的“利器”。随即,她扯着玉蕖的手腕一齐往后退了几步。
      “诸位先听我说,今日清许是拿不出丁点银子来了清你们的账目。不过,我参加了今年的歌姬择选,榜一会有白银一千两作为奖赏。那时,你们还怕我梁清许再赖帐不成。”
      话毕,梁清许捋过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她的神态镇定自若,在他人瞧来没有半点畏惧。然而在四下寂静地过了几秒后,她外头伪装的面具却皱起了眉。
      “怎么?不信?”
      花掌柜狐疑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去捕捉身后那四个男人的反应。他们各持的面色统一,显然是不信梁清许的鬼话。
      花九娥是债主中的唯一一位女子,心思自然是要比其他几个粗老汉子细腻。她歪着嘴笑了一声,令众人见了不寒而栗。
      花九娥退后一大步,一双精明的眼眸子环顾了四下一圈。同时那纤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盘,最终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花九娥对梁清许说到。
      “倘若你拿不到那一千两,便将这梁府大宅作为抵押了清了账目。如何?”
      说完,花九娥有意地冲着身后的“蚂蚱”使着眼色。他们纷纷点头,表示全全赞同。
      梁府的一砖一瓦,一柱一栏,一草一木皆为梁父亲手所置。所建之初,梁父给算过风水调运。专挑于大吉大利之日去砌第一块砖,上第一条梁,植第一株树。
      梁府内还造有一座以太极八卦为形的莲花池,池内饲有长生龟与富贵鱼等吉祥之物。梁府据外人称,它是难见的敛财之地。
      这样的传言,梁清许每年都要从一些商人口中听过好几十回。每回,她皆是摆摆手一笑心底的无奈。要说真是聚财之地,那为何自她爹一走,家中账本上就从未有过一笔入账。
      当然,这其中缘由还是因为她的无所作为。不过却是从侧面推翻了敛财的荒唐说法。
      梁清许虽是笑话人家的迷信,但梁府毕竟是她爹一生的心血。不过这次榜一,她势在必得!
      那,何不赌一赌?
      若此行顺利,则入宫享尽荣华富贵。反之,沦为丧家之犬。
      “玉蕖,你去请林老夫子写一张字据过来。”
      “小姐!您真的想......”
      梁清许没有接话,只是觉得被玉蕖抓着的衣袖是那么沉重,像有千万只手在扯她回头。她用余光偷偷地观察了几眼这些商人,同样的“势在必得”。想必今日也不会便宜了她。
      她覆上玉蕖颤抖的手,低下头轻声地吩咐道。
      “快去。”
      最终,梁清许手持子据为证说服众人回去等信儿。等到债主们一一离去,梁清许胸有成竹的面具才敢摘下。
      在字据上按下手印的一刻,梁清许当时的脑袋瓜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她昨夜在“水一方”遇上的小姑娘。梁清许回忆起她的歌声,事先万分坚定的心变得有些动摇。
      经清早这么一闹,梁清许因酒劲带起的倦意全全一扫而空。人常说借酒消愁,此刻的她比昨夜更为愁苦。
      倘若那小姑娘也参加了歌姬择选。旁人要是想拿那榜一,想必是无望。
      梁清许记起昨夜余妈妈与醉汉的谈话,说那小姑娘今年还未到成年的年纪。可每年的歌姬择选有条例规定,但凡任何一名应赛的歌姬年纪需在十八岁及以上。
      这番想想,原是她虚惊一场。今年的榜首及赏银一千两仍是她梁清许的囊中之物。她现如今想这些多余的心思是无用,何不想想待会儿是点东风楼的“春风得意”还是“白雪之冬”。
      听人说是东风楼的点心手艺从店家的祖宗辈传下来,已有百年。冠着这样一个名号,点心的价钱固然不会低到哪儿去。
      今日午间也是应了柳虞的约,梁清许才得了机会去尝尝这家的点心。
      “让开!让开!”
      一个红衣官兵从后方将梁清许往旁边一拨,一时没站稳的她稳稳地摔进地上一个坑洼中。腥臭的泥水飞溅了一脸,坏了她专程为见柳虞而梳洗的精致妆容。
      昨日的一夜言欢,梁清许能察觉地到柳虞有意无意间的示好。如今没了一个陈裳堂,却来了一个柳大公子,她总归是要做好第二条路的打算。
      可眼前这一群官兵再次弄脏她的绸衣,搅黄了她赴约的雅兴。
      在梁清许倒地的右边是一个家叫卖阳春面的小贩,她在搭理衣着时,听清了店家正在向熟客大胆地埋怨着官府。
      “听说官府的人得了确信,眼下正赶往花柳巷子去抓那些个前朝贼人。”
      “但愿他们这次能抓到人,要不然再这么闹下去,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
      梁清许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回府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再去东风楼。折回梁府有一条近道,同时必经一座荒废已久的木制残桥。
      两三个人一齐往上一走,整个桥身便变得岌岌可危。但凡其中有人脚下一不留神便会踩空,直直地落入水中。
      梁清许没有多做思考地选择了走眼前这条小道。
      等人走近桥边时,梁清许瞧见桥上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女子一脚悬空置于水面上方,另一脚则留于桥身。女子的身子站得笔直,两眼呆滞地目视前方。
      这女子是要轻生?
      梁清许伸长了脖子。又一次瞧了眼桥上的女子。此刻,女子已紧闭着双目。
      等等!这女子,瞧着怎这般眼熟?
      她!她不就是昨夜挑衅自己的那名“水一方”的小姑娘。
      梁清许第三次望向女子,果真是她!小姑娘的另一只脚已有半截踏在了空气上。小姑娘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喂!喂!小姑娘!小姑娘,你可别干傻事!”
      一时间未能想起祁余愔名字的梁清许只好扯着嗓子,毫无礼节可言地冲其大喊。
      桥上听到叫喊声而转头的祁余愔在见到梁清许时,身子明显地一颤。一丝惊讶之色在她脸上稍转即逝,她转尔露给梁清许一个同昨夜相见时一般无二的笑容。
      恰巧是这样一个孩子般毫无半点杂念的笑,令梁清许怔了怔。
      “你,你先下来!我带你去东风楼吃点心好不好?他家随随便便的一小块桂花糕都要比你这一身衣服金贵。”
      “你快下来!”
      梁清许冲着祁余愔又喊了几声,可人家就是呆呆地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儿不动。她的脚没有继续向前迈,也没有后退半步。
      梁清许不敢走上前,桥木经过连续几日的暴雨侵蚀已经受不住这第二人上桥。另一边,距离与柳虞约定的时辰愈发地接近,在梁清许心底逐渐升起一丝丝的焦虑。
      突然,那小姑娘对她说起了唇语。
      多谢?谢什么?
      当梁清许低下头思考的刹那间,耳边听得“扑通”一声。待她迅速地抬起头,只远远地看见桥下的水面泛着躁动的圈圈涟漪。
      ——是在谢她的下水救人!
      一想到此处,梁清许居然也跟着“扑通”一声地跃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冻得梁清许头皮发麻,身子不听使唤地飞速下沉。
      眼前的黑暗及口鼻中难忍的浑水,令梁清许记起一件久远又极为重要的事。
      她,其实根本就不会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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