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自己没重生？》崔歩亭

5、夏

　　秋月的傍晚，低着头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戚玥思考着买练习题的事，骤然被这么一叫，呆了片刻才注意到笑得比骄阳不逊色的费赟，说：“好巧，费赟。”

　　“确实好巧啊！”费赟捏在手里的冰淇淋突然碍事起来，他大口吃完，含含糊糊地问，“戚玥姐姐，你跟凇哥是同学？”

　　戚玥：“是。”

　　贺凇：“不是。”

　　费赟：“……”

　　戚玥不经意地皱眉，贺凇蹭蹭鼻子补充：“只是校友。”

　　“哦——”费赟眨巴着一双秀丽的杏眼，没表达信与不信，只是邀请戚玥，“戚玥姐姐，这里离田汉故居好近啊！咱们要不一起去看看？”

　　戚玥没回答。

　　费赟就去拉她的胳膊：“哎呀，戚玥姐姐，一起去看看嘛。”

　　“要去就去，别动手动脚的。”贺凇打掉费赟的手，嗓音微沉。

　　这时，戚玥松口了：“好吧。”

　　费赟开眉展眼：“太好了！门票我给姐姐出！”

　　呵呵，冰淇淋怎么不自己出钱买呢？

　　“田汉故居免门票。”贺凇凉凉拆台。

　　*

　　田汉故居内。

　　“田汉就是写国歌歌词的？好厉害啊，他除了在北京有故居，还有哪儿啊？”

　　“长沙。”

　　“……”

　　“他的真名就叫田汉吗？庄稼汉的意思？”

　　“他有很多名字，原名寿昌。”

　　“……”

　　“田汉当年是被冤死的啊，好惨，什么时候才给他平~反的呀？”

　　“1979年。”

　　“……”

　　费赟终于忍不住了，可怜巴巴地说：“凇哥，你想来就来，为什么一直跟我作对？”

　　“没。”贺凇轻飘飘甩出一个字。

　　费赟又转过头看戚玥。

　　戚玥感受到目光，看着面前的宣传板说：“你问的这里都有写。”

　　费赟蔫儿了，从叽叽喳喳的小黄鹂变成沉默犁地的老黄牛。

　　好在田汉故居不大，没一会儿就逛完了。

　　费赟嚷嚷着要加她的□□，戚玥将□□号给了费赟，说了声还有别的事便走了。她背影依旧纤巧，却意外有一丝沉闷。

　　“戚玥姐姐不太高兴？”费赟后知后觉。

　　贺凇把书包扔到肩头，对费赟的话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往前走，似是去追戚玥。

　　费赟觉得自己有点小情绪了，但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就跟了上去。

　　贺凇当然没有去追戚玥，而是一路返回了宿舍。

　　费赟跟在半路拐进了食堂，勉强而心酸地吃了点残羹冷炙，然后好心地给贺凇带了点回去。

　　进了房间，屋子里没开灯，昏暗暗一片。贺凇半靠在床上，摆弄着手机，小小的一方散发着莹莹的光。

　　“啪——”费赟打开了灯，把打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

　　贺凇坐起来，道：“贝贝，你的笔记本呢？借我用用。”

　　“你不是嫌它很卡吗？”费赟嘴上这么说着，却拿起笔记本递给了他。

　　事实证明费赟的电脑着实是卡，开机足足开了将近五分钟，然后过了五分钟才能正常使用，又费了半天劲儿连上了网。

　　趁这工夫，贺凇解决了晚饭。

　　一登录好，贺凇立刻把“在线”改成了“隐身”。

　　点开班级群，贺凇祈祷着里面有戚玥。正一个个看呢，那边的费赟惊喜地嚷嚷：“戚玥姐姐扣扣加我了！”

　　MMP。

　　贺凇忍着骂街的冲动，找到了戚玥的Q.Q——生命的奇迹。

　　生命的奇迹？

　　贺凇琢磨着她这个网名，点了“加为好友”，并在附加信息里填上“我是贺凇”。

　　五分钟，一刻钟，半个小时……过去了，戚玥没有回消息。

　　戚玥气得不想理他了？贺凇难得开始反思自己。

　　思考无果，贺凇忽然灵光一现，在微博的搜索框里输入——贺凇资源博。

　　页面加载出来，出现了一个用户，ID为生命的奇迹，曾用名贺凇资源博。

　　贺凇浑身一震，他好像找到突破口了。

　　是的，贺凇也是从2017年重生回来的。那晚他出了车祸，再一睁眼居然躺在沈体的宿舍床上，而手机屏幕上日期显示为2009年7月10号。而他之所以会出车祸，也与戚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晚他在开车，开到酒仙桥等红绿灯时，他刷到了戚玥去世的讣告。

