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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亦真亦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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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囚室内,一男子被绑在木桩上,碎发遮挡住了他原本俊朗的容颜,眼神空洞死寂,毫无生机。
黎嵘默然看了他一阵,思虑了会,最后上前果断用刀割断绑着他的绳:“你可以走了。”
他毫不在意的回了句:“多谢。”
“张公子受惊了,从未想过你会回来,只好得罪。”
“父亲的命令不敢不从,多谢,这门婚事我本就不愿。”
“早闻张公子与先夫人恩爱,斯人已逝,日子还长,公子节哀。”
“若不是父亲,我恨不能与她同去,世间百态于我索然寡味,王权霸业、天家富贵,即使从前再怎么有兴趣的事,如今也不愿再多看一眼……你怎么了?”
黎嵘眼神越来越呆滞,仿若丢了魂:“我好像,也失去了重要之人。”
九江的练兵场,义军士兵们大大小小围作十来个团,议论着这次战争。
“这几日军中一团乱,好几拨队伍造反搞事,还好龙爷在,将他们镇住了。”
“龙爷一个人在也没用啊,赵将军张将军都找陈平章去了,现在徐皇帝的势力和平章的几个兄弟对上了,平章的几个兄弟都各自称王,已经发生好几次互殴,平章再不回来,指不定谁吞了谁。”
“这回真是荒唐,听说那张仁是个假的,是朱元璋派来的细作,叫黎嵘,那小子瞒天过海婚贴信物居然什么都有,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是他劫持了真正的张公子,所以文书彩礼他什么都有,但真没一点破绽么?要我说这件事,八成我们自己人中也出了内鬼,大战后陈友谅就失踪了,他去哪了?不会死了吧?”
“怕是凶多吉少,喂,陈友谅死了,现在他们几个斗起来,咱们站谁好?”
“当然跟着徐皇帝了,陈友谅本就是越俎代庖,他就是那三国话本里的曹贼!我们本来就是徐皇帝的起义军,投靠徐寿辉来的啊。”
“在胡说些什么?”
几十个天完的小兵慌乱行礼:“龙爷。”
龙爷道:“平章平日里施政张弛有度,军功赏罚分明,是如何对不住你们,没有他,我军何来今日?元军已兵临城下,今日朝会,徐皇已下令,全力寻找陈平章。”
“元军又来了?他们消息来得倒是快啊!定是朱元璋在里头作怪,一步步引我们入局啊!龙爷,咱们赶紧散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龙爷道: “你们就这点胆?有何军人气概?”
一个士兵道: “以前有平章在咱们当然不怕,徐皇帝待我们不错,可他打仗终究却……呃,要不咱们分一分,愿意跟龙爷的跟龙爷,愿意跟徐皇的跟徐皇……”
此时一高个子的千夫长道:“兄弟们!愿意单独跟我出去单干的同我来!咱们共同富贵,直接做我军的元老!”
“愿意跟我的来我这边!跟着他这个说话和放屁一样的人,讨不到好!”
“死小子!你说什么!”
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几百号人在练场厮打起来,场面陷入混乱,一群士兵当场被撕打得头破血流。
龙爷平日里为人处世极为温和,此刻怒意都要爆发到极点了,正要踌躇是否拔剑杀人以儆效尤,熟悉声音响起: “把这几个扰乱军心的家伙拖下去,军法处置。”
龙爷回身惊喜道:“阿澈?你回来了!”
她快步走来,坐在陈友谅常坐的督察椅上:“主公不在,军纪松散大不如前了,龙爷是读书人,性子温和,我却没那么好说话,今日便替主公掌事,龙爷,请将所有人都叫过来集结。”
龙爷道: “你的病好了?”
蓝澈点头: “多谢挂怀,比之前好了很多。”
所有人集合,蓝澈开口道:“我知晓,你们认为主公不在,义军要散,便随意散漫,想着各奔前程,想来军中也有不少帮派已经开始私下在拉拢你们,你们可知,加入了义军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元军可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人。不管主公在否,愈是危急,此刻愈要团结一致,否则元军拿下我们如探囊取物,是,有人觉得可以招安,我却告诉你们这样下去根本就挨不到招安的那一日,如若你们这般丧气下去,明年的今天,便是我们所有人的祭日。”
大伙扒拉个脑袋不整不齐的回了句: “是!”
“我知你们不服气,眼下城中危急存亡,关乎每个人的性命,天完义军是南下最强的义军,因为凝聚了各位的力量,昔日我们铁骑冲锋陷阵,四日拿下大小孤山、三日环攻拿下安庆,无数次兵临城下,这一次我们全力抵抗,击退元军有何难?”
