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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子 ...

  •   元景怨气未消,趴在他背上仍是强项不服的,乱踢乱打道:“我要下去,放我下去!”他力气虽小,但胡闹起来却精力卓著,楚驭被他弄的不胜其烦,反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吓唬道:“再不听话还把你挂到树上,让狼吃了你。”

      两人的手劲不可同日而语,半真半假的一巴掌下来,元景顿觉屁股痛的厉害,抽噎了一声,趴在他身上,乖乖不动了。楚驭见他老实了,只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轻哼了一声,把人往上背了背。然而过不多时,就感觉脖颈里有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楚驭觉察不对,扭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元景把小拳头咬在嘴里,脸偏到一边,憋哭憋的脸都红了。

      楚驭沉默着走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见身后没有回应,楚驭不确定道:“……那你下来自己走?”

      也不知这一句又惹得小东西哪里不痛快了,元景用力地一抹脸,故作凶狠道:“不下!你背好一点,别把我摔下来了。不然等我长大了,也把你挂到树上去!”

      他虽然装的凶神恶煞的,但声音稚气未脱,哪里吓得住人?楚驭故意绷着脸,作势要把他丢到地上:“说大话之前先从我背上下来?”

      元景吓得立刻搂紧他的脖子,脸贴到他脖颈上,慌乱道:“我……我还没长大呢……”

      楚驭听到这一句,再绷不住,无声地笑了一笑。过了一会儿,又旧话重提:“还没跟我说家在哪里?”

      这样闹了一场,元景已将先前的委屈抛到脑后,他也不急着答话,两只腿在楚驭身侧晃悠着,拿糖人的手伸到了前面:“大哥,给你吃。”

      楚驭嫌恶的一闪,不成想这小东西记吃不记打,遭到拒绝之后仍旧十分殷勤地往他嘴边送,楚驭本想再打他几巴掌,转念又作罢了,皱着眉咬了一口,折断了“英雄”的宝刀。糖人冻得发硬,化开也比往常慢的多,楚驭只觉得口中甜的发苦,寻了个机会,一低头,悄悄吐到地上。

      元景浑然不知,献了这场殷勤之后,自觉底气足了点,腻着他道:“我还不想回家。”

      楚驭觉出他话里有话,挑眉道:“那你想做什么?”

      元景声音立刻兴奋起来,直直地坐在他手心里:“我想去山棚看杂耍,听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

      楚驭虽然刚入京城,但对他说的盛事倒不陌生,随口道:“现在怎么看?那些得元宵节才有。”元景“啊”了一声,惊的连糖人都掉了下来,楚驭道:“你不知道?”

      元景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丧的整个人都缩作一团,他闷闷不乐地摇摇头:“不知道,爹爹不许我乱跑。”

      楚驭问:“那你怎么知道有山棚杂艺?”

      元景把脸整个埋到他肩上:“我哥哥说的,但他没告诉我只有元宵节才能看到。”说到这,愁的眉毛鼻子全皱到了一块,还学着大人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驭心性老成,对这种玩乐之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因而不大能体会他的心情,只道:“山棚看不了了,回不回家?”元景用脸在他背上左右蹭了几下,以示自己不想回去。楚驭一点头:“那入城后我放你下来,你自己玩儿去吧。”

      元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讶了,撑起来看他:“你不劝我回家么?”

      楚驭淡淡道:“你要想回自己就会回去。”

      元景还没被人如此开明的对待过,看了他一会儿,挠挠头:“你真好,跟我……家里人不一样”,想起偷偷出来前,伺候他的小宫人说的话,又是一阵气闷:“他们就只会让我赶紧回去,免得叫我爹爹担心。”

      楚驭道:“担心就不该让你有机会跑出来,人要在意什么,得紧紧握在手里才叫真在意。”说到最后,声音转而变得冷硬,目光也幽暗不明起来,看着一点也不像少年人了。

      元景自然领悟不到他这句话之下的野心,只顾辩解:“我爹爹很忙的,是我自己要跑!”

      楚驭不欲同他多说,顺口道:“嗯。”

      元景虽然不爱听楚驭的话,但也知道经此一遭,以后再想出来是很难的了。思及刚才破庙中那一场武斗——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听声音,那帮坏人叔叔们下场一定很惨,他想这个大哥哥功夫这么好,又比自己身边那些人明理。如果他肯陪着自己,以后就能经常出来玩了。他趴回楚驭肩头,扭捏着玩弄他的衣襟,想着以后他背着自己从宫门高墙中偷跑出来的场面,快活地简直要笑出声。楚驭觉察他有些不对,微一侧头:“怎么?”

      元景瓮声瓮气道:“大哥,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声音又软又糯,尾音拖得长长的,透着一股撒娇之意。楚驭态度不自觉软了下来:“怎么?是怕家里人骂你,还是记恨之前的事,想叫他们也把我挂到树上去?”

