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诀》念时七

6、悬杀榜首

　　林亭舟整个人被问懵了般哑然片刻，不可思议地道：“师兄是觉得我是假扮的？千缕阁的剑都是认主的，若我真是假扮又怎么可能抽的出佩剑？”
　　陆潜分毫不为他所动：“佩剑认主，认得是灵脉。血寄尘之事虽然目前看来与你无关，但忘境中那团生魂却和你脱不了干系。若我所料不错林亭舟几天前下山时就被你夺了舍，那团生魂便是他的，客观来说林亭舟现在七魄和身体都还活着，所以忘境之中那团生魂重复的字和凶手无关，而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钱’是指他从小长大的‘千缕阁’，而‘听’则是指他名字中的‘亭’字，至于最后的‘机’，应当是你为了顺理成章地去千机阁查看才编造出来的。”
　　林亭舟目光微沉，陆潜说着逼近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林亭舟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继续道：“进门查看和让我去二楼都早有预谋，你此番前来多半是为了千机阁中的什么东西，装作被袭击不但能掩人耳目将我们注意力转移开，还能以昏迷为由避过盘问，选焚心咒这种症状猛烈却好解的咒也是因为得手后能尽快被送下山‘治疗’吧。”
　　陆潜说道这里已经逼到极近的位置，林亭舟浑身紧绷却仍是没有动作，再次发问道：“陆师兄猜测合情合理，我没法反驳，但猜测再合理也是猜测，你有证据吗？”
　　“你说证据？”陆潜微微眯眼抬手压住他肩头，“你肩头的伤口是横向，若是被别人袭击，伤口一般都是竖向贯穿，只有自己施力的时候……”他说着将右手握成拳，模拟握着匕首扎向自己的动作停在左肩，示意道：“这种时候，伤口才会是横向。除此之外如同我之前所讲，夺活人之舍之事即便能成功，也存在极强的排斥反应，你之前又被我强拉入忘境一次，三日应当已经是极限了，过了今日属于林亭舟的三魂会自动归位将你排斥出去，若我所料不错，你现在手足的知觉已经迟钝到连我绑了灵线都没有发觉了吧。”
　　陆潜说道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了下，才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你今晚带我来这个酒店怕也不单纯，隔壁‘竹字间’那位客人，似乎正好三日没出门了。”
　　对面人凝视着陆潜的眸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扬起唇角来。
　　“真要说的话我其实还能再坚持一日，不过……”
　　说到一半他身体猛地一震，一团莹清晰可见的白色魂魄从中林亭舟灵台脱出，直扑他面门而来，居然是打算夺他的舍！陆潜却像是早有预料，翻手在额前结下一印，指尖翻转将方才对峙中悄悄逼出的一滴精化入印中，虚空中画出的纹路正正撞在那团企图对他下手的魂魄上，瞬间如同青铜古钟般嗡然炸响，陆潜灵识中顿时传来一声没有忍住的痛哼。
　　音色清朗干净，居然也个少年的声音。
　　有意思。陆潜不由得勾唇，林亭舟倒下去的身体又再次抽搐了下，面色转而红润起来，陆潜心知他三魂已经自动归位没有了生命危险，转醒只是时间问题，于是施施然坐下戳了戳粘在锁魂印上动弹不得的那一团，笑眯眯地道：“小狼崽子，戏已经演跨了，说实话吧。”
　　“锁魂印？”灵识里的传来声音抽了口凉气，厉声质问道：“这是《离魂诀》里的术法，你怎么会？”
　　“你都学会夺活人舍的术法了，我会锁魂印有什么奇怪？”
　　陆潜说着用灵力将他连带着锁魂印一起包成一个圆茧，在手里上下抛接了几次接着道：“常人无论灵力多高，魂魄都是肉眼不可见的，你魂中自有灵气，不会是个小妖吧？”
　　“当然不是！”受到奇耻大辱的一团咬牙切齿，“方才我喂给你那颗药一月发作一次，若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陆潜点头毫无诚意地道：“那还真是让人惊恐，毒药的话千缕阁有的是办法解，可让你同锁魂印呆一晚，怕是明天不到就要灰飞烟灭了吧。”