底下一军官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归顺你?我们要跟也是跟陈友谅,现如今他生死未明,你不过是个女人,一个谋士而已,地位远不如我们!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龙爷道:“天完每一场胜仗蓝姑娘都有献计,每一处修缮都有她的资产,每一艘战船她都有参与设计,若按论功排位,蓝姑娘至少是水军总督的职位。”
蓝澈轻笑: “即使是东家暂外出不在,做夫人的出来代为传话管事也是有的。”
“夫人?你两人成过亲?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蓝澈一手靠在椅上,嘟了嘟嘴道: “那这位将军是孤陋寡闻了,定远蓝家招亲,友谅胜出,有天下英豪为证,我祖父亲口允诺,我便是他的夫人,阿善?”
小陈善小跑过来,向蓝澈行大礼:“母亲。”
“乖孩子,退到母亲身后去。”她继续道:“既然大家没有疑问了,就开始办正事,将胡兰押出来。”
一个年老的将军瞬间在队伍里被拖了出来,大伙疑惑的看向蓝澈。
蓝澈俯身对他道:“你还没逃走啊?那便同大伙说说吧,怎么回事?”
胡兰含泪扣首:“给张士诚送婚书的婚使是我,在那里我见到了真正的张仁,我很惊讶,想立马回来告知陈平章,不料返程的路上,我们的船被朱元璋扣押,他们对我严刑拷打,我一字未吐,但搜查喜船后朱元璋还是猜到了张士诚要与我军结盟,他的谋士想出了以婚礼来偷袭我军,便放我与假的张仁回来见平章,他们以我妻儿老小为要挟,我被胁迫未说出实情,如今漓姑娘没了,平章失踪,还死了那么多兄弟,我……我也不成想会成这样。”
一时间胡兰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什么?是你!也是老将了,怎么做的都是些没骨气的事啊!”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上前要揍他: “害惨我们了!你一家人怕死,我们就不是人?当时漓姑娘与那骗子跪在殿外那么久,你都不发一言,任由那个骗子在那演戏!赔了夫人又折兵,让我军成了世人的笑柄!”
蓝澈挥手:“够了!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胡兰自知此举为不忠不义,一直在等平章平安回来再请罪,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也无颜苟活,愿以死谢罪!”说完拔出一旁押解他的士兵的军刀自刎而死。血溅三尺,蓝澈俯身微一惊,但也只能作罢。她起身道:“叛徒已清,我们即将要上战场抵抗元军,大家好好操练吧,放心,我定会替你们将主公找回来。”
她从头至尾都不是为了自保而高高挂起的训诫,而是势与所有人共同进退,一个女子都有这种豪气,众人都不再说什么,开始安心操练御敌。
龙爷跟上蓝澈:“接下来去哪?”
蓝澈牵护着陈善:“拜见徐皇。”
蓝澈带上一批军队,像从前陈友谅在时那样再次将徐寿辉的宫宇团团围住,不得任何人出入,重兵把守,比起之前陈友谅的监护还要高出几倍。
龙爷在一旁道:“你也太过了,他构不成威胁。”
“我知,但无用之人更容易被人利用,我不是怕他,只是怕别有心思的人乘虚而入。”
龙爷看向陈善: “我看你一路小心维护着实在辛苦,为何不把他留在水乡?”
“也该让他见见世面了,再说我这是代替他爹行事,还要带他拜见他的几个称王叔伯呢。”
“可有友谅的消息?”
“还没有,我已经派出我的人秘密去搜寻,只是不知友谅看到他们是否能信任,等这里安顿好了,我亲自去找,所以得拜托你守住这里,照顾好阿善了。”
龙爷点头: “天完也有你的心血。”
蓝澈一笑,两人都是心智超群问鼎一流的军师,心思通透,她此刻如与龙爷谈天气: “哎,要我说,这起义军名字取得不好,多灾多难,天完,就像是明天要玩完一样,你看朱元璋那边的多好听,就一个“明”字,我们崇尚一个“义”字,不如我们以后改名叫“义”。”
龙爷也温和一笑,递给她一杯茶: “友谅会考虑你的意见的。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有吗?”
