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诀》念时七

7、往事存疑

　　宗门悬杀榜顾名思义，能上榜的人不是欺师灭祖便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诛杀上榜之人不仅能扬名立威受人尊敬，还能去发榜的宗门领一大笔赏金。
　　陆潜来来回回盯着莫恻的脸瞧了一会儿，满意地点头笑起来。
　　“莫师弟如今的赏金似乎已经累计到三千两黄金，不错不错，足够我挥霍了。”
　　“是啊，”莫恻累极般缓缓闭了闭眼，忽视了陆潜刻意咬重的“莫师弟”三字，缓了片刻才有气力继续道：“所以刚才的解药，不能给陆师兄了。”
　　陆潜分毫不惊讶也不动怒，伸手将他被汗水浸透的额发拨到脑后，还心情颇好似得评价道：“狼崽子，都还起不来身就要反咬我一口？”
　　莫恻未答，也盯着陆潜的脸瞧了一会儿，忽然反问道：“你既认出我是谁了，不杀我报仇？”
　　“算了吧，”陆潜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这惨样，倒显得我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他嘴上说着乘人之危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捉过莫恻双腕，用指尖凝出的灵线隔衣捆了个结实，捆完顺势握住他冰凉的掌心给他暖手。莫恻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他眸中流转跳动的烛光，一时间不由得微微怔住。
　　千缕阁陆潜他之前在青檀宗见过一面，虽说相貌仍是一等一的好，但却没有今日这种让人难以移目的感觉，仿佛蛰伏在斑驳古墙上的墨龙被点了睛，终于翻雨覆雨，扶摇九霄。
　　莫恻神色复杂起来，半晌低声道：“你当真是陆潜？”
　　“不然呢，哪能像莫师弟这么厉害。”陆潜起身倒了半杯水递到莫恻唇边，语气半真半假地道，“倒是莫师弟你这是什么情况，离魂诀的反噬？你同陆之漓又是什么关系？”
　　莫恻手不能动只好就着陆潜的手把水喝了，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微微挣动着自己坐起身来摇头道：“陆之漓的事情我也不知。但你猜的不错，我暗中观察林亭舟已有半月，那天在山下就已经将他夺舍掉包，我原本的打算是以在山下听到传言‘千机亭’的存在很可能已经泄露为由去那里查看，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装作被袭中咒下山来一走了之。至于那片血寄尘和陆之漓，与我无关。”
　　莫恻说着一顿，又道：“哦对了，那个‘机’字的确是你的林师弟亲口说的，我不过顺水推舟，但他能念出这三字，说不定当真听到了什么有关‘千机亭’的事。”
　　陆潜选择性无视他的话，一针见血地道“先不说这个，若你不认得陆之漓，这离魂夺舍的术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莫恻身体恢复后神思也跟着敏捷许多，当即反问：“那你的锁魂印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
　　陆潜难得给人噎住，啧啧两声俯身捏过莫恻下颚感叹道：“莫师弟，现在可是我在审问你呢，乖乖配合下，师兄倒是可以考虑不把你拿去换赏金。”
　　正在此时隔壁“兰字间”忽然传来几声响动，似乎有人“咦”了下，紧接着低低唤了声：“陆师兄？”
　　林亭舟！莫恻立即神色微变，陆潜都有些出乎意料，极小声地感叹道：“还真不愧是林少侠，又被夺舍又是受伤，居然醒的这么快。”
　　莫恻却没有心情接他的话了，原本以陆潜的态度看来他还有几分能脱身的把握，如今林亭舟一醒形式瞬间逆转，就算陆潜有意放过他一回，也不可能当着师弟的面放。莫恻刚刚放松下来的身子重新紧绷，暗暗发力想要挣开手腕上的束缚，却不想陆潜陡然间出手如电直直点中他心口几处大穴，灵脉运转瞬时被截断，莫恻猝不及防地痛哼一声整个软倒下去，咬牙不甘地瞪向陆潜。
　　“别瞪了不拿你怎样。”陆潜挑眉轻笑，一面拉开被褥将莫恻巧妙地掩盖在里面，一面嘱咐道：“把呼吸调成和我相同的频率，若是被亭舟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
　　刚说完话林亭舟已经有所察觉，单手拎着陆潜遗落在桌子上的佩剑轻轻敲门，小声唤道：“陆师兄？你是吗？”
　　“是我。”陆潜用灵力遮盖住地上的血迹，起身开门打量下他，点头道：“醒了？还有哪里难受么？”