　　被灵光包裹住的魂魄剧烈地挣扎了半晌，最终耗尽了气力般安静下来微微瑟缩着落在陆潜掌心里，压抑着发哑的声音在他灵识里道：“你有什么条件？”
　　“被你骗的团团转了好几日自然要报复一下，”陆潜挑眉道，“另外解药给我。”
　　“好。”对面一口答应，声线已经有些不稳。
　　神魂被锁魂印灼烧之痛难以比拟，陆潜并未存杀心，看他快要坚持不住便挥挥手解了印记，握着包裹在灵力里的一团向隔壁走去。
　　“还活着吗？”陆潜摇了摇应声之后就不再说话的那团，挑眉道，“你设下的禁制得自己解开。”
　　强行夺舍原本就会受到原主的反噬，又被锁魂印折腾了半晌，这团魂魄此时看起来真是不太好。半天门口的禁制才一闪化开，陆潜闪身进去将掌心的神魂拍在床榻人影的眉心上，确认已经融入体内，这才有时间点了几盏灯，仔仔细细端详了下躺着的人。
　　这一看忍不住啧啧两声，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竟真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眉目清俊如远山千霖，墨色长发用一根丝带在脑后松松扎起，气质干净雅致至极，如何也不像是修习离魂诀这等凶煞禁术的人，而且这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正凝眸回想在哪里见过，身边少年陡然间浑身一颤猛地起身，陆潜下意识地抬手想做个防御的姿势，手还没抬起便看到他翻身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微晃便直接往血泊里栽去。陆潜手忙脚乱地扶了一把，立即感觉他周身衣服都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已然无意识地将下唇咬出了血。这症状远比陆潜预想的严重得多，几乎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正诧异间正看到怀里少年紧揪住着前襟的右手指尖居然在迅速地蜕为墨骨，妖异骇人的墨色转瞬便快要蔓延到手腕。
　　这是什么？诅咒还是反噬？陆潜一时间也不由地微微慌乱、不知所措。
　　所幸墨骨只蜕变到他手腕带着的银镯位置就不再向上蔓延，少年咬牙死死忍着剧痛，克制不住地后仰露出纤细的脖颈，濒死般艰难喘息。陆潜难得有些不忍心，微微凝神将掌心按上他心口，刚一探入灵力就察觉到他体内似乎还压抑着一股阴寒至极的灵气，此刻正在灵脉中肆虐，企图将更多部分占为己有。
　　这种混乱的抢夺危险而不祥，陆潜微微加力想帮他将这股灵气逼退，没想到耳边立即传来一声没咬住的痛呼，声音几乎有些凄厉了。陆潜不敢再擅动，只好顺着他体内其他气息纯净的灵力一起僵持住，足足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股凶煞诡异的灵气才缓缓褪下，蜕成墨骨的右手也一寸寸恢复血色，重新鲜活起来。
　　完全脱力的少年整个软倒进他怀里，脸色唇色都惨白如纸，却拿一双还泛红浸泪的桃花眼看着他，压着嗓音轻笑起来。
　　“陆师兄这么好心，一会……怕是要后悔。”
　　他一睁眼陆潜正正对上那双黛色的清浅眼瞳，心念一颤，陡然想起在何处见过这个少年了。
　　宗门悬杀榜之首，莫恻！
　　这人原为青檀宗吴夜秋座下最小的入室弟子，两年前忽然在宗门大会上叛出师门，重伤其师吴夜秋和宗门弟子三十一人，导致包括吴夜秋在内的二十五人伤重而亡，最后坠下青檀宗断崖后生死不知的那个莫恻。
　　据传此人七岁被吴夜秋带回青檀宗，根骨其佳灵力不凡，平日风评口碑都颇为上佳，却不知为何做出这等震惊玄门大宗的惊天惨案来……
　　更重要的是——两年前险些要了陆潜性命的当胸一剑，也是拜他所赐！

作者有话说

　　其实从第一章开始莫小恻就出场了，本章正式被老陆扒掉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