“开朗了很多。你说你是他夫人,他要知道了一定高兴。”
“你也知,权宜之计罢了。你我都为谋士,咱们这种人,一日不知得说多少假话。我啊,这是在替他收拾烂摊子呢。”
蓝澈带着陈善一一与陈友直等四王游说,召回赵普胜张定边,整个义军终于全军联合起来,共同抵抗元军。
大战再次开始,全军倾尽全力抵御元军,而在艰难之际,蓝澈却看见了朱元璋明军的身影,他们不为别的,而是在为元军提供水饭。
蓝澈当晚秘密出城去寻,此时躲在暗处的有心人从一边探出头,望着她的背影,立马回身报信。
朱军主营内,朱元璋正在大帐内看书,听到响动,抬头看向蓝澈,微笑道:“妹妹?好久不见。”
“姐夫,你果然在。”
“你这人呐,对家里人总是淡漠得很,你姐姐你妹妹都生了孩儿,也不回来看一眼。”
“她们的郎君都在,也都不是第一次生产了,平安就好。”
“玉泞和樰依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妹妹的喜酒,不知姐夫什么时候能喝。”
蓝澈没什么好态度道:“姐夫也得让我有人娶。不说这个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这次姐夫做的一手安排,让别人家婚礼变丧礼,现在还来趁火打劫,是否有些不厚道。”
“孤就知你会动心,没关系,一直以来你做得很好,这世上的好男儿,千千万万,姐夫定给你挑个好的。接下来的事你看着就好,别忘了你原本是哪个阵营的。”
“阿澈从未忘记,我也没有姐夫想得这般儿女情长。姐夫定不忍你我心血就此毁于一旦,我想将它完整的交给你,像从前一样,我不信陈友谅就这样死了,此人比韩山童更有潜力,我会给义军带来更多,你要相信我。”
“好,孤果然没看错你,孤明日便撤走,只是这些元军,你自己对付。”
她抱拳行礼: “多谢。”
一中年长者从帐后走出,望着蓝澈离开的方向,言语里露出如同父亲对孩子的心疼:“钰澈……她长大了许多。”
“阿澈还算幸运的,今后便拜托先生全力帮助,不然乱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比她命途更为悲苦之人。这次的计谋甚好,真正的张仁已经被我处理,张士诚必会认为是陈友谅做的,两家结盟算是彻底瓦解。”
中年男子不屑道:“我对你们之间的杀戮争斗不感兴趣,要不是你的人胁迫,我不会来的。”
朱元璋道:“先生是归隐田园太久不适应,一身才华真就甘心就此沉埋无所用?孤看得出来,您不是这样的人,您就当是为了阿澈吧,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相信孤,您很快就会感到其乐无穷。”
回城的路上,面前来了一群人马,蓝澈认出那领头的女子。
“韩夫人?有何贵干?”
墨淋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见蓝姑娘印堂发黑,定是正在倒霉,要不要奴家替你散散晦气?”
蓝澈欲挥鞭打马:“上次的事我没找韩夫人麻烦,不代表我忘了,今日夫人最好别挡路。”
墨淋鸢知蓝澈夫家人在前,娘家人在后,蓝澈虽只一人,却不敢命手下人动手,墨淋鸢道:“呵!你也有今天,真是有趣,你还不知道吧,我与陈友谅可是有盟约的。友谅是真英雄,也很会照顾人,他待人真是柔情温暖,我同他无话不谈,他也常常和我说起你,你对他很冷淡啊。唔,他的行踪,我说不准知道些。”
“你的这些话说给你夫君听吧,让开。”
“别上火啊!在军中花钱买情报也是常有的,我卖你个消息,信不信在你。”
蓝澈道: “说吧,你要什么?”
“爽快!把总教令给我,我便告诉你陈友谅的行踪。”
仿佛听到好笑的笑话:“给你?你统领得了他们?他们会认你?”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我自会请更适合的人来加持,总教令本为韩宋义军所创,你早就该物归原主。再说了,你真以为他们对你多忠心?昔日是我师兄、如今是黎嵘、还有你身边的那个祥礼,哦,你都不带着他了,看来你已察觉了吧?这年头为了口吃的易子而食都不稀奇,何况跟着你这个病恹恹的家主,告诉你,他们许多人早就不听你的话了。”
“良禽折木而栖,我一直由他们自己抉择,我手持总教令是为了告诉他们,总教永远是他们的后盾。东西我可以给你,但只有一个要求,不许为难他们,不许为你的私利伤他们任何一人的性命,否则,韩夫人,您知道的,我这人生平喜欢看热闹、制造热闹,无论我是生是死,都有办法让夫人往后的日子过得一派精彩。”
墨淋鸢怒道:“你自身都难保,还敢威胁我?”