　　他上一世是认识戚玥的，虽然交情非常浅。浅到什么地步呢，浅到她只是他的跟拍摄像师。但是贺凇一直都知道戚玥，因为她看着他的目光是温柔而执着的，只要戚玥来观看他的比赛，他从没有发挥不好的时候。

　　但是他却没想到，戚玥不仅仅是他的跟拍摄像师，更是他官博的博主！直到她在阿尔比斯山遇到雪崩、遭遇不测。

　　微博上有很多贺凇的粉丝自发为戚玥祈祷，祈祷这位饭圈大大一路平安。后来，连贺凇都知晓了。

　　朦胧的月色中，他没有喝酒，却感觉一股灼热烧上他的神志，心忽地揪痛。绿灯一变，贺凇的悍马一下窜出去。他踩着油门，路灯一盏盏照花了他的眼。这时，对面猛然冲出一辆大货车，打着远光灯。

　　贺凇眯起眼，大货车呼啸而来，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朝着绿化带狠狠地撞了过去，翻到了另一条车道。

　　……

　　直到晚上十点半，在贺凇的殷殷期待下，戚玥终于动了动她矜贵的指头，把他的好友验证通过了。

　　这个时候，贺凇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实在太想和戚玥扯上点关系了，可又担心弄巧成拙。

　　于是，贺凇动了动手指，发过去两个月亮的图案。

　　*

　　出了田汉故居，戚玥去了趟书店买回辅导书，又去超市买了三明治才回了宿舍。

　　“戚玥，你手机响了好几声，赶紧看看吧。”戚玥的另一位舍友南珈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边吃薯片边说。

　　戚玥宿舍只住了三个人，除了她与戚紫枫之外就是这个南珈了。南珈不爱学习，只喜欢玩乐，和徐雯苑并称欣源二女霸。

　　戚玥说了句“谢谢”，放下手里的，摸过来手机。

　　这是一款非常老的诺基亚，彩屏的，她点进Q.Q，古早的记忆被召唤出来：咳嗽声是有人添加好友，敲门声是有好友上线了。

　　——我是贺凇。

　　戚玥看见了这句话，与此同时，她还想到了今天下午他说的另外一句话：我们只是校友。

　　校友也不需要互加好友吧。

　　戚玥放下手机，收拾好东西到教室去上晚自习。

　　留在宿舍的手机可怜而疯狂地咳嗽了三四声，把南珈烦得够呛。她翻身起来，赤着脚准备把戚玥的手机扔到她的枕头底下。

　　就在这几秒间，手机又咳嗽上了。

　　南珈扒了扒自己棕栗色的头发，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耐心？还不等她按上按键，屏幕自动亮了——贺凇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南珈愣了片刻，贺凇？贺凇怎么跟这个转校生有联系？

　　还没等南珈想出个所以然，宿舍外面蓦地熙熙攘攘起来，有人喊南珈：“珈姐，出来玩啊。”

　　\"珈姐，我们进来了啊。\"还有人跃跃欲试，要推门而入。

　　南珈恼了几分，从戚玥的床上下来怼住门：“不用进来，我穿好鞋就走。”

　　*

　　第二天上午，贺凇没来上课。午自习过后，他才姗姗来迟。

　　戚玥从化学老师办公室回来，眼睛一扫便看见了贺凇那头黑黝黝的毛。整体变短了，鬓角也剃上去，有一点像莫西干。

　　戚玥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倒是戚玥后排的女生小声议论着——

　　“诶？贺凇留这个发型好帅啊！”

　　“哈哈，长得帅的人留什么发型都帅好吗！”

　　“……”

　　戚玥默不作声继续研究面前的有机推断，眼皮动也不动。有了刚才老师的点拨，她给方程式挂上羟基，桌子上蓦地黑了一大片阴影。

　　“……我来啦。”

　　午自习的班级不算吵闹，大家或小声讨论，或趴着休息。贺凇来到戚玥座位前，压着声音低低道。

　　戚玥停下笔，但没抬头。

　　贺凇继续：“我染回黑色了。”

　　戚玥抬起薄薄的眼帘，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贺凇：“……足足做了一上午呢。”

　　“一上午？”戚玥讶异。

　　贺凇比她还震惊：“是啊，还电了发根……做头发不都这样吗？”

　　戚玥摇摇头：“我没有做过头发。”

　　“……”贺凇默了，打量着戚玥的头发。直直顺顺的黑长发，没有烫过染过，很服帖、不毛躁，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被吹拉烫过的头发。

　　戚玥又低下头，垂着颤抖的睫毛继续做题。

　　贺凇看着她乌黑的发旋，似乎明白她生气的点，半是解释半是掩饰地说：“我没跟贝贝说咱们在一个班是因为——”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隔了一会儿，他才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