      元景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我是……你救了我,我想叫我爹爹谢谢你。”

      楚驭这一趟实是为了给自己立威,救他不过是顺带的事,当即道:“不必了。”

      元景急了:“一定要谢的!”双手按在他肩上:“大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

      话说到一半,就被楚驭嘘声止住了,他说:“有人来了。”元景被他背着,目光几乎与他平视,可伸长脖子看了片刻,仍旧什么都没看到,他疑惑地问:“人在哪里?”

      楚驭闭着眼睛,他不是用看的,而是用听的。疾风带来远方的马蹄之声,听起来足有三四十人众,马蹄声、刀刃与佩环相撞的清鸣皆齐整如一,与平常江湖草寇不同。这样的雪天,他们却行进极快,像是在追赶什么。

      楚驭自语道:“好像是官府的人,奇怪,这种时候出城做什么?”

      元景听清了这一句,顺口道:“是来接我的么?”

      其时落雪如幕,连腰间佩剑也覆着片片洁白。楚驭回头一望,见元景身上盖着自己的披风,不合体的衣服将他周身尽数罩住,任凭天地间再怎么风寒苦楚,也没沾半分。先前种种未曾留意的细节一瞬间涌入脑中,刹时见如同拨云见月一般。

      楚驭站住了脚,他慢慢将元景放了下来。

      元景被他背的很舒服,未留神之时就站到地上,有些茫然地仰头看他:“大哥?”

      楚驭打量了他一会儿,原本就觉得这孩子生的有点面善,现在才隐隐觉出他像的是谁,他缓声道:“之前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很平静,但天生一股威慑力,只是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一瞧,就令人莫名心悸。元景攥着身上的披风,有点害怕地看着他。身后马蹄声渐近,雪幕之中已见人影绰绰。楚驭回头看了一眼,便不再追问,双手抱怀站到元景旁边,眼睛注视着前方,似乎在等来人告诉他答案。

      元景看着他坚毅的下颌,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楚驭低头,见他不知何时将风帽取了下来,大雪落入他发间、眉睫,他仰头看着自己,被雪润透了眼眸一片赤诚。

      他小声道:“我叫元景。”

      远处惊呼之声响起:“太子殿下在这里!找到太子殿下了!”

      他们回去时天色已暗,因为马匹不足,路上元景与御林卫副统领同乘一匹,楚驭与另一人同骑,元景几次回头看他,都被身后的人挡住了,副统领见他屡屡乱动,以为坐的不舒服,低头问了几句,立刻就被小祖宗摆着手,很不耐烦地赶开了。

      不过行入宫门后,元景就分不出心力想别的了,他的父皇——燕帝元煦居然在距宫门不足百步之处等着他,元景一看到那抹明黄的身影,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展开双手如同小鸟投林一般朝他跑:“父皇!”

      小宫人手里拿着伞,险些追不上他的步子,燕帝原本双手背在身后,许是雪天照得人苍白,他看起来比昨日疲倦的多,像是一夜未睡。眼见元景快要跑到面前时,忽的往前大踏了几步,一把将元景抱了起来。

      元景抱着他的脖子,讨好般又喊了一句:“父皇。”

      燕帝轻轻拍了他一下,说是斥责,语气却温和的很:“景儿跑到哪里去了!想叫父皇担心死不成?”

      元景顽皮地笑了笑,把头埋进他脖颈间,脚上沾满泥土雪水的鞋子弄得燕帝身上脏兮兮的,燕帝一点都没察觉到,只命人拿了狐裘斗篷来,换下他身上湿透的披风。

      楚驭知道燕帝曾有八子,但无一不是幼年便已夭折。第八子殁时他已三十多岁了,当时宫中已数年没有子息,燕帝已从族亲之中挑了一个中意的养在身边,以便日后承袭帝位。

      第九子元景来得突然,燕帝大喜,他出生才一日便下旨将他立为太子,京城神佛更不知拜了多少,以此昭告天地,此子命格贵重,不可再轻易收了去。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这个仅存的儿子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爱子之心可以想见,但楚驭在旁边看了这一幕,仍觉得不可思议。

      神武将军生性威严,平时就算在家,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抱着哄着,更是绝无可能。自己生在边地,身边尽是豪迈粗犷的武夫与北人,这种温情的父子相处从未见识过。这下有点明白小东西一点委屈都吃不得的原因了。

      燕帝将元景从怀里拉出来,看了他两眼,目色一凛,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谁打你了?”说着又看向站在旁边的楚驭,这一眼威慑十足,楚驭被他看得有点好笑,心道,以为是我打的不成?这么个小东西,也配我跟他动手?

      迎着燕帝的目光看了回去,神色不惧不畏,全然把他打元景那几下屁股板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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