蓝澈眼神极度冰冷的看向她:“不是威胁,是警告。”
接着她闭眼,内心道:我知你一直想要这个东西,直接跟我说好了,却用这种方式。
——
找到陈友谅已有两日,蓝澈此时衣衫褴褛,面容脏兮兮像个乞丐,她用缰绳套上马拖着他一路往前,他像是睡着了,闭眼躺在她捆的木枝条上。
为了找他,只有墨淋鸢给的不知真假模棱两可的一个方位,蓝澈拄着棍漫山遍野的寻,不知荆棘挂破了身上多少次,期间见过十多支军队,好在她的身体因之前在水乡的疗养恢复了不少,一路小心避开各路军队,在一片比人还高的草海中陈友谅突然出现从背后捂住她的嘴,没说两句话便靠在她身上沉沉睡去,她这才明白,这些天其他人找不到他,是他自己不想让人找到。
“应该快到了,你这人真能睡,还总说我。”她停下,给他放血,他苍白的脸和中毒后猩红的唇,如画中的魅,针刺破手指他微微睁开眼,只能迷糊的隐隐约约看到她的影子,他虚弱道:“阿苕。”
蓝澈未听清,耳贴在他唇边:“你要什么?”
她听清了一点: “终于见到你了……”
也不知道他此刻是清醒还是在梦魇,她自言自语的呱噪起来: “我再晚一点找到你,你就要被毒死了,赵将军肯定会经过这一带的,你怎么不出来跟他走呢?现在拖了这么久,这毒一般的医者是祛不干净了,只能找我娘那边的人帮忙,应该就在附近了,你可真不让人不省心。”
她想到傅友德说“看谁会管你”那句话的心情,唉,那小子也不知现在在哪,他如果知道自己将总教令交给别人,定饶不了她,耳边似乎已经响起友德噼里啪啦的骂声了,她忙摇摇头醒神。
陈友谅却突然睁开眼,深邃的眼流露出极度的痛苦与失望,蓝澈迷惑的看着他,心似乎被他这个眼神刺得一疼。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他身上,赶忙起身。
陈友谅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过了好一会道:“赵普胜信不得。”
看来刚刚的抱怨全被他听了去,她不好意思道: “为何?”陈友谅张口要解释,猛咳了几下,蓝澈忙扶住他:“好了,不要说话。”
陈友谅再次醒来,自己躺在一简陋的木屋内,看了看不再发黑的手指甲床,知身上的毒血已清,听到外头似一派热闹,好像在办喜事。
隔着窗,只见上百个男男女女,男子头顶英雄角、身穿裙裤;女子戴绣花头帕、衣饰鲜亮,正欢腾的唱着跳着,还有几人正屠宰猪羊,好像要进行仪式。
他们的服饰习俗,陈友谅想起他们应该就阿澈口中说的母亲的族人。
陈友谅昔日元廷为官时,对那位赫赫有名的少数民族女戎略有耳闻,那女子容貌倾城,武艺更是高强,是为元廷梁王手下最优秀刺客之一。后来梁王造反,她也不知所踪,直到多年后苏州姜家伏诛,朝廷才查出她隐姓埋名嫁给姜恺将军为妾,生下一女后去世,这也成了姜将军的罪状之一。
正沉思,突然眼睛被人用手蒙住,声音故意说得又尖又细:“你猜我是谁。”
“自然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了。”
“公子打算如何回报奴家?”
“在下如今身无分文,唯有此身,姑娘可愿收下?”
“可奴家容貌生得丑陋无比,身材壮硕如牛,公子也不介意?”
“丑陋无比,在下在外便不必时刻担忧爱妻美貌被人惦记,壮硕如牛,正好为在下多生几头小牛,姑娘不反悔就好。外头那般喜庆热闹,是姑娘等着在下醒来即刻与在下办婚礼吗?”
她嫌弃松手: “哼!你想得美!”陈友谅突然转身欲抱住她,蓝澈却灵活的一转坐在一旁的椅上,恢复正常声线笑看着他道:“我舅舅部落的小公主舍兹定婚。你现在的身体还不如我呢!歇着吧。”说着端来水帮助他洗漱。
陈友谅见她气色恢复得与正常人无异,一只手一把捏住她的脸:“唔,看来几个月的包衣没白吃,我们阿澈都长精神了。”
蓝澈扯开他脸上的帕子: “你说给我吃的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可是费了好大劲找的,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被埋在地底,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将我的阿澈养肥,掘地三尺我也给你弄来。”
她简直感到一顿作呕了,陈友谅却拍拍她的肩:“和你开玩笑的。”他这敷衍的言语听上去才是在开玩笑,蓝澈郁闷的回忆药的味道。
接着陈友谅略微严肃道:“这里是哪个地界?”
