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自己没重生？》崔歩亭

6、夏

　　开学一个星期后，贺凇就不怎么来学校了。戚玥照旧三点一线，生活好似没什么波折。

　　周五晚上，戚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卓婉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外等她。

　　戚紫枫还在宿舍磨蹭，南珈早就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倒是戚玥，一直在等她。

　　戚紫枫嘴上说着“马上马上”，可半路又绕到小卖铺买了一根烤肠才走。

　　等戚玥坐上车时，卓婉足足等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妈妈，我出来晚了。”一上车，戚玥便说。

　　卓婉摆摆手，摇下车窗。

　　车外的戚紫枫赶紧跟卓婉打招呼：“阿姨好，您长得可真年轻啊！”

　　戚紫枫人长得漂亮，嘴还甜。本人和戚风蛋糕确实是有一点类似的，甜甜的、又不过分腻歪。

　　果然卓婉十分受用，直接让戚紫枫上车，送她回家。

　　一路上，卓婉和戚紫枫相谈甚欢，戚玥在一旁低头玩手机。

　　这时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不智能、网速还慢得可怜，不过戚玥很有耐心，尽管手机连续咳了两三声。

　　是费赟来的消息。

　　自在的云：戚玥姐姐，你在吗？

　　自在的云：戚玥姐姐？

　　自在的云：？

　　戚玥回复：嗯，怎么了？

　　费赟立即发来三个叹号，然后才道：姐姐你来啦！周日国家队在乔波室内滑雪场训练，你过来参观吗？

　　戚紫枫这时探头过来：“在看什么？！”

　　戚玥一躲，手指碰到了手机上的按键，一个“1”就这么发了出去。

　　戚玥面无表情地撩了戚紫枫一眼。

　　“我不是故意的……”后者表情很是无辜。

　　那端的费赟十分小强精神：好的！1就是代表同意啦！周日见！

　　*

　　周日一早，戚玥在家用过早饭就出门了。把东西放在宿舍，她搭上了去往郊外的地铁。

　　不到中午，戚玥抵达了乔波室内滑雪场。场内不算热闹，国家队的队员井然有序地各自训练。

　　戚玥垂睫拿出单反，再抬起头看正是贺凇在赛道上。

　　他照旧速度飞快，梭梭的声音很有韵律，腾空的角度、高度都很好，一个漂亮干脆的正脚前刃转体540°，然后是稳当当的落地。

　　“漂亮！”

　　但贺凇却没停下来，借着惯性滑到了戚玥的跟前。

　　戚玥还端着单反，镜头里出现了贺凇绚丽的护目镜。

　　她放下单反，贺凇单手摘下护目镜。

　　四目相对，一圆润稍嫌恬静，一狭长暗含瑞光。

　　气氛沉默诡异时，打破寂静的是教练的吼声：“贺凇！进行下一组训练！”

　　贺凇重新戴上护目镜，清晰的唇线动了动：“等我下。”

　　戚玥敛着眉，倒也点点头。

　　贺凇训练时是极为认真的，像是劈开自己的天地。别人进不去，自己也不出来。

　　戚玥看着他，却缓缓松了口气。她举起单反，快速而准确地抓拍。

　　镜头中有谭龙耀、段长勋，还有贺凇。

　　09年的时候，国内对于滑雪的热情一般。加之正值九月，室内滑雪场又不算便宜，场地除了国家队，只剩下稀疏的散客。国家队很得清闲，没有偶像运动员，竟无人上前问津。

　　一训练便是几个小时。室内滑雪场的温度比较低，戚玥穿着进来时租的雪服，脚上是雪鞋，但久站也有点僵硬了。

　　她试着滑动了几下，最先训练结束的段长勋过来了，言辞温柔：“同学，我看你一直在拍照，不知可不可以传给我几张？”

　　段长勋就是这样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不太像个运动员，更像一个高级学者。

　　戚玥点着头：“好的，用——蓝牙吗？”

　　“可以，太谢谢了。”段长勋笑眯眯的，“这里信号不太好，又冷。一会儿在北门见吧，行吗？”

　　戚玥只能点头，像这种体贴又征询别人意见的，真的很难以拒绝。

　　段长勋又说了声“谢谢”，转身回更衣室。

　　戚玥又等了会儿贺凇，他还没有完事儿。她四处看，也不见费赟的身影，明明周五跟她说的人是他呀。

　　决定不再等，戚玥收拾好东西，退掉东西，在北门等候段长勋。

　　事实上却是段长勋等戚玥。

　　段长勋换下厚重的雪服，穿上T恤长裤，头发略微濡湿。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还冲了个澡。

　　他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同学，真是麻烦你了。”

　　戚玥摇头，直切主题：“我的相机可以连蓝牙，我已经打开了。”

　　段长勋也掏出手机，一高一矮两颗脑袋挨在一起研究。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弄蓝牙。

　　“你们在……弄什么？”
　　冲出来的贺凇看着戚玥和段长勋两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脱口而出的“你们在干什么”变了变成了“你们在弄什么”。