　　林亭舟看到陆潜松了口气，进门来毫不客气地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凉茶灌下去，才按着太阳穴一连串地道：“头好疼，陆师兄你怎么也下山来了？我记得我要去给你买鸡汤来着，后来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睡在隔壁地板上？哦对了我买的鸡汤呢？”
　　陆潜听得嘴角都微微抽搐，心道虽说伤药止痛效果很好，但这位林少侠连自己肩头开了个洞都没察觉，还能惦记着鸡汤……想到这他心念微微一动，一下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不会吧，你念叨的‘机’字莫非是指‘鸡汤’？”
　　他说完立即感觉到身后莫恻的呼吸乱了一拍，林亭舟似乎也有所感，奇怪地探头向里面望去。
　　“陆师兄你房里有别人？”
　　陆潜拿一副恨不得将他就地打死回炉重造的目光瞧着他，无奈扶额：“我房里还能有谁？林少侠，你是被焚心咒烧傻了吗？你回山遇袭之后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记得？”
　　“回山？遇袭？”林亭舟满脸真诚无比的迷茫之色，呐呐地道：“陆师兄你说什么呢？”
　　“低头看看你肩头，伤口都没长好呢。”陆潜说着心中暗叹，中焚心咒之人事后因为高烧失去近期记忆的不在少数，莫恻当初竟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即便事后林亭舟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会太过惹人怀疑。想到这陆潜不知怎么隐隐生出一种两年前青檀宗祸事多半真有隐情的直觉，且不说从未让他出过山的左仙尊为何突然派他去参加那一场宗门盛会，单是陆潜作为千缕阁的外客，就不应进到发生惨祸的青檀内院里去。给他带路的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般卡着时间，故意给他指了错误的路。仔细回想起来竟像是精密布局、环环相扣，原本就针对着他或者莫恻而去的一场阴谋。
　　“陆师兄？陆师兄！”
　　陆潜微微分神，被林亭舟连叫两声才收回神来，听他半是迷茫半是后怕地道：“我，我受伤这件事，阁主他……知情吗？”
　　“知情，”陆潜点头，还残酷地补充了一句，“阁主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你被人用一把短刀钉在千机亭墙壁上没了意识，是他让我带你下山治疗的。”
　　林亭舟“啪”地一声面朝下直接砸在桌面上，痛苦呻吟道：“完了完了，阁主非罚我一个月禁闭不可，怎么还是在千机亭，我去那干什么啊？”
　　“有些特殊情况要去查看。”陆潜说着伸手把他拎起来，微微正色道：“既然醒了就赶紧回山去，具体经过阁主会告诉你，最近阁中不太平，平时哪怕对熟人也要谨慎一些。”
　　陆潜为人潇洒万事不挂心，难得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林亭舟也不由地紧张起来，咽了下口水道：“陆师兄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查，阁主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是奉师尊之命查血寄尘便好。”
　　“血寄尘？”林亭舟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居然连左师尊都惊动了？天啊阁中究竟出什么事了？”
　　“大事，尚在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陆潜正色起来极具说服力，说着还十二分逼真地四下打量下确定没有人偷听，才压低声音继续道：“阁主原本让我治好伤就带你回去，今晚已经耽搁了，天亮若还不回去阁主怕是会……”
　　这个意味深长的停顿惹得林亭舟猛打两个寒颤，背着一身莫须有的“罪名”匆匆同陆潜告别御剑回山去了，陆潜等在窗口直到确认他已经走远，才回过身来把捂在被子里的莫恻挖出来，一看才发现莫恻浑身滚烫，不知是实在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干脆就昏过去了，竟然真的发起高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