“九江,之前母亲的家乡动乱,族人迁徙至此,你不是打算安排明玉真将军入川么?我原本就打算让明将军入川时带他们一起回乡的。”
陈友谅看了她一眼:“你果然很多事没和我说过。”
“这些都是小事,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自然会和你说,不要担心,我们的军队没事,我找到阿漓了,她只是受了伤,我已派人将她秘密送回水乡,好好调理会恢复的。”
陈友谅面色阴沉: “她可知因她伤了我军多少将士。”说着伸手拉来蓝澈的手腕:“我给你的珠串去哪了?”
蓝澈努力回想:“落在水乡了吧,事发突然,我从水乡出来也没来得及带什么东西。”
陈友谅却从怀中掏出那串珠串: “那个假张仁拿这个东西让我分心,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以后将自己的物件看管好。”
她想起来,是陈漓离开的那天自己身体不适睡着了,醒来后再也没有看到这串手串,陈漓没理由拿她的东西,难道是友德?他不顾性命危险跑到水乡里来,是为了拿她的一样贴身之物做威胁陈友谅的筹码?不,应该是陈漓。
蓝澈模样委屈,托腮思索着,他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怎么了?想到什么了么?”
她摇头道:“可能是张仁拿了吧,我虽早就习惯了算计,但还是有点难过。”
陈友谅淡然: “他们以弹丸之力妄图与我对决,自然什么下作招数都会使出来,所以你要理解我,我不能全然去相信或者依托任何人。”
蓝澈愧疚道: “那你为何还会被一个手链骗了?还说我傻子,我看你才是。”
他没缘由的道:“漓儿若有意外,我想的是日后为她报仇,而你不一样。”
蓝澈知道他说的不一样的意思是什么,她若有难,他愿用性命交换。
她低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拉住他的手臂往外走:“你试试能走动么?大家在办很隆重的仪式呢,你绝对没见过,这段时间大伙为你清毒花了许多心思来照顾你,我们去帮帮他们吧。”
院子中间用树枝简易的搭起一座青棚,棚内外披红挂彩,正中摆放着喜神牌位。众人不断地唱着青棚调,欢聚一堂,歌声不停,乐声不断。
蓝澈将他拉进人群中,跑到一位长者面前:“舅舅,他醒啦!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舅舅望着陈友谅点头笑了笑对蓝澈道:“我就说他今日会醒,你这妮子却还是整日闹腾不休的,这下可放心了?”
蓝澈忙拉着舅舅袖子让他别往下说:“我哪有。咦?我们小公主在哪呢?”
“在主楼梳妆,一会有抢亲仪式,就请你这位帮忙去抢咱们的新娘吧,大病初愈,你体内还有一枚铁钉没取出来,小心别再受伤了。”
陈友谅侧目:“抢新娘?”
蓝澈道:“不是让你真的去抢啦,是假装一下新郎官的情敌去抢新娘的游戏,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越多男子去抢越是对姑娘的尊敬,表示姑娘很抢手,不是嫁不掉才嫁给你的。”
陈友谅一笑:“明白,我有经验。”蓝澈脸微泛红:“哼,你要假装卖力去抢,人很多,要保护好舍兹别让人伤到她了,知道了没?”
“新娘她倘若自己要跟着我走,那你可怎么办。”
“那算你有本事。”
直到小公主出来,陈友谅见公主是个小孩儿,惊讶不已:“这么小就订婚?这些男人们去抢,怕是几下要将她扯伤。”
蓝澈推他一把笑道:“所以叫你去护着啊,你以为是真要你抢新娘呢?让你做护卫的!”
“好,我一直都是你的护卫。我听你的指令。”往事与今日重叠,蓝澈看着他动容一笑。
热热闹闹的订婚礼持续到深夜,大伙围着篝火唱跳,陈友谅因抢亲与人假意打斗,被人用锅灰糊得满面黑不溜秋,蓝澈见了揉着肚子笑个不停。
陈友谅斜着眼:“你就笑吧。”
蓝澈帮他收拾:“谁能想到天完兵马大将军陈友谅也来抢亲,我们的小公主果然抢手!”
“她是公主,她父亲是你舅舅,那你不也是他们的公主?”
“我不是,我生父是汉人,部落不许与外族通婚,轻则驱逐,重则杖毙。母亲嫁我父亲,我就都不能入部落族谱,若不是舅舅,族人可以不认我。”
陈友谅坐下,好奇道:“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见过母亲,在我心里,只有一个老爹,他养大我、教导我,儿时所有的快乐,都是他带给我的,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替我着想、帮我说话的人。”
“你的养父姜恺将军?那你为何杀他?”