　　段长勋抬起头，怡然道：“阿凇啊，这位同学拍了照片，正在传给我。”

　　贺凇舒口气，伸手压了压乱翘的头发，这才平缓说：“旁边有个素菜刘，咱们边吃边弄吧。”

　　“吃饭？”段长勋有些吃惊，“你们认识？”

　　贺凇看戚玥不说话，又涉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了。他讪讪说：“嗯，我们是校友。”

　　“怪不得。”段长勋了然点头，转而询问戚玥，“你愿意去吗？”

　　戚玥淡淡眸光转动，终究吐出个“嗯”字。

　　素菜刘里，戚玥、贺凇、段长勋和费赟坐满了一桌的四个位置。

　　拄着拐杖坐下来的费赟开始大吐苦水，今晨训练竟然不慎拉伤了腿筋，导致错过之后的训练不说，还辜负了戚玥大老远跑过来看他的心意。

　　贺凇边喝水边撇了下嘴，真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他，戚玥能大老远跑过来吗？

　　段长勋见他们都认识，又温温和和道：“咱们现在传吗？”

　　戚玥点头，搜索到了附近一个叫“changxun”的，然后连了上去。

　　——July和changxun成功配对。

　　贺凇放下杯子，眼睛直往戚玥的屏幕上看。结果看到这么一句，不由得心中发闷。

　　“可以了。”段长勋道。

　　戚玥把照片一张张选好，选的都是段长勋为主角的，其他人的，她都去掉了。

　　费赟伸长脖子看，垂涎欲滴：“哇塞，戚玥姐姐照得可真好，这张把勋哥照得跟两米似的。”

　　段长勋和颜悦色地看了费赟一眼，费赟便不再说话了，低头夹着面前的酱烧豆腐。

　　贺凇看了一会儿，见段长勋图片都接收完毕了，说：“要不也传给我几张吧。”说完，他自顾自开启自己的蓝牙，把名字改成“hesong”。

　　戚玥没抬眼帘，轻抿着唇瓣又试图连上贺凇。但可惜的是，连了好几次都连不上。

　　她说：“连不上。”语气略显轻松，像是发泄掉了一些浊气。

　　贺凇不可置信，关掉蓝牙，又重新开启，但还是不行。

　　费赟又活力四射起来，吞掉小半碗什锦羹后，嚷嚷道：“戚玥姐姐，你传给我吧，回去后我再传给凇哥。”

　　戚玥没有拒绝，于是贺凇又瞧见了“July和yunyun成功配对”这行字。

　　贺凇心头压抑了，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不少菜，还把刚才费赟喜欢喝的什锦羹平均分给了自己、戚玥和段长勋。

　　美滋滋收完图片的费赟，大大的笑容还没有敛起，便目瞪口呆：“凇哥！我的什锦羹呢？！”

　　*

　　饭后，段长勋结完账，众人没有离开饭店，而是赶往卫生间——单板滑雪队除了有年纪大结账的规矩外，还有饭后去厕所的建康习惯。

　　戚玥入乡随俗，拐了个弯进了女卫生间。

　　贺凇完全不想上厕所，他捏出随身背着书包外侧放的几张照片，借着盥洗池前明亮的光第无数次看。

　　照片上的主角是他。背景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雪地，他颓然坐在雪上，在寻什么人。摄影者的角度找的极为刁钻，再加上后期的PS，整个照片只有皑皑的白雪和他。照片右下角有水印——生命的奇迹。

　　这是贺凇麻烦一个朋友从戚玥微博摘下来的图片，尽管戚玥早早就删掉了。

　　其实自从那天他知道戚玥的微博后就经常翻来覆去地看，可和她的Q.Q空间一样，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失望之余他找到了这位大神朋友，这才有了这几张照片，令他惊讶无比的照片。

　　这无疑是在卡德罗纳拍下来的。贺凇凝眸端详，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他把照片放回去，站在盥洗池前一边洗手，一边用水重新整理发型。

　　很快，贺凇的右侧过来一个皎丽的身影。她伸出手，莹莹的水留下来，打湿了她匀亭的指关节和细长的手指。

　　贺凇不自觉转过头去看，是戚玥。

　　她不是去上厕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戚玥道。

　　贺凇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他掩饰性地转身用干手器吹着，趁着杂音说：“你……你，怎么会转学来欣源？”

　　“……”说完，贺凇闭了闭眼睛，他真他妈怂啊，话到嘴边还说不出口。

　　戚玥有点意外，但还是认真回答：“我爸妈来北京发展，我看五中哪里都很好，就来了。”

　　“哦——哦。”贺凇点头，“欣源确实好啊，我当初也是凭特长才进去的。”

　　贺凇终于把手吹干了，他垂眸看自己干燥修长的掌心，上面掌纹细腻深刻，条条辗转。

　　“你好了吧？换我来吹。”戚玥关上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珠，白玉般的面颊上线条柔和。

　　贺凇错开位置让戚玥吹手，他看着她的侧颜，告诉自己不要气馁，希望他可以曲线救国